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規則的誦經聲讓洛靜越來越好奇，所以她最終忍不住小步伐走到門簾處，微微將門簾掀開一個縫隙，看見里頭的樣子后愣了。

這布局是怎么回事？

只見，那里面與其說是個誦經念佛的法場，倒不如說是喪場，她還看見了靈位！

于是她不由開口問：“法師，這是……”

宋仟停下誦經，回頭正要回答，外頭正門忽傳來稍顯急促的敲門聲。

洛靜對靜塵做出了個噓的手勢，回到外間，立在門側，謹慎地問：“誰？”

“是我，方樂。”

原來他呀，洛靜放下心打開了門，見到了一臉嚴肅及詭異的大作家，問：“有什么事么？”

方樂向門內瞅了瞅，小聲說：“我有一個關鍵的推論，你穿好外套，咱們到外面去說。”

“好吧。”雖然不知道方樂賣的什么關子，但洛靜相信他不會無的放矢。

“說吧，什么事？”

在庵內某僻靜處，洛靜詢問。

方樂左右看了看，附耳對洛靜說了自己的推論。

洛靜一聽完就毫不客氣地講：“怎么可能，你說得太扯了，這又不是間諜小說！”

因為方樂竟然對她說：我們之間可能有個內奸，而那個內奸不排除是失蹤案的制造者乃至前案的兇手！

她的反應大致還在自己的預估內，所以方樂耐心地說：“可是這種可能性的確存在，不是么？不然怎么去解釋那么多的詭異，包括我所說的兩次案件案發時的相似性？”

“可……我們總要有直接或間接的證據啊，不然這么懷疑同事……你讓我于心何安？”

方樂肅穆地說：“在不愿意懷疑同伴這方面，洛警官，我和你的心思是一樣的，但這個案子到目前為止，必須有一個突破性的解釋，不然會陷入迷局，所以任何推導都不能漏過……再說，你還記得那次竊聽么？”

“你是說小琪的竊聽？”

“不是，我是說更早的那次竊聽。”

“更早那次？”

“對呀，就是在崇山市風景區管理處，我們休息時到外面接打電話，結果有人竊聽。”

洛靜一下子想了起來。

方樂繼續說：“我們第一時間回到了地下檔案室，你馬上就問及當時有誰出去過，可見你也是懷疑過竊聽的是內部人吧？而當時，不論是陸白還是小琪，都不太可能與我們產生關聯。”

洛靜想了想，點頭說：“不可否認，我當時的確懷疑過留在地下檔案室里有一人進行了竊聽……但，這不能代表更多東西，不能說那次竊聽與本次事件有關，更不能論證你所說的那個推論！”

看來洛靜還是很抗拒對自己內部人進行懷疑。

其實不說洛靜，提出設想的方樂自身都不那么堅定。

畢竟那設想于他來說也是很不可思議的。

這時候，洛靜手機竟然有來電了，她拿出一看，是來自于老柯。

接通后老柯打頭就說：“小洛，雖然知道現在晚了，但我們剛剛調查到了一些起轉折性質的情報，需要你們及時知曉。”

“請講。”

“我們終于找尋到了陸白案發那一夜的行蹤，他的確是夜宿在中山市的，住宿地點就在白自強安葬的公墓山下某個不太正規的家庭小旅館，那里不必網絡登記身份證，但主人有手動登記記錄本，他向我們證實了陸白那夜曾夜宿他們那里，而且整個晚上都沒有出去過……也即，陸白根本不可能往返中山和錦春兩地來犯案，就是這樣。”

掛了電話，旁邊方樂問：“什么事情？”

這次保密需要，洛靜沒有開免提。

洛靜就將電話內容大致講了，方樂一合掌，說：“你看，這就對上了，陸白根本不是罪犯，沒有殺害過孟廣海，那么關于他離開是為了毀滅證據啥的假設就不成立了，既然他沒有偷摸離開的動機，那么這起靜慈庵內的逃遁事件就從基礎上不合理了，只有我先前那個大膽論斷可以來解釋。”

“可是，”洛靜問，“即便你的猜測是正確的，我們要如何證實這一點呢？難道你讓我親自去質問自己的兄弟：你是不是罪犯，有沒有做過前面的事么？”

的確，這不說不通情理，也幾乎不可能達到審訊目的。

目的？

方樂靈機一動，忽說：“我覺得可以換個角度來想問題，你說，陸白不是兇手，本身也和昔年的事件無直接關聯的話，那個兇手為何要做下這種事情，讓他……乃至是小琪消失呢？”

“你是說……兇手犯下這件事另有企圖？”

“對，肯定是這樣。”方樂點頭。

“那么，你認為是什么企圖呢？”洛靜問。

方樂說：“那句老話，醉翁之意不在酒……真兇在意的，或許是另外的目標。”

“另外的目標？難道你是說……”

沒有第三人知道兩人后面都講了什么，反正他們各自返回了自己房間，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第二天，洛靜在一大早就召集眾隊員，開宗明義說：“同志們，距離過年已經不到三天了，而案件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突破進展，但已經鎖定第一嫌疑人陸白以及其跟隨者陸琪，我和唐支通過電話商議了一下，決定在明天就啟程返回中山市。”

“什么，返回中山市？”小胡一愣，不由問：“那陸白不找了么？”

洛靜說：“找，當然要找，但要以通緝犯的形式找，只要將其列入通緝名單，那么他不論身在何處，都有落網可能，反倒是我們現在無頭蒼蠅一樣亂找，事倍功半。”

“這樣啊。”

小胡低下了頭，不知在想什么。

洛靜繼續說：“當然，我們臨走前還要最后努力一下，所以這一整天，包括我，大家所有人都要加入崇山市本地警方的搜查團隊，務必查詢任何可以查找的角落，只要陸白藏身于中山市內，不論什么在哪里，都要盡力去查，明白了么？”

“明白！”所有人都如此回答。

方樂也提出說：“洛警官，我和你們一起去查吧。”

洛靜猶豫了一下的樣子，說：“也好。”

“那么，吃過一頓飯就出發吧。”

后面的過程不提，反正一整個白天，所有人都在忙碌和奔波之中。

一直到了傍晚過后，天色入夜到八九點鐘，大家才回來了靜慈庵。

互相看看，都是一臉的疲憊。

洛靜說：“雖然還是沒找到陸白，但我們已經盡過了力，就算離開也沒有遺憾了……我們明天一大早就開車回去，所以大家都各自去休息吧，十點之前，一定都要睡下。”

方樂忽問：“那宋仟呢，還保護么？”

洛靜停了下，說：“我請主持將廟門夜里關死，院內能開的燈開一下，就算有什么人潛入，恐怕也不怎么敢行動，何況，我實在想不出陸白或是陸琪會去害宋仟，雖然后者是養母，畢竟也是母親。”

“也對……”

眨眼到了十點，各人房間的燈都關了，小胡和小趙的房間里，響起呼呼的大睡聲。

而庵內稀疏的燈光越發寥落。

深夜11點，各處無動靜。

深夜12點剛過，忽從某個房間里溜出一個人影，鬼鬼祟祟的潛向另外的方位。

不久他來到了一間房前，用攜帶的簡易工具很容易就撬開了設施粗陋的房門。

他潛進了房間，又返身將門關上。

沒想到，房內一個人竟然沒有睡，在一個蒲團上背對著房門坐著，并且很淡定地問：“何人？”

蒲團上的人從聲音判斷正是宋仟……或說靜塵法師。

來人對此問話冷笑，反問：“你認為呢？”

靜塵法師嘆息一聲，說：“施主口吻不善，內含戾氣，從世俗角度講，可能是我的敵人，但從佛廟角度講，應該是貧尼的因果之人。”

來人不耐煩說：“我沒有心思聽你打禪機，我只問你，你想不想陸白和陸琪活著？”

靜塵呆了一會兒，低聲問：“白兒和小琪果然在你手上么？”

來人沒有否認，點頭說：“不錯。”

“他們現在好么？”靜塵的聲音終于出現了波動，顯示出一名母親此刻的急躁心情。

來人這才滿意了不少，說：“你放心，他們至少現在還好好的活著，但以后就說不定了，后面他們是生是死，要看你現在如何選擇。”

“那么，你想讓我怎樣？”靜塵問。

“先給你個選擇題，你的性命，和他們二人的性命，二選一。”

“唉，好吧，我選他們的性命。”

“那好，那就要用你的命來換，這里有一卷繩子，可以用來上吊自殺，當然你死之前還要寫一封遺書，自述罪孽深重，無顏于世，想自殺以終結罪孽。”來人說著丟來一卷繩子。

“我死了的話，白兒和小琪就可活么？”

“我可以保證，你一死，他們就會被釋放，我的目標只有你，你死了整件事情就算完結了。”

來人言之鑿鑿。

靜塵再次嘆息一聲說：“施主若要靜塵這么做，靜塵就這么做，只是，靜塵需要知道，你為何如此想取靜塵的性命，以至于使用綁架脅迫這種手段。”

來人再次冷笑，說：“靜塵法師，為什么會有人想要你的命，你應該心里有數吧？”

靜默了一會兒，靜塵低聲問：“果然還是因為當年之事么？你到底是誰？”

“哼，你知道自己為什么必須死就行，至于我是誰，為何你不轉過身來看看呢？”

“不必了，施主要我死，我死就是了，至于要我死的人具體什么身份，我無興趣知道。”

“那你還不快去死？！”

來人近乎暴戾地低吼著。

“我倒是愿意去死，”靜塵緩緩說，“可是他們不同意。”

“他們？他們是誰……”

來人剛問出這個問題，室內的燈忽然亮了，然后有一男一女從不仔細看就發現不到的窗簾后現身，赫然是洛靜和方樂！

來人瞬間明白這是一個局，他本能想逃掉，一回身，門口竟然也出現了兩人，分別是小胡和小韓，原本該在房間里呼呼大睡的人。

打頭的小胡一臉悲痛看著潛入者，緩緩地說：“沒有想到，真的是你，趙子……”

原來，深夜潛入這房間的竟是專案組刑警小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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