派出所里，被留下的方樂眼珠一錯，對看著他的小韓說：“小飛，你就這么放心你師姐他們出海追人？”

小韓說：“可咱們去了也幫不上什么忙吧，還要師姐憂心照顧，我水性也不好哇。”

方樂說：“笨，誰叫你出海了，我們去浴場，在海邊等著不行么？反正單純呆在這里等消息的話，我是坐不住！”

“那、那好吧……”

同樣心頭放不下的小韓答應了方樂的提議。

兩人剛走到派出所門廳，那里的民警阻止他們說：洛警司離去前請他看著他們。

方樂只好將勸說小韓的說辭改換了一下說服了民警，又說：“老兄，你能開車吧？麻煩開警車載我們一下……”

到了浴場海邊后，方樂和小韓只見到了海邊的浪在加大，而洛靜等人的船只在夜色下正在消失中……

愿天保佑……

天確實在警方這一邊。

出海沒多遠，雷就越明顯，但很快，一艘分散開的船只對講系統就向洛靜這邊匯報：“啊，看到他們了，東南方向的海面有船，沒有動彈，也沒開燈光！”

洛靜馬上說：“所有船只向目標靠攏，麻煩你們了……”

后面的話是對著直接操控船的救生員小伙兒等人說的。

有了目標，所有船只加大馬力趕向某個方位，而船只的探照燈也對準了目標地。

如此聚光之下，海面前頭模糊的船只影子也隱約可見。

洛靜要來老黑的望遠鏡，向聚光點看去，視界中隱隱約約見到那船上有兩個人影，疑似在掙扎搏斗的樣子，最終一個人被另一個推搡著衣領頂到了船舷處，頂人的似乎是個平頭！

正在這時，豆大的雨點夾雜進了雷聲里，從空大片墜落，望遠鏡的鏡面也濕了，再也看不見前頭細節。

不好！

洛靜丟開望遠鏡，叫：“喇叭給我！”

很快，她手持喇叭，努力大聲向前頭的海平面嘶喊：“魯山！魯山隊長，你不要激動，我們已快找到錢義犯案的證據了，你不要做傻事，魯山……”

很可惜，雷聲依舊，喇叭的音聲大部分被埋沒于雷雨中。

好在，這幾艘船的動靜驚到了目標，那條船上的兩人動作都暫停了。

幾艘船很快靠近了目標船只，也看到了船上的情景。

果然是魯山揪著錢義的衣領推到了船幫那里，雷雨下，兩人如同落湯雞，就算還沒抵達，也能聽到魯山隱約的質問和吶喊：為什么殺她，你為什么要殺她，你這個畜生……

幾條追蹤船很快靠近了目標船只并圍攏。

洛靜帶著專案組成員登上去后，吩咐：“將魯中隊長‘請’到一邊。”

老黑和小張上前，將情緒激動的魯山架到了一邊，老黑在魯山腰上摸了下，摸到一把槍，下掉，嘴里說：“抱歉了，魯中隊。”

得到解脫，已成胖子的錢義虛脫地癱坐了下去，他頭頂原本齊整的頭發貼在前額上，頗為狼狽。

洛靜走近他，拿出手銬，說：“錢義，因為你涉嫌謀殺案，我們要暫時拘捕你問話……”

“啊，回來了！回來了……”

岸邊上，看到了回歸船只的方樂高興得大喊大叫，在沙灘上跳來跳去……

一夜的暴風雨很快過去，第二天晴空萬里。

西沙分局里，對錢義的預審即將展開。

審訊室外，洛靜嚴肅地對來見她的魯山說：“魯中隊長，雖然我局對你沒有管束權力，但鑒于你昨夜的不理性行為，我們要暫時扣留你的槍支以及你的警察證件，并隨后匯報給你所歸屬的通寧市局！”

魯山半點脾氣沒有，昨夜的嘶喊似乎消耗掉了他的大部分氣力，他說：“洛組長，就算你不這么做，我也會向局里申請處罰的，但我有一個要求，預審的時候，我要旁聽，親自見到錢義的認罪！”

停了一會兒，洛靜才嘆息，說：“也好，但是你不能插口，也不能做出任何威脅到嫌疑人的行為，不然我會馬上請你離開。”

“沒問題。”

審訊室里，洛靜將一攬子的證據擺在了錢義面前，說：“錢總經理，原本不必走到這一步的，如果你早早配合警方那次的走訪，我想不會有這么多波折……說案情，你的員工親自見到你和死者李瑜兩人出海，某棟樓的門衛鄂倫濤證實有天夜里你帶著酒去找他喝酒并偷走了他的鑰匙，你在那小區有處房產但不久前掛售了，時間都在李瑜失蹤之前，警方懷疑你殺害了李瑜并棄尸，不為過吧？還有這個錄音，是你昨天在船上被錄下的，里頭你承認是自己害死了李瑜。”

這時候原本蔫嗒嗒的錢義忽抗議：“那個錄音是……”

洛靜伸手壓止了他的話，說：“我知道那個錄音是在什么樣的前提下錄制的，我們也不會將此錄音當成給你定罪的證據，但是，李瑜的死是你造成的，你心知肚明，我們也明白，你辭退并介紹到外地的那兩名員工早晚也會被找到，我們還會再次問詢你的浴場員工們，甚至大范圍走訪去過浴場的游客及本地人，我們也會申請搜查令搜索你的家，廣泛搜集你的網絡行蹤，電話記錄，手機內存，調查一切蛛絲馬跡……總之，關于你犯案的證據只會越來越多，我想你還是不要抱有僥幸心態的好，你脫不了罪的。”

這段話說完，洛靜留出給錢義思量的空間，旁聽的魯山也眼如刀，盯著錢義。

良久，錢義才無奈說：“好吧，我什么都告訴你們，李瑜、李瑜不是我殺的……”

這時候遭遇到側面魯山那里的壓力，錢義嚇得忙搖手，說：“我的意思是說，我沒有殺李瑜，但她的死確實是有我的原因……”

從錢義接下來的話里，案件的真相開始浮出水面。

錢義說李瑜來這里旅游，兩人相見并就此結識，錢義第一面就喜歡上了這個性格開朗愛笑的女子，并隨后愛上了她，雖說兩人間有年齡差距。

錢義相信，多多相處肯定能感動她的。

聽到這里，旁聽的魯山不屑冷哼了一聲，但也沒說什么。

因著這個企圖，錢義就每天帶著李瑜出海玩，他相信了解的多了，李瑜就會喜歡上這個浴場及作為半個主人的他，就此不走，放棄據她自己說的隨家人出國移民的選項呢。

那一天，他就提出玩點兒新鮮的花樣：海底探險！

李瑜明顯也很興奮，因為以前她還沒有冒過這種險呢。

兩人就乘坐一艘船來到浴場不算遠的海面上，停船深潛。

他們有潛水設備，身上還牽系了一邊固定于船上的那種自動絞索，覺得沒有問題。

水下的確是個好玩的場所，但也正因此，出事了。

過于興奮的李瑜不小心觸摸到了一種看著像巖石的生物，結果那東西伸出觸手纏上了她的脖子，根本松不脫。

慌張的錢義只好抓住李瑜的胳膊，利用絞索的收縮來將兩人帶出水面。

隨著高度的上升，那只怪物總算離開了李瑜。

可等出了水，錢義將李瑜抱上船，卻發現李瑜竟然沒氣了，沒呼吸，也沒脈搏，更可怕的是，她的脖頸出了一個碩大的傷口，鮮血不止。

錢義急救折騰了一堆時間，都沒救活李瑜。

這時候浴場內的一艘救援船靠近了他這里，上頭有三名員工，疑似察覺到了這處的船狀況不對，而這船是總經理常坐的小游艇。

錢義慌張地將尸首遮蓋起來，匆忙應付走了三人，想必那時候自己的樣子一定很狼狽，他手上還有沾到的李瑜的血。

三人架船離開后，錢義坐倒在游艇里，陷入兩難。

人死了，怎么辦？

報警？送醫院等著醫生宣布死亡？

他知道，一旦此事公開，總經理帶游客出海導致游客身亡的消息傳出去，不說浴場的名譽損失，他的總經理職位肯定會保不住，而他是很辛苦才爬上這位子的，更可怕的是，他會吃官司乃至坐牢……

他不想這樣，也不敢想象這樣，就決定隱瞞李瑜的死亡，并處理掉尸體，入夜后他上了岸，把尸體藏到車子的后備箱里，聯想到老房子附近樓頂的水塔，就打算棄尸于那里，還想著這樣就算李瑜尸體后面被發現其死于海中的證據也會消失，為此他還剝下了當時李瑜穿著的泳衣。

這時候魯山終于忍不住，起身質疑：“你胡說，怎么會是這種過程，肯定是你害死小瑜才決定藏尸的！”

洛靜請魯山坐下，問錢義：“如果是要處理尸體，你為何不在當時的海面上棄尸呢，海里不是更可靠？”

錢義解釋說：“海上的事我熟悉，浮尸我也見過，尸體腐爛后會膨脹，就算綁兩塊大石頭，也可能浮起來，海水密度又大，何況當時船上也沒此類道具，至于用繩索帶到水底綁到海底巖石上我也想過，可一則我怕繩索腐爛或被魚類噬咬斷開，也怕了害死李瑜的那種怪物，不敢再回水里去。”

“那么，”洛靜接著問，“離開海面回到了陸地上，你為何又要將尸體棄于水塔里呢，僅僅是想銷毀掉死者斃命于海水中的證據？你難道不知道，水塔里的尸體早晚會被發現。”

錢義苦笑了一下，說：“我當然也想過，是不是將她的尸體埋掉，可是、可是總不忍心，而且，而且那么處理尸體的話，就像我成了殺害她的直接兇手一樣……”

結束預審，離開了審訊室，魯山依舊有點兒激動，說：“洛組長，我覺得錢義在說謊，他的話沒有任何有效的佐證。”

洛靜說：“不論是不是一面之詞，他的供詞我們都要驗證后才確認采信于否……魯中隊，我建議你暫時休息一下，先不要管這個案子了，一旦有突破性進展，我們會通知你的。”

魯山也知道自己不適合繼續跟案了，只好離開。

這時候老黑走過來，掃了眼離去的魯山，低聲說：“我驗看了魯山昨夜帶的槍，里頭沒有子彈。”

“明白了，老黑，錢義的初步口供已獲取，我們去驗證。”

接下來，錢義的描述一點點被查證中。

他的汽車后備箱里找到了李瑜當時穿的潛泳衣及設備，上頭明顯可見干掉的海底藻類，車廂里并沒有沾染血液，也即被丟棄于車內時，李瑜要么血已流干，要么血已凝固，即死亡多時了。

在錢義那個游艇里也檢測出了李瑜的血液，那里沒發現半點掙扎搏斗過的痕跡。

但這些只能論證出李瑜先死在了船上再被運尸，不能說不是錢義殺了人。

接下來就輪到法醫和鑒證技術員們顯神威了。

他們根據錢義的供述，比對確認了一種不很常見的海底生物，又查資料找到了那生物的體內毒素成分，和李瑜尸首上被查出的一致。

而且，這生物的攻擊模式確實是擬態、觸手纏繞再用銳利的肢體部分攻擊獵物。

那個銳物的形態和李瑜脖頸上創口也吻合。

那剩余兩名被辭退的員工也找到了，陳述里和錢義的所說都一致。

到此，沉尸案基本告破，這與其說是一樁死亡案，不如說是一場悲劇。

還因逃避責任導致數次棄尸讓警方的偵辦大費功夫。

從錢義到鄂倫濤再到何劉二人，莫不如此。

魯山要離去前，錢義在押中忽提出請求見他一面，洛靜等也在旁同聽。

錢義先向魯山道歉，后面又誠懇地說：“我確實是很愛李瑜的……我聽她說過，她有卵子冷凍在卵子銀行，我肯定是要判刑的吧，但等我出來后，能不能利用她的卵子要一個孩子……當然我不是說一定要是和我的孩子。”

“撫養孩子？”

魯山整個上半身通過桌面探向錢義，對后者質問：“你有那個責任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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