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對胡麗琴三人的通緝令沒發出去多久，一名警員前來匯報：“洛警司，嫌疑人蔡曉盛的羈押時間到上限了，他要求釋放。”

“我明白了，你先去吧。”

方樂問：“現在把他放出去好么？我還是覺得他向我們隱瞞了至關重要的東西。”

洛靜說：“12小時到了，除非申請延期，可延期必須有合適的理由，照目前的調查看，我們沒有道理繼續羈押他。”

小韓則問：“方哥，你還是懷疑蔡曉盛么？”

方樂沒有否認，說：“雖然目前胡麗琴三人殺人嫌疑更大，但蔡曉盛依舊排除不了作案的可能。”

洛靜轉頭說：“你怎么想的？”

方樂反問：“先問個細節問題，當時咱們出警到現場用了多久啊？”

洛靜說：“只有十多分鐘吧，正常來說從接警到抵達那個廢棄廠區可能要耗時近半個小時，但那天有部分巡邏警力正在集結演習，所以出動很快，用時幾乎全在車程上了，中途又警笛長鳴，沒有堵過車。”

方樂說：“這就是問題所在，根據蔡曉盛的口供及那則視頻資料，他是在發現哥哥蔡龍昌往東跑被追殺的下一時刻就被匪徒發現，從而中斷了偷窺吧，那么你們覺得他報警是在什么時候呢？”

小韓說：“他會馬上報警？”

洛靜想了想，說：“這么說不嚴謹，他會首先下來那堆原材堆，因為在那上面肯定不安心，然后下來逃離，這時候也有兩種可能。”

“第一是徹底逃脫那個區域后驚魂甫定才報警，第二，是下來原材堆沒多久就報了警，我認為第二種可能性最大。”

小韓問：“為什么呀，師姐？”

洛靜解釋：“那個廢棄廠區方圓一公里之內都是荒野，蔡曉盛是坐出租車抵達的，出租車不太可能肯進入那一片，而是會在荒原邊緣就把蔡曉盛放下，而蔡曉盛大約也不會想讓外人靠近工廠，因為他是來看哥哥毆斗的，所以他也會在邊緣就吩咐下車，也即蔡曉盛抵達廠區外要步行一段時間，同樣，離開時要坐出租車也要步行一段時間。”

小韓搖頭：“沒太明白。”

方樂接口說：“意思是蔡曉盛要不是個笨蛋，肯定是想越早脫離危險越好，但你想他在必須用雙腿跑動離開廠區范圍時會不會擔憂被發現他的混混們追上，滅口什么的？那些可是敢于動用砍刀的窮兇極惡的混混呀，還有摩托車，他就不怕會被混混騎摩托迅速追上？所以依照尋常人的心理在下來原材堆之后跑沒幾步他肯定馬上報警，只有警察早一點到來，他的自身安全才越有保障……現在明白了吧？”

“嗯。”小韓點頭。

洛靜繼續說：“問題就是，要是蔡曉盛很快就報了警，從他報警到警方抵達，之間至少能空出來十分鐘，而蔡曉盛被混混發現時蔡龍昌的被害過程應該才剛剛開始，所以從時間上蔡曉盛也擺脫不了嫌疑，有那十分鐘，他足以再潛回工并殺人再逃脫了……方樂，你的推理是這個么？”

方樂點頭，伸出個大拇指。

小韓琢磨了一陣，初始覺得很有道理，但很快覺得不對，質疑說：“方哥，殺死蔡龍昌的刀是那個阿毛的，有人打暈阿毛后獲取了他的刀，阿毛身后緊追著的是白虎堂的東少和青龍堂的小七，那么獲取到了刀的應該就是這兩人之一吧，如果兇手是蔡曉盛，他要如何得到刀又去殺了他哥哥呢？”

方樂攤手說：“這我就不知道了，說不定那兩人之一跟蔡曉盛是同謀，也說不定蔡曉盛又用類似的辦法將這兩個人打倒得到了刀呢……”

小韓還有其他疑點，繼續問：“還有，方哥，蔡龍昌不是背后中刀么？所以咱們前頭推斷兇手是跑動中追上他才殺了人，那要是蔡曉盛進入工廠，輾轉得到了刀，蔡龍昌很可能已經進入辦公室了，他進入辦公室后只要來得及轉身，肯定是把門推上，之后就算他被蔡曉盛殺死，也不會是背后中刀吧？”

方樂說：“這個也可以解釋呀，蔡曉盛要是敲門進入蔡龍昌躲著的辦公室，估計沒難度，然后提著刀進去，可以謊稱打倒了追殺哥哥的人得到了對方的刀，蔡龍昌也很可能相信他，最后他讓蔡龍昌轉身，把刀子捅過去就好了。”

小韓不解問：“他畢竟提著刀子，要怎么讓蔡龍昌聽話轉身啊？”

方樂猛然左手指向小韓背后，說：“啊，你后面是什么？”

“后面？”小韓順著方向扭頭，方樂右手成刀，由側面直刺小韓左后心。

到此，洛靜說：“好了，多余分析先停下，猜想也不能成為繼續羈押他的依據，放人吧……”

洛靜帶著方樂二人給蔡曉盛辦完了手續，讓后者被釋放。

蔡曉盛感謝了幾句，本可以直接走的，忽停下腳步轉身猶豫著說：“呃，洛警官，雖然我知道你們辦案需要保密，但被害的畢竟是我哥哥，也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可不可以問一句，案子查到哪個地步了，兇手捉住了么？”

洛靜對此類問題早已熟稔，很快按規矩回答：“我們已經鎖定了三個嫌疑人，就是那次毆斗中雙方逃跑了的三個，目前還未捉到他們，不過已經發布了通緝令。”

蔡曉盛嘴動了動，還想問那三人具體是誰的樣子，不過估計怕給人問過界了的印象，就沒再問，道謝一聲正式離開。

看著蔡曉盛背影消失在門口，洛靜忽對身側的小韓吩咐：“小飛，去找技術部門，請他們監控蔡曉盛現在所用的手機號碼。”

“哦……”

蔡曉盛離開分局后，步行了一段距離，忽看到側面路邊公告牌上貼的一張告示紙，分辨了一下內容，松了口氣……

回到了公司后，蔡曉盛照常工作、上班，關于他的謠言在公司里也在慢慢平息。

而他的內心，也在從哥哥被殺這件案子里慢慢脫出。

下午下班之后，由于前面拖欠了工作，所以部門里他一個人留下加班，正操心著桌頭上高高的文案時，手機忽響了。

看顯示是個陌生號碼，這很正常，因為他所屬是營銷部門，陌生客戶總會有直接找上他的。

“喂，您好，xx公司營銷部經理蔡曉盛，請問您是那位？”

然而只聽了一句對方聲音，蔡曉盛臉色就變了，他趕緊讓對方稍等，起身到辦公室門口左右看了看，又把門關上，回到原位低聲回話：“你怎么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啊？你知不知道，我在街頭看見你的通緝畫像了……總之你不要再打給我了，我不想和你們有什么關系，我只想好好過我的日子……”

掛了電話后，蔡曉盛依舊有著擔憂，很快將那個號碼拉黑了……

地下室里，東少忽然說：“琴姐，天要傍晚了，我想出去外頭看看情況。”

雖然在房東不會背叛的前提下呆在這里更安全，但被困一地帶來的心躁也讓人很難熬，所以胡麗琴點了頭：“去探探情況也好，不過一切小心。”

東少說：“放心吧，琴姐，我會稍稍變裝的……地下室手機信號差，如果有情況我會打電話給房東，再由他轉告給您，緊急時刻你可以坐他的車逃走。”

“我知道了……”

東少離去后，胡麗琴獨自一人，結果更焦躁了，她掏出手機來，發現果然手機信號連一格都不穩定，不過竟然能搜到一個免費wifi網絡，她于是玩起了手機。

就這樣，一個多小時后，東少回來了，手里竟還提著一些吃的東西。

胡麗琴眼巴巴地問：“怎么樣？”

東少回答：“雖然沒看見警察，但我還是覺得街面氣氛很緊張，現在離開的話會有風險……我建議再躲幾天，等警方放松了排查，再說離開的事。”

也只有這樣了……

食品袋子里傳出一陣肉香，胡麗琴拉開袋口一看，竟是些肉類熟食，還有著溫度，她咽了口唾沫，忽擔憂問：“你買東西不會泄露行蹤被查吧？”

“放心吧，那個小熟食店是開放的，根本沒有監控……快吃吧，琴姐，涼了就不好了。”

胡麗琴吃著東西，側眼看了東少一眼，忽直覺到這名平時依賴的心腹智囊表情不對，忙問：“阿東，出過什么事么？”

東少這才恍覺自己的發呆被老大關注了，趕緊搖頭說：“不，沒什么事。”

胡麗琴卻越來越覺得他在掩飾，又問一句：“真的沒事？”

“真的，琴姐，我只是在想咱們以后該怎么辦而已。”

“以后？”

“是啊，白虎堂一被警方查，中山市估計咱們一段時間內沒法混了。”

“那有什么，”胡麗琴對此滿不在乎，“大不了以后東山再起！”

吃完了東西，又無聊了，胡麗琴繼續玩手機……

稍早的時刻，西沙分局。

小韓將一張列表取過來，對洛靜匯報說：“師姐，技術部門歸納出了蔡曉盛被釋放后利用自己的手機及辦公室固話接聽和撥打的通訊對象列表。”

洛靜邊掃視邊問：“有什么可疑的么？”

小韓回答：“到此時為止，一共有接近二十通，由號碼類型和機主歸屬看，大部分是那家公司的客戶、員工、上司之類，要說完全建立不上關系的號碼有一個，是個手機號，是在公司正常下班時間之后主動打給蔡曉盛的，根據地域范疇，蔡曉盛接電話的地點應該就是公司內部，而對方是在一處人流往來密集的街區，通話一共持續了三分鐘左右。”

是么……

洛靜看了看小韓指出的那個未明號碼，又看了看自己表上的時間，吩咐：“還有工夫，小飛，根據機主資料找到其住址，咱們去拜訪一下。”

“哦。”

還沒走的方樂忽說：“我也去。”

洛靜勸他：“這都傍晚了，你還是回家吧。”

方樂搖頭：“回家我也放心不下案子了。”

方樂現在已經和刑警們養成了一樣的習慣，有案子時就跟著“加班”。

“好吧。”警花無奈答應，后面又補充：“但是后面你要聽從指揮。”

“你放心，我有分寸……”

但其實這一趟出行根本就沒有風險。

洛靜帶著的人找到的機主是個尋常小區的普通居民，還是個女性，據她說，她不久前才發現自己的手機被盜，并去附近派出所報了警。

至于蔡曉盛其人，根本不認識，連那家公司她都沒聽過，根本不可能給蔡曉盛主動打什么電話。

洛靜便問：“這位女士，那你記不記得，手機是怎么丟的，在哪里丟的？”

女機主據實以告：“我也說不好，但肯定是下班路上被誰偷走了，現在天冷了，我下班時會披上大衣，又為了方便把手機放進了大衣外口袋里，一路上人潮擁擠、又在公車上擠過，肯定是那時候被賊給掏兜了……可惡，那手機根本不值錢，號也可以掛失后換一個，但手機里頭有很多資料啊，尤其網絡方面的，看來很多密碼要改一改了，警察同志，請你們一定要幫我找到手機啊！”

她到這時候還有一定希冀警察是為了她的手機上門調查的。

方樂扯了扯洛靜，到門口耳語了什么，洛靜稍微猶疑，還是讓小韓拿出隨身資料夾里的一張圖片，遞到女機主跟前，問：“請問你回來的路上，跟這張圖里三人中的哪個碰到過么？”

那張紙上有三人的圖像，是通緝令用途的原材料。

女機主看了幾遍，忽指著并排的三圖里最右面那個說：“啊，這個人我碰到過！”

洛靜和方樂對望，又驚又喜。

那人是被通緝之一的“小七”。

洛靜趕緊問：“您是怎么和他接觸過的，請敘述一下。”

“就是我要趕上快開的公車的時候，和對面走來的他肩頭碰上了，我們互相說了對不起，我后面上了車，車上很擠，就沒再想撞肩的事，難道我手機就是那個時候被他偷的？可我們接觸連半秒鐘都不到啊……”

從女機主家里出來，方樂說：“僅僅在撞肩的剎那就將手機順走了，看來這個小七技術不錯啊。”

洛靜說：“據那個阿毛講，小七被引入幫會之前是個街頭流浪的孤兒，估計是那時候養成的盜竊手段吧。”

小韓不解說：“他正被通緝，為什么要偷東西呢？還是不值錢的手機。”

方樂說：“因為他要對什么人打電話，而現在這個時代電話亭之類都消失了，上網打電話只能去網吧一類需要身份登記的地方，他用自己的手機打又會被警方查，只好偷一部手機了……現在最值得關注的不是他偷手機打電話這個行為，而是他打電話的對象竟然是蔡曉盛，被害人的弟弟，這就值得探討了。”

小韓猜測：“會不會是小七想向蔡曉盛尋求協助什么的，小七不是蔡曉盛哥哥幫派的屬下么，他們兩個之間說不定原本認識呢。”

方樂說：“既然盜竊技術這么高，我想這位小七就算逃跑時身上一分錢沒帶也不會有生存問題，何況我們也通緝了他一天多了，他不是也躲藏得好好的么？”

小韓放棄了猜測，坦誠問：“那方哥你說怎么解釋好？”

方樂說：“他打電話給蔡曉盛的意圖之一，可能是想詢問警方對案件的偵破情況，畢竟我們發布的通緝令上語焉不詳，說不定他是想確認自己是在什么性質的嫌疑之下被通緝的呢？至于另外的意圖，參考我們前頭懷疑蔡曉盛時候的推理，可能就是……”

方樂正想將猜疑進一步講述出來，洛靜打斷了他，說：“多猜無益，先能抓到這個小七才最重要。”

小韓問：“師姐，怎么抓啊？”

洛靜說：“很簡單，小七根本不可能知道我們通過蔡曉盛已經在查他了，如果他不是足夠謹慎，還保留著被盜的那部手機的話，即便他不打電話，我們也可以監控手機獲取地理位置。”

小韓猛點頭：“師姐，方哥，那我們趕快回分局布置吧。”

洛靜剛點頭，忽接到分局內的聯絡，聽了兩句后面色嚴肅，說：“好，我知道了，你們先拖延一下，建立系統監控和追蹤，隨后把電話聯絡轉給我……不，轉給小飛。”

她掛了電話后，方樂馬上問：“怎么回事？”

洛靜說：“根據通緝令上的電話熱線有個自稱小七的人打進來說想向警方的人講述關于案件的事，但他不想去分局接受詢問，只想在電話里講述。”

啊，正要找那個小七，對方主動找上門？！

方樂忽覺這“劇本”有一股熟悉的味道，他問：“那咱們怎么做？”

洛靜解釋：“我會用小飛的手機間接和小七通話，分局內技術人員會保持監聽小七用來打電話的號碼的發信地點，并把即時結果同步發送到我的手機里……方樂，你負責看著地點信息并把信息告訴為我們開車的警方司機，現在天已落黑，遲則生變，必須盡快找到小七本人！”

“好，聽你的……”

于是三人很快上了來時的警用面包車。

幾分鐘后，面包車在夜色下緩緩依據信號指示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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