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方回錦篇(十一)
方回錦將主菜吃到一半的時候,服務員提著一只紙袋敲門進來,紙帶上還印有一家全國連鎖藥店的logo。
“傅先生,這是一位姓白小姐送來的,讓交給您。”
傅梓栩接過紙袋,再一次來到方回錦面前,“里面是藥劑噴霧,噴一下對傷好。”
“謝……謝謝,我自己來。”方回錦沒料到傅梓栩會專門讓助理去給她買藥,她伸手拿噴霧,被傅梓栩抓住了胳膊。
方回錦疑惑地抬頭,不知道哪里做得不對。
傅梓栩幽幽地看著她的手腕,“不是嗑了膝蓋嗎?怎么手腕也青了?”
糟糕!都忘了她手腕上還有被領班的姐姐用力抓出來的淤青!
“可別告訴我也是嗑的,怎么嗑能恰好嗑出一個完整的圈?”傅梓栩的眼睛仿佛有透視功能,一眼就能看出她想脫口而出的借口。
方回錦摳了摳腿上的餐巾,在傅梓栩極為有壓迫力的目光下放棄抵抗,實話實說。
說完,往回收了收手臂,弱弱地問,“傅老師,可以放開了嗎?”
傅梓栩放開手,她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見傅梓栩握著噴霧上下搖動兩下,在她面前蹲了下去,單膝跪地。
方回錦:“!!!”
她眼疾手快地阻止傅梓栩的進一步動作,堅持道,“我自己來,傅老師!”
她哪敢讓傅梓栩給她上藥,還是這種單膝跪地的姿勢。
可傅梓栩也堅持,她用手擋著,傅梓栩就維持這個姿勢一動不動,兩個人僵持了幾秒,終是方回錦臉皮薄,退了一步。
清涼的噴霧從瓶中噴灑而出,像石子丟入水面漾起的漣漪,身體的熱度從噴了藥的膝蓋開始,沿著皮膚一圈一圈往外擴散。
包廂內寂靜無聲,方回錦直覺要說些什么來稀釋周圍越來越粘稠的氣氛,她絞盡腦汁,但大腦不聽使喚,搜腸刮肚也才想出一句,“傅老師,殺青完你是不是就可以休息了?”
傅梓栩噴完膝蓋又幫她噴手腕,“你知道對于演員而言,休息意味著沒有工作,沒有戲拍嗎?”
“不不不不,”傅梓栩的話成功讓方回錦一片空白的大腦徹底宕機,“我……我那什么……我,我祝傅老師全年無休!”
她覺得自己沒救了,她都在說些什么不著四六的話!
方回錦有一個天賦,就是無論內心如何波濤洶涌,表面都是一片云淡風輕。但她的天賦在傅梓栩面前幾乎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二人接觸的過程中,并非只有傅梓栩一個人在失去自己一貫的冷靜,方回錦,也一樣。
“好了。”傅梓栩將噴霧的蓋子改回去,重新放回紙袋里,叮囑道,“一天噴三次,每次讓藥劑停留半小時,這半小時內不要接觸水,不出四天也就好了。”
傅梓栩將紙袋放在她身后。
“傅老師看上去很有經驗,”話一出口發覺意味不對,又補充了道,“我是說,在治跌打損傷這方面。”
為了不讓小姑娘再次陷入尷尬,傅梓栩假裝沒聽懂言辭之間的“歧義”,“拍戲的時候難免磕著碰著,傷多藝熟。”
“哦。”方回錦不知道還應該說些什么,于是拿起刀叉,繼續吃她還沒吃完的主菜。
手腕上的中草藥氣味將牛排的味道完全蓋住,她就著這股味道,吃完了小半塊“中草藥牛排”。
傅梓栩時刻注意著她這邊的情況,等吃得差不多了,便喚人進來上甜點。
“他們家的紅絲絨蛋糕據說味道很好,”等甜點的間隙,傅梓栩找話題閑聊,“蛋糕每天限量供應,得提前訂才能訂到,待會兒你……”
“咚咚咚”,三聲敲門聲響起,隨后,房門從外面被打開。
從方回錦的角度望去,不止一名服務員。
為首的服務員推著一輛餐車,餐車上擺著一只精致的紅絲絨蛋糕,詭異的是,蛋糕上插著蠟燭,蠟燭上躍動著明亮的火光。
等到餐車全部被推進包廂,壓后的兩名服務員開始唱生日快樂歌,英文版。左邊一位雙手托舉著一頂王冠,閃閃發光,右邊的一位自覺拍手調節起了氣氛。
方回錦一臉呆滯地看著那只蛋糕,任憑服務員將王冠安在了她的腦殼上。
嗯,怪沉的,肯定不是塑料,最起碼也是玫瑰金。
一曲生日快樂歌結束,服務員合力將蛋糕端上桌,殷勤地請方回錦許愿。
越過跳動的火苗,方回錦看到了一張比她更加呆滯的臉。
她懂了。
這蛋糕應該是傅梓栩的助理訂的,不知道怎么就產生了誤解,助理姐姐以為傅梓栩要給她過生日,所以訂的蛋糕變成了生日蛋糕。
一幫人在不是她生日的這一天大張旗鼓地給她過生日已經很尷尬了,將心比心,“始作俑者”傅梓栩恐怕比她更尷尬,甚至可能算得上傅梓栩生平最社死的事件。
為了不加重傅老師的尷尬,方回錦心一橫,雙手交握,閉上雙眼做出許愿的樣子,不過是不是真的在許愿一點也不重要,反正服務員也看不出來,能糊弄過去就好。
許完愿,她還配合地吹了蠟燭。
包廂內響起掌聲,方回錦取下王冠火速塞到服務員手里,趕緊打發人離開,再多一秒她都要破功,“我們自己切蛋糕,你們就不用在這兒了。”
“祝二位用餐愉快。”服務員笑瞇瞇地推著餐車離開。
方回錦垂著頭,壓根不敢看傅梓栩的臉色。
傅梓栩保持沉默,她更不可能主動說話,二人對坐無言。
也不知過了多久,傅梓栩大概從社死的生無可戀中緩過了神,扶著桌邊站起來,今晚第四次走到她身邊。
“不是要切蛋糕嗎?”傅梓栩從蛋糕邊上的盤子里拿起切刀在蛋糕上方比劃,“你是想吃撒白巧的這一半還是想吃撒黑巧的這一半?”
語氣一如既往地溫和,可方回錦越看那把刀越心驚,她不是怕傅梓栩滅口,是怕傅梓栩手抖傷到他自己。
她為什么會覺得傅梓栩容易手抖?
因為她看到了傅梓栩小臂上若隱若現的青筋。
這已經不是尷尬了,這是要氣死的節奏。
她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么,拯救一下很能會遭殃的助理姐姐,畢竟人家借過她充電寶。
“傅老師,”方回錦雙手齊上,握住后半截刀柄,“謝謝您,就當我提前過二十歲生日了。”
傅梓栩握住刀柄的右手往后移了半寸,堪堪能包住方回錦的雙手,出于權宜之計,方回錦沒有掙扎,她聽話地讓傅梓栩的手帶著她的手一刀切下,蛋糕分成了一黑一白的兩半,切口上紅絲絨的蛋糕坯清晰可見。
分好蛋糕,傅梓栩將切刀放回原位,然后才開口道,“哦?你不是才十九嗎?”
“明年,明年我就是二十了!”方回錦“據理力爭”,“總要過二十歲的,而且今天過了,明年農歷過一次,陽歷再過一次,我就可以過三次,我不虧!”
傅梓栩靠著桌沿抱臂低頭,臉上依舊是看不出情緒的,溫文爾雅地笑,“白淼對你有救命之恩?”
“啊?”傅梓栩這個姿勢讓方回錦不得不仰頭看他。
“不然為什么你這么維護她?嗯?”傅梓栩忽然彎腰俯身,用低沉的嗓音敲擊方回錦的耳膜,以及神智。
“鬼話連篇。”他說道。
“我……”
她啞口無言,傅梓栩再接再厲。
“且不說離明年的元旦還有半年,要是你的生日在下半年,那指不定就隔了一年,提前一年過生日,這是哪里的風俗?大學霸不如說出來讓我見見世面,開開眼界?”
“沒有一年,”方回錦認為自己應該得一面“知恩圖報”的錦旗,她為了助理姐姐的一個充電寶之恩,可算拼了老命,鬼話編不下去就開始胡攪蠻纏,“我生日在上半年!四舍五入,頂多算提前半年!”
“哦……”傅梓栩靜靜地低頭看著她,看著她還能怎么狡辯。
“真的真的,”方回錦急了,“我真的是上半年的生日,不信給你看身份證!”
方回錦作勢要翻身份證,傅梓栩沒攔著她,她只能從“作勢”變為“真的很努力在翻找”,很不巧,沒帶。
方回錦無奈地從包里抽出手,破罐破摔,“傅老師,沒有騙您,我的生日是4月6號,您看我脖子上的玉珠,”為了增加自己言語的可信度,方回錦連自己出生的時候被算命的事都對傅梓栩和盤托出,“玉珠上鑲了金,我的名字里的錦也有金,那是因為我出生之后,爸爸媽媽拿我的生辰八字去算命,算命的說我八字里五行土占了一半,是土命,缺金,所以才給我打制了這個吊墜,給我取了這個名字。”
方回錦一口氣說完,傅梓栩臉色微變,“土命?”
“對啊,聽著是不是不太靠譜,”方回錦不好意思地低頭,“但是我爸媽信。”
“你的八字是什么?”傅梓栩隨意問道。
方回錦以為是考證能不能和她說的生日對上,半點不帶猶豫地回答,“我八字是己卯戊辰戊子丙辰。”
“嗯,”傅梓栩看樣子相信了她的話,背過身離開她的身側,“繼續吃蛋糕吧。”
方回錦用小勺小心翼翼地挖了一點蛋糕放進口中,濃郁的奶香混合著水果的香氣鋪滿每一個味蕾。
傅梓栩問了聲,“好吃嗎?”
“嗯嗯,”方回錦點頭,“好吃好吃,”她還記掛著借充電寶的助理姐姐,“那傅老師,助理姐姐她……”
“我有說要怪她嗎?”傅梓栩放下手機,“給你嚇成這個樣子。”
“哦,那就好。”心頭重石落地,方回錦開開心心地將蛋糕掃蕩一空,將胃里塞得滿滿的。
離開的時候,傅梓栩想送她,方回錦拒絕,“傅老師,您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趕飛機,我三四站就到了。”
傅梓栩沒有再堅持,戴著口罩朝方回錦揮手,“那后會有期。”
“傅老師再見!”目送傅梓栩上了車,方回錦轉身往地鐵口走。
兩人向不同的方向而去,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車上,司機透過后視鏡,瞧見傅梓栩一臉神秘莫測的笑意,忍不住開口,“傅老師今天很高興嗎?”
傅梓栩擺弄著手機,半明半昧的光線里,他輕啟薄唇,“高興。”
因為我發現了一個,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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