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方回錦篇(三)
白淼一手撐傘,一手拿著保溫杯,胳膊上還搭著一條毛巾,正焦急地站在鏡頭拍不到的地方。
一場雨戲拍了一個小時還沒結(jié)束,傅梓栩卻已經(jīng)躺了兩個多小時,一動不動,白淼甚至不無擔(dān)憂地懷疑,傅梓栩已經(jīng)被雨勢砸得暈了過去。
她之前跟導(dǎo)演交涉過,讓傅梓栩先在室內(nèi)躲一躲,等開拍再躺回去,導(dǎo)演還沒說什么就被副導(dǎo)演否決了,說什么雨天本來就不好定點(diǎn),要是傅梓栩一挪動亂了定點(diǎn)耽誤拍攝怎么辦!
白淼咬牙忍著性子沒懟回去,討好地?fù)Q了個說法,問可不可以讓她給傅哥撐把傘,導(dǎo)演依舊保持沉默,副導(dǎo)演白了她一眼,陰陽怪氣地反問,“小姑娘,你覺得呢?”
白淼沒再說什么,一言不發(fā)地離開。她知道這些人是在借題發(fā)揮給傅梓栩下絆子,也知道他們是看的誰的臉色行事。
在他們眼里,傅梓栩不過一個沉寂了十年,已經(jīng)被后浪拍死在沙灘上的前浪,現(xiàn)在能有戲拍就不錯了,哪里還能翻起什么風(fēng)浪,倒是高夏,這兩年風(fēng)頭正盛,一直占據(jù)流量高位,這樣的兩個人產(chǎn)生了矛盾,只要不傻都知道怎么選。
只是,這落井下石的手段未免過于明顯了,高夏當(dāng)真是被捧得不知道天高地厚!
白淼在心里吐槽還嫌不夠,一個電話撥給傅梓栩的姑姑兼經(jīng)紀(jì)人,狠狠告了一狀,雖然可能一點(diǎn)用都沒有,但是將不快吐出來也很爽。
爽,也只爽了一時,接完熱水回來看到還沒開拍,她差點(diǎn)忍不住沖上去在眾目睽睽之下跟導(dǎo)演理論!
就在她往前邁開一小步時,鏡頭開始運(yùn)轉(zhuǎn)。
算了,還是忍忍不給傅哥惹麻煩了,反正傅哥拍完這一場還剩下兩場戲就殺青,殺青完立即走人,離這個高夏遠(yuǎn)遠(yuǎn)的。
誰知就這么一幕雨戲,居然拍了一個多小時,明眼人都能看出,高夏是故意拖延時間。
在這一幕戲里,高夏飾演的男主需要拉住沖出來的女主,阻止女主看到自己的哥哥,也就是傅梓栩那個角色墜樓的一幕,但高夏狀況百出,ng了十幾遍,不是沒拉住女主,就是拉住女主的時候已經(jīng)出了鏡頭攝制的范圍。
白淼被氣得幾乎要哭出來,終于,導(dǎo)演喊了“卡”,白淼如蒙大赦,第一個沖進(jìn)攝制圈將傘撐在傅梓栩的身體上方,焦急地問道,“傅哥傅哥,你還好嗎?”
傅梓栩抬手抹了把臉,睜開眼睛朝自己助理笑了笑,讓她放心,“沒事兒,五月的雨不冷。”
傅梓栩雙手撐地從地上站起來,白淼趕緊將胳膊上的毛巾遞過去,傅梓栩接過以后將毛巾披在身上,用邊角擦臉和頭發(fā)上的雨水,一邊擦一邊往廊下走,路過被七八個助理環(huán)繞的高夏時,他明顯感覺到了高夏斜睨了他一眼。
自《明宮宴》后這樣的眼神他不知道遇到過多少,早就麻木了,只當(dāng)沒看見,直愣愣地從高夏身邊走過。
白淼擔(dān)心地開口,“傅哥……”
“沒事,大不了戲份被一剪沒,白忙活一場而已,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傅梓栩擦完雨水,又接過白淼手中的保溫杯擰開,自嘲地笑笑,“反正片酬拿到就行了。”
白淼不知道該說傅梓栩樂觀還是該說他麻木,她是三年前才開始當(dāng)傅梓栩的助理,那個時候的傅梓栩已經(jīng)在娛樂圈查無此人了,所以那個時候的傅梓栩,就是現(xiàn)在她面前的樣子。
無視所有的白眼和嘲諷,也不在乎所有不公平的對待,不管角色最后能不能上,戲能不能播,能有錢拿就行。
可她知道傅梓栩并不缺錢,傅梓栩的姥爺在滇南給他留下了很大一筆產(chǎn)業(yè),足夠他幾輩子的花費(fèi),所以白淼一直不太懂,為什么傅梓栩要堅持留在娛樂圈看人臉色,不過這些不該是她一個助理可以過問的。
“嗯?”
傅梓栩的疑問打斷了白淼的思緒,“傅哥,怎么了?”
傅梓栩晃了晃保溫杯里的水,“怎么是紅糖姜茶,你不會把自己的水和我的混了吧?”說完又覺得哪里不對,“這紅糖姜茶哪來的?我以前也沒見你喝過這東西。”
“我當(dāng)然不喝,”白淼想到了在茶水間遇到的那個女孩,“問別人借的,這不是怕傅哥你淋了大半天雨感冒嘛,這里又沒有純姜茶賣,只能問別的女孩子借。”
傅梓栩用看穿一切的眼神注視著白淼,“哦?問誰借的?現(xiàn)在這個劇組里居然還有人肯借姜茶給我?不怕被高夏針對?”
“額……”真是什么都瞞不過傅哥,白淼將剛剛在茶水間發(fā)生的事和盤托出,“就是這樣啦,那個小姑娘是這里的學(xué)生,以為我要淋雨,所以才給了我這個,我覺得聊勝于無,就給傅哥你用了。”
傅梓栩沒再說什么,喝了一口姜茶,茶一入口眉頭便擰出好幾道直線,“太甜了。”
方回錦出門的時候沒帶傘,劇組拍攝完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她被堵在教學(xué)樓走不了,眼看光線一點(diǎn)一點(diǎn)變暗,那種脊背發(fā)涼的感覺再次爬上心頭。
有些想法一旦產(chǎn)生就很難將它壓制下去,哪怕她知道白日里教學(xué)樓沒人是因?yàn)閯〗M拍戲申請了封樓,此時此刻,站在空無一人的樓道,光線又暗得看不清五指,那種怪力亂神的念頭趁機(jī)蜂擁往外冒。
方回錦將背上的書包改為抱在懷里,腳下一刻不停地往樓外走,淋雨就淋雨吧,總比待在樓里嚇?biāo)酪獜?qiáng)。
說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一向不懼鬼神之說,但今天卻一反常態(tài),格外得怕,或許是期末壓力太大的緣故?
她來不及思考這個問題,緊緊抱著書包一股腦往外沖,腳步一邁出樓道,天邊的最后一絲晦暗的光線徹底消失。她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烏漆墨黑的教學(xué)樓仿佛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物,看得她毛骨悚然,生怕下一秒在無邊的黑暗中會出現(xiàn)一雙血紅的眼睛。
“阿錦!”
背后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方回錦上身一抖,死死抱住書包不敢回頭,絲毫沒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
“阿錦?”商漾一疑惑地再次拍了拍方回錦的后背,“你怎么了?抖什么?”
嗯?
方回錦腦海中閃過一道天光,她慢吞吞地轉(zhuǎn)身,待看到來人長著她的好室友商漾一的臉時,暗自長舒了一口氣,“漾漾,你怎么來了?”
“這不是下雨了嗎,怕你回不去,”商漾一勾頭往教學(xué)樓里張望,“好黑啊,什么都看不見。”
方回錦單手挎包,另一只手挽上商漾一的胳膊,悄無聲息地引著人往外走,“天黑了當(dāng)然看不見,你想看什么?”
商漾一中計,順著方回錦的步子走在她身旁給她撐傘,“當(dāng)然是看我的崽崽啊,哎對了,你在這兒待了一下午,看沒看到我崽,真人是不是特別帥?!”
“哦,你是說高夏啊,”方回錦腦海中不知不覺浮現(xiàn)出傅梓栩躺在暴雨中的場景,“沒看到。”
“好可惜啊,”商漾一感嘆,“崽崽離我這么近,我卻一次都沒見過,哎,難道我倆真的沒有緣分嗎?”
方回錦覺得哪里不對,“你既然知道他下午要在這里拍戲,那你怎么不來看一看?”
商漾一忸怩了半晌才回道,“我這不是沉迷學(xué)習(xí)無法自拔嘛!這次看不到崽崽下次還有機(jī)會,期末過不了我可就完了!”
“哦……”
你個假粉!
回到寢室,方回錦按照約定先給褚嬴講了一小時題,又花了一小時幫商漾一解答疑問,終于讓兩位室友心滿意足地放她去洗澡。
熱氣騰騰的水淋在身上,將白天受到的驚嚇和期末考試的壓力全部蒸出體外,方回錦站在淋浴花灑下放松地伸了個懶腰。
回歸復(fù)習(xí)的第一天不宜強(qiáng)度過高,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明天不去教學(xué)樓了,換到圖書館復(fù)習(xí),不過去圖書館的人很多,得早起去搶位置,嗯,今晚早點(diǎn)睡!
方回錦關(guān)了花灑,美滋滋地穿上衣服,洗澡對她而言真的是很減壓的一件事。
回到自己床鋪的位置,她開始整理明天要復(fù)習(xí)的書本,忽然從她的斜后方傳來幾聲嗚咽,她以為自己幻聽,沒去理會,繼續(xù)往書包里塞東西。
“嗚嗚,嗚嗚……”
方回錦:“……”
原來不是幻聽啊,這聲音她不想理會都不行。
“漾漾?”方回錦放下手中的東西,走到商漾一背后撫上她的肩,“漾漾你是哪里不舒服嗎?”
不等商漾一開口,褚嬴搶著回答,“她心里不舒服,”說完又趕緊改口,“不不不,她哪里都不舒服。”
“哇嗚嗚嗚嗚嗚嗚……”
如果說之前那一聲是嗚咽著哭,那么這一長串就是咆哮著哭了。
方回錦半彎下腰,側(cè)著頭放輕聲音溫聲問,“漾漾這是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兒了?”
“阿錦,你別問了,讓她一個人哭一晚就好,”褚贏翹著的腳不停地晃動,“其實(shí)也沒什么大事,就是她房子塌了。”
“你有沒有點(diǎn)同情心!”商漾一露出眼淚鼻涕糊成一片的臉,控訴褚嬴,“不應(yīng)該覺得我很可憐嗎?我才多大啊我就塌房了,我以后可怎么活啊!嗚嗚嗚嗚嗚……”
商漾一控訴完繼續(xù)低頭痛哭,方回錦朝褚嬴眨了眨眼睛,意思是,她到底怎么了?什么房子塌了?
方回錦不追星,所以自然不知道塌房是什么意思。
褚嬴拿起手機(jī),手指在屏幕上點(diǎn)了幾下,然后將屏幕朝著方回錦豎起手機(jī),“你自己看吧。”
方回錦接過手機(jī),看著新聞標(biāo)題一字一句念道,“當(dāng)紅偶像高夏被爆性……性……侵未……未遂……”
她難以置信地看向商漾一,商漾一在聽到方回錦念出的新聞標(biāo)題后嚎啕大哭。
褚嬴捂緊自己的兩只耳朵,“哎呦喂多大個事啊,不就塌房了嗎,天涯何處無芳草,娛樂圈最不缺的就是男人!這個墻頭不行換一個不就行了!要死要活的干什么!”
“也許是個誤會呢?”因?yàn)樯萄坏木壒剩交劐\平日里聽過不少高夏的事,覺得這不太像高夏在公眾面前表現(xiàn)出來的樣子。
“鐵證如山!雷神之錘都給錘死了!哪里是什么誤會,商漾一一邊抽泣一邊給方回錦科普前因后果,“我們?nèi)豪锒颊f了,這根本不是他第一次這么干,之前那些要么是用錢擺平,要么是用權(quán)給壓下去了,這回他招惹的是《病歷日記》的一個場記姐姐,他以為人家是個普普通通的打工人不敢怎么樣他呢,結(jié)果人家姐姐那背景十個他也比不上!人姐姐放出狠話,要他立即公開道歉加退出娛樂圈,不然她家法務(wù)團(tuán)隊(duì)一個個輪番出馬收拾他!”
“嘖嘖嘖,”褚嬴背靠商漾一的衣柜,一靠上去又想起衣柜上還貼著高夏的巨幅海報,趕緊站直身體反手撣撣自己的后背,“你這不是想得挺清楚的嗎?原地脫粉得了,這種人不值得你傷心!”
一提到這個,商漾一又開始放聲大哭,“我是為他傷心嗎?我是為我花出去的錢傷心!”
方回錦:“……”
褚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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