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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生日快樂,我的初初


136生日快樂,我的初初    五雷轟頂。

        這是林嘉悅的第一感覺。

        她應該歇斯底里,又或者大哭大鬧,搬出林家又或者搬出陸家之前的承諾,但她沒有。她打小學會的那些貴族教養不允許她這么做,所以,只是靜靜地看著陸北辰,很快地,淚珠是默默地跌落下來。

        “為什么?”

        陸北辰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也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為什么。

        “你愛她嗎?”林嘉悅直切問題。

        陸北辰移過視線,于被單之上,那斑駁已干透的血痕刺痛了他的眼睛,撞擊著耳畔的又是昨晚上她被他壓下那一刻的驚叫,她的眼淚滾燙,沿著臉頰洇入發梢。他知道她哭了,輕輕抽泣時,他甚至都能感覺到她身體的收緊,他該停下安慰,該要好好拭去她的淚水,可他像是個癮君子,沉迷于她彈力十足的身體之上。

        深深呼吸,又似乎聽見她說,一切都是假的,你不會真相信了吧。

        他是相信了,雖然,他在這方面沒什么經驗。

        心就異常煩亂了。

        眉頭皺起,他低語,“不知道。”

        林嘉悅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他說了什么?不知道?他何嘗是這么一個沒有自持力的男人?竟會在看不清自己心思的狀況下跟顧初發生了關系?

        “你……”她很想罵,卻又那么明確地知道,自己罵不出來。

        陸北辰坐在了床上,修長的手指撫過上面清冷的血,仿佛是割開了一道傷口,疼痛就徐徐而來。

        “別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他說,“我不值得你用終生來托付。”

        林嘉悅的心就一直降落,落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

        顧初失了眠。

        在這樣一個多事的夜晚里。

        她翻了身,身邊的顧思也不安地動了動。顧初就不敢動了,仰躺著,偏著頭,盯著窗外的樹影看。住校后,她和顧思就很少有時間同床共枕了,今晚,顧思跟她說了很多的話,都是關于以前的,就是沒有關于她和那個劉繼強的。

        生怕打擾到她,顧初躡手躡腳地起身,出了臥室。

        客廳里,喬云霄已是熟睡,薄毯都滑落在地。顧初輕聲上前,替他蓋好了被子,轉身進了畫室。

        窗子沒關,畫室的白紗簾輕舞飛揚,像是女鬼身上的衣裳,透著清冷。

        那些畫,又被她一遍遍翻看。

        只要記憶不死,所謂的塵封不過就是個形式。

        曾經的顧初哪去了?

        其實她也在尋找。

        人最痛苦的就是迷失自己,在這幾年里,她一點點地丟盔棄甲,最后將自己也丟了。然后再去面對,就會覺得當初的自己極為陌生。是她沒了勇氣面對過去,還是她已經適應了最現實的如今?

        畫像中的陸北深,如驕陽,如春日梨花,他將她捧在了手心,然后,她將他狠狠踩在了腳下。其實打從跟陸北深確定戀愛關系后,她對那份感情就始終患得患失,心里總是隱隱有種感覺,就是,這個男人不會永遠地屬于她。

        她終將,會在某一天失去了北深。

        于是,這場夢魘就來臨了。

        一直,折磨她到至今。

        17歲的她,渴望著陸北深,像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在渴望著被大人疼愛和關注似的。她會跑到他所在的實驗室去學習,名義上是學習,實際上倒成了搗亂,總會將一些標本弄得亂七八糟,最后,還是北深來收拾爛攤子。

        終于有一天,陸北深將她拉出了實驗室,問她,“你知不知道你給我惹了不少麻煩?”

        “例如?”

        “例如你弄亂了我的標本,我每次都要花上一個多小時來重新整理。”

        “那你可以不在實驗室啊。”

        “那你也可以不來實驗室。”

        她想了想,搖頭,“我覺得不大好。”

        北深就蹙了很好看的眉,“為什么?”

        “因為只有在實驗室我才能找到你。”

        “為什么要找到我?”他松了眉頭,語氣緩和了不少。

        她很認真地告訴他,“因為你親了我啊。”

        他就笑了,走上前摸了她的頭,說了句,“等你到大二吧。”

        她不解,什么等她到大二?

        而等她到大二的時候,也終于明白了北深的意思。

        那一年,是她十八歲生日。

        所有人都告訴她,她已經是成年人了,是大人了,她的父親也語重心長地跟她說,從今以后,你的人生就要你自己負責了。說得很是讓她恐慌,就好像,天底下所有認識她的人都要跟她分別似的。

        其實,她等待的是陸北深。

        能在那一天,跟她說上一句:生日快樂。

        當他沒來。

        那場生日宴被她父親做得聲勢浩大,將上海最好的飯店包下,宴請了她的同學和老師。喬家更是出錢出力,喬母特意從國外訂購了七套宴會服給她,每一件都出自名家設計之手,件件昂貴。母親雖嘴上跟喬母說著破費,但如此好看的衣服就應該配她的寶貝女兒,在父母眼里,她就是這世上最華麗的公主。那一天,喬云霄也英俊如同王子,可他畢竟不是她的王子。

        她總是四顧張望,卻始終不見她的王子前來。

        還是凌雙告訴了她,陸北深之所以來不了,是因為他要參加一場賽車。她聞言后二話沒說就換了便裝,臨出門前又找了父親,跟他說,“您剛剛說我已經是大人了,那么,我可以不要這個生日宴嗎?”

        “那你想要什么?”父親總會縱容她。

        她說,“我需要看一場比賽。”

        “現在?”

        “是,現在。”

        父親是個眼睛鋒利的人,半晌后問她,“是因為比賽中有你想要見的人?”

        “是我喜歡的一個男孩兒,他今天要賽車。”

        “他連你的生日宴都不參加,足以見得他認為自己的事情比較重要。”

        “爸,這是我的選擇。”

        當年的她就是張揚而又任性,而她的父親,也最終縱容了她的張揚和任性。

        生日宴上的姐妹團全都被她拉到了現場,除此之外,她又花錢雇了近乎一個連的專業拉拉隊,手舉團花能夠在現場洋溢著青春跳舞的那種。這陣仗著實震驚了賽車現場,一陣隊跨在重型摩托車上的男孩子們的視線全都落在了場外。

        包括,陸北深。

        只是,他在人群中找到了顧初,唇角就上揚了。

        顧初見他在笑,激動地朝著他揮手,招呼著拉拉隊一同高喊他的名字,像極了在擁護著一個明星的標準。她喜歡陸北深騎著摩托車馳騁的樣子,狂野、不羈,身上的那股子不服輸的勁兒就體現得淋漓盡致。他像是草原上的一匹狼,勇往直前。

        依舊三場,他便贏了三場。

        全場高呼,那一刻,陸北深成了耀眼的明星。

        小姑娘一擁而上時,他在看著她,含笑。

        直到熱鬧勁全都過了,她才蹦蹦噠噠地走過來,嘻嘻地看著他,遞給了他張紙巾和一瓶水。他先是接過水,擰開,然后瓶子一倒,水就全都灑在了他的頭上,順著額角發絲滑落。倍感清涼,他又猛地甩了下頭,像只動物似的不拘小節。

        她就嬌叫著躲開,直跺腳,“你討厭,我的裙子都被你弄臟了。”

        陸北深上前,笑著拿過她手里的紙巾,替她擦了擦。她抬頭看著他的臉頰,被水打濕的發,還有t恤下健碩的胸膛輪廓,就臉紅了,撇開了眼。他牽過了她的手,說,“裙子臟了,我再買一條給你。”

        她抿嘴笑了,“才不要你花錢買呢。”

        他就從兜里掏出了一沓錢,如數地塞到了她手里,“這些錢夠不夠給你過生日的?”

        她愕然。

        他就笑了。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猛地將他摟住了,北深之所以參加賽車,就是為了給她賺過生日買禮物的錢。這一次,他沒有推開她,雖說也是眾目睽睽,不遠處還有很多的同學,但他就任由她的行為,甚至,雙臂也將她圈緊了。

        “你干什么這么傻啊,誰要你這么拼命了。”她紅了眼睛。

        他始終在笑,“這里一部分錢你要支付出去給那些拉拉隊,因為我沒預計過你會這么大陣仗來。”

        “那些拉拉隊都是拿了錢的。”

        “你父親的?”

        “不行嗎?”

        他無奈,“那是你的錢嗎?”

        “我爸的就是我的。”她嬌滴滴地說。

        他揉了她的頭,說了句,“你呀,慣壞了的丫頭。”

        她享受他的這般親近,因為在軍訓過后,他似乎都在遠離她,一直都是她主動去找他,他從沒主動聯系過她。揚了揚手里的錢,“你打算給我買什么禮物?”

        “錢是你的,你想買什么就買什么。”

        “沒誠意。”雖這么說著,她的心還是高興的。這筆錢其實對于勤工儉學的他來說是不小的數目,如今,一分不留的全都給了她。

        他笑得輕柔,“那怎么算是有誠意?”

        她想了想,故意搖頭說不知,其實,內心已是知足。她沒缺過錢,對于她來說,什么禮物金錢的都不重要。他走近了她,輕輕圈住了她的腰,目光極為耀亮,“那我也是你的,你看這算不算有誠意?”

        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然后,他就吻上了她,這一次,不同于上次,他的吻柔情多于探索。

        她的腳跟就軟了,腦袋在嗡嗡作響,隱約聽見不遠處有人在歡呼,還有人在吹口哨。心臟快要跳出了嗓子眼,他在她耳畔輕輕地說,“從此時此刻這個吻開始,你就是我的女朋友,生日快樂,我的初初。”

        他的宣誓,是那一年留給她最好的生日禮物。

        顧初看著手中的畫,一滴淚,潸然落下。

        *

        喬云霄推門進畫室的時候,顧初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他走近,想要將她抱回臥室,卻見她的胳膊下露出一角畫紙,輕輕扯出,畫紙上的那張臉越來越明朗。

        他微微蹙眉。

        又看了四周,才發現畫像不少,大抵都是被畫布蒙著的。

        輕手輕腳上前,拉開畫布,畫像中的人物表情不一,卻都是同一個人。

        陸北深。

        這張臉,喬云霄畢生難忘。

        在第一次見到陸北深時,喬云霄就深感不安。那是他去a大找顧初的一次,路過籃球場就聽見一片歡呼聲,湊上前就看到眾人像是捧月似的圍著一個大男孩兒,顯然他是籃球隊主將,雖大汗淋漓,但高大健碩,全身透著那股子不羈就格外惹眼,尤其是那張臉,是女孩子們都會迷戀上的俊俏英氣。喬云霄覺得,這個男人不是省油的燈。

        等顧初軍訓回來那天,他親自開車去接,卻見她和籃球場的那小子走得很近,兩人有說有笑似乎很熟,那一刻他覺得,那個男人將會成為不能揮去的噩夢,果不其然,這個噩夢一直折磨他和顧初到了今天。

        有一瞬他很想將這些畫紙撕了。

        將那張臉撕毀,不再留下任何痕跡。

        但是,有用嗎?

        畫紙可以撕掉,留在她腦子里的記憶呢?

        喬云霄低頭看著顧初,眼底悲憫,輕撫了她的臉頰。

        顧初啊顧初,我要拿你怎么辦?

        *

        翌日,天有些悶,透不過氣來。

        窗外無風,懸在窗棱之上的風鈴,許久才會晃動一下身體,發出孱弱的晃蕩聲。顧思面臨著等成績放假,這兩天可以在家休閑了,一大早就起了床做了早飯,吃得顧初直皺眉,喬云霄倒是津津有味,一個勁兒地夸顧思有賢妻良母的特質,又說,誰娶了她就等著享福。

        擱平常,顧思肯定美得鼻涕泡都會鉆出來,可今天有點反常,聽了這番話后,悶著頭就不說話了。喬云霄倍感奇怪,看了一眼顧初,顧初抬眼看向喬云霄,沖著他搖搖頭,示意他別問了。

        喬云霄也倒是聽話,就趕忙轉移了話題。

        一直到了中午,陸北辰的電話始終沒有打過來,對于這種反常現象顧初多少感到意外,依照陸北辰的架勢,都恨不得上門拆了她家墻的節奏。但手機一直沒響,她的心也不見得就可以放下。

        等顧思又發揮了一把愛心,切了滿滿一盤子水果時,手機終于響了。

        卻不是顧初的。

        顧思看了一眼來電,臉色一變,將盤子一放,拿著手機進屋了。喬云霄往里面瞅了一眼,問顧初,“是出什么問題了嗎?”

        這么多年,對于喬云霄來說顧思就跟自己的親生妹妹似的,曾經也幫著解決了不少難題,所以見顧思這樣,他不免也是擔心。顧初多少猜出電話是誰打來的,但沒跟喬云霄深說,只是輕描淡寫地回了句,“她那么大了,自己的問題可以自己解決了。”

        喬云霄看了她一眼,不再說話了。

        沒一會兒,顧思從屋子里出來了,臉上的表情有點僵,急匆匆撂了句話,“姐,喬大哥,我先下樓一趟。”

        “需要我陪你嗎?”顧初問了句。

        “不用。”顧思的聲音消失在玄關。

        喬云霄將水果放下,輕嘆了一口氣,“你不怕思思被騙啊。”

        他是聰明的,顧初知道瞞不過他,就說,“感情上的事,其實只能當事人自己解決。”

        “也包括你的?”

        顧初心口堵了一下,輕聲說,“對。”然后起身,站在了窗子前。

        她家的窗子直對著樓下社區花園,也能將小區入口的情況納入眼底。顧初看到了一輛車停在那,是輛豪車,一個男人靠著車子等人。沒一會兒,她看見了顧思的身影,朝著那男人走過去。

        顧初看得清楚,那人是劉繼強。

        依舊西裝革履,依舊倜儻瀟灑,透著中年男人的成熟魅力。

        她看得清楚,顧思在見了他后有點別扭,劉繼強走上前拉她的手,她甩開了。兩人應該是之前吵了架,現在是劉繼強來和好?顧初正感不解,就見劉繼強將顧思拉到了車旁,不知道說了些什么,顧思的情緒看上去很激動,拼命推搡著他。

        顧思很少這樣。

        顧初見狀,覺得情況不對勁,趕忙轉身往玄關走。喬云霄起身問她去哪兒,她沒吱聲,穿了鞋就下樓。

        室外更是悶熱。

        總像是一只手在卡著她的脖子,呼吸難當。

        等顧初下了樓,跑向花園時,正好見到劉繼強的車子揚長而去,空氣中只留下了淡淡的尾氣。顧思就僵在原地,眼淚肆意地流。

        “思思?”她小心翼翼地喚了一句。

        像是觸動了顧思的哪根神經,她的肩頭顫抖了一下,轉過身來,顧初才愕然發現她哭得厲害,剛要開口詢問,就見顧思一下子撲她懷里,緊緊抱著她,“姐,我們去上海吧,去上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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