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漫天都是火光,滿眼都是哭喊和呼喝!
昔日歌舞升平,人來客往,繁華如仙境的長公主府邸此時已經是一番地獄的景象!慘叫奔走的仆傭,殺紅眼的鐵甲兵士,慘烈的尸體,滿地的鮮血,在廣闊的庭院里凝出一股濃濃的血腥氣。
可是殺戮還在進行中,慘劇還未結束!
昨天才在京郊的瓊華別苑里過完自己盛大的九歲周辰,滿心滿眼還是別苑里那鋪天蓋地的各色開得繁盛的桃花,是那樣的華美醉人,可是今天一早醒來,慕云苑發(fā)現一切都變了。再也沒有人來伺候她梳洗起床,再也沒有人替她穿上華美羅衣,再也沒有人來幫她梳發(fā)帶冠,當她赤著腳,穿著素色寢衣,跑出自己居住的繁英軒的時候,入眼的只是血光和火光,以及慘烈的景象。
瞬間她有一種強烈的無助感,一夜之間,九年里擁有的繁華盛景全部都消失了!
慕云苑向前面跑去,她害怕極了,她要去找自己的母親,那位美麗高貴權傾天下的永樂長公主——君縭。
她跑得跌跌撞撞,好幾次都被絆倒在地,心里的害怕越來越多,她的世界從來沒有這樣可怕過。從她出生的那天起,她就受盡了所有人的寵愛,皇帝是她的叔叔,長公主是她的母親,才華橫溢大丞相是她的父親,就連她自己,剛出生就被封了灼華郡主,因為她出生的時間正是桃花繁景的春日!
一切都是美好的,一切都是最好的,然而現在,她的世界在發(fā)生著巨大的變化。
驚懼,不安,像毒蛇一樣糾纏上來,幾乎讓她窒息。這樣的感覺,就好像三年前父親因病逝世,她失去了世界上最疼愛她的父親。可是那個時候她再難過傷心,也有母親在,有所有寵愛保護她的人存在,她很快從失去父親的傷痛走了出來。可是如今,她心里隱隱覺得,這一次她將要經歷的,將是傾天翻地的災難!
不,不,她不要這樣,她不要失去,她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灼華郡主,她的生辰,連皇宮里的皇帝和皇后都來參加,她還要每年的生辰,都在繁盛的落英繽紛里接受最美好的祝福……
慕云苑雙腿酸軟,幾乎再也跑不動,可是她不能停,她要找到母親,然后躲在她的懷抱里,再也不要看到眼前這可怕景象!
“母親!”
驚呼一聲,一個穿著鐵甲的兵士,不知道從那里沖了出來,他手里舉著尚在淌血的大刀,直朝著暮云苑砍來!
似乎是下意識的,她身子猛然向旁邊一跌,堪堪避過了那致命的一刀,可是還不容她爬起來,那刀又夾著風聲,砍將下來。
“大膽!你竟然對本郡主無禮!”這話脫口而出,慕云苑一時間忘記了害怕,只記得自己身為郡主的威嚴。
那兵士猛然聽到她的嬌喝,突然怔了一下,既而哈哈大笑:“小賤人,你還以為你是郡主么!”
聽到這樣的辱罵,慕云苑驚呆了,她從來沒有聽到有人敢這樣和她說話,從前的時候,所有的人在她面前都是恭順和卑下的,沒有人敢大聲和她說話,她聽到的都是溢美之詞,和諂媚的話語。可是現在,眼前這個骯臟丑陋的低賤兵士,竟然罵她為賤人!
一時間,慕云苑感覺自己生活了九年的世界崩塌了,她腦中一片空白,只是只愣愣的看著前方,眼神迷茫。
難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噩夢么?這是夢中的地獄么?
那兵士見慕云苑怔在那里,他嘴角扯出一個殘忍的笑容,大刀舉起,就要砍下。
慕云苑似是沒有看到劈將下來的利刃,然而那刀在即將觸碰到她肩膀的時候,突然滯住了。那個兵士一臉不敢置信的回過頭去,他看到在他的身后,一個渾身浴血的少年,他手中鋒利的寶劍,此刻正插在他的身上。
慘哼一聲,兵士身子一軟,口中鮮血長噴,高大的身體轟然倒地!
“夭夭,夭夭!”
腦子一片混亂,卻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喚自己的小名,慕云苑這才清醒過來,她側過臉來,看到眼前一張熟悉的臉,她這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逸哥哥,我害怕,我要找母親,為什么有這么多火?為什么有這么士兵在殺人?”
慕云苑抱著那個渾身浴血的少年,問出了一長串讓她害怕的事情,然而那個少年卻只是輕輕幫她擦了擦眼淚,眉毛一皺,把她拉了起來,向尚沒有起火的地方跑去。
“逸哥哥,你要帶我去哪,我要去找母親!”
慕云苑現在一心要去找自己的母親,母親就是她的整個世界!
少年只是悶聲不語的拉著她向前跑,好幾次慕云苑都被她拉的跌倒,可是他也沒有放慢腳步。
慕云苑心急之下,低頭在少年的手臂上狠命一咬。吃痛之下,少年松開了緊握著她手腕的手掌,慕云苑一擺脫牽制,拼命的向后跑去,她要去找母親!
“夭夭,你要去哪!”
少年猛撲過來,帶撲帶抱的把慕云苑給拖了回來。
“你放開我,我要去找母親!”
慕云苑只是狠命掙扎,可是她只有九歲,那里會是十三四歲少年的對手,盡管她拼了命的掙扎,可是依然被少年拖著向前跑去。
“歐陽云逸!你放開我,我是郡主,你不過是母親的養(yǎng)子,你竟然敢對我無禮,我命令你放開我!”
奮力掙扎之下,眼看掙脫不了,慕云苑便口里亂七八糟的叫起來。
聽著她嘶啞的叫喊,歐陽云逸陡然停了下來,他擦了一把臉上的鮮血,惡狠狠的看著慕云苑,咬牙道:“慕云苑你給我聽好了,母親死了,你再也找不到她了,你若是想要活命,就給我閉嘴!”
母親死了?慕云苑身子猛然一抖,她眼睛震驚的瞪著歐陽云逸,半晌驀然大叫一聲:“母親不可能死!”
“是人都會死!”歐陽云逸吼了一聲,拖著慕云苑繼續(xù)向前走。
慕云苑搖頭:“不可能,母親是長公主,她那么高貴,她不會死,絕對不會死!”
“長公主又如何,萬箭穿心,一樣會死!”
聽到這樣的話,慕云苑只覺得腦中嗡的一聲!萬箭穿心!這樣的下場怎么會是永樂長公主,怎么可以是她的母親!她不信,不敢信,也不能信!沒有人可以這樣對待她慕云苑的母親!
歐陽云逸看到慕云苑只是呆愣愣的,眼神空茫,像是傻了一般。他心中一悔,不由得心疼,他抱住慕云苑,柔聲哄她:“夭夭別怕,以后哥哥保護你,別怕,這只是噩夢,很快就會過去……”
可是慕云苑始終沒有反應,就像精致的木偶娃娃一般。歐陽云逸怔了一下,但是現下的情況容不得他再耽擱下去,身后的呼喝之聲越來越近,整個公主府再也沒有安全的地方。他心中一橫,抱起慕云苑,向不遠處專門藏酒的院子跑去。
一腳踹開房門,濃烈的酒香撲鼻而入,公主府里昔日富貴如云,藏窖甚多,入眼全是琳瑯滿目的酒壇。
歐陽云逸抱著慕云苑向里面跑去,他記得這里有一個地窖,本來是用作放置那些名貴的酒釀的,現在或許也只有那個地方可以藏人了。還好他的記性甚好,他很快就找到了地窖的入口,他抱著慕云苑跳了進去。
地窖很大,歐陽云逸把慕云苑放在墻角,她還是神色呆滯,喊她也沒有半點反應。
即使在地窖之中,依然能聽到外面震天的哭喊聲。歐陽云逸伸手在慕云苑額輕撫了一下,柔聲道:“你乖乖的在這里,哥哥馬上回來……”
話一說完,他便轉身跑了出去,他要回去找回長公主的尸身,那是他的養(yǎng)母,他恩重如山親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慕云苑感覺自己像在做夢一樣,夢里到處是血海火山,昔日奢華美麗的家,變成的修羅地獄,好多好多的人死在她的面前,連高貴如仙的母親都……
她不敢再夢下去,若是再夢下去,她就會崩潰!
她茫然的大睜著眼睛,這里很黑,好半天她才適應光線,隱隱看清她周圍都是酒壇,濃烈的酒香在空氣里浮動,她想起來了,這里是家中的酒窖。兩年前她和自己的義兄歐陽云逸捉迷藏,她還躲到了這里,讓他怎么也找不到自己。想到這里她覺心里安定了一些,她搖搖晃的站了起來,想要走出去,剛才的夢太可怕了,她要出去找母親和哥哥!
驀然她聽到呼喝之聲,她驟然停住,再也邁不動腳步了。
眼前陡然一亮,慕云苑在很多年后猶記得清楚,她是在絕望的哭喊聲中和勝利的歡呼聲里,是在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音下,看到君溯光的。
地窖的門突然被打開,慕云苑只是呆呆的看著前方,什么也來不及反應。下來地窖的木梯是傾斜,她是先看到玄面墨底的靴子,既而是玄色的長袍下擺,然后是白玉云紋佩,以及黑色的腰帶。最后她才看到,那個俊美如神邸的少年男子,手中執(zhí)著火折,緩步下來,慢慢的走向她。
她才九歲,根本還不能意識男子那種玉樹臨風的軒揚氣質,只是覺得向她走來的男子,好看的像天上的神仙。
慕云苑看著他,隱約想起來,他也是皇室的宗親,近一年來,常常出入母親的居室,她曾經聽到過別人悄聲的議論,說他是母親的情人。
不管如何,眼前的男人是讓驚懼的慕云苑安心的,所以她撲了過去,哭倒在他的懷中,他的手掌溫暖而輕柔,溫柔的撫在她顫動的肩上,無聲安撫。
雖然他的動作那么溫柔,可是他卻告訴了慕云苑最殘忍的話:“永樂長公主謀逆,已被皇宮禁衛(wèi)軍處死!”
正在哀哀痛哭的慕云苑驟然抬頭,她雖然年幼也知道什么謀逆,但是她不敢相信,她大聲叫道:“不可能,母親不會這樣對待皇帝叔叔的,皇帝叔叔也不會殺母親的!”
“昨夜先帝已然駕崩,如今已是新皇登基,長公主欲要以己之身謀奪皇位,已被誅殺!”
男子的聲音是低沉的,可是卻是不容置疑的。
慕云苑腦中嗡嗡的響著,混沌不堪!怎么可能?昨天她生辰,皇帝和皇后還笑呵呵的給她在別苑慶祝,怎么會突然崩逝,母親又怎么會要謀奪皇位?不可能,絕不可能!
“不可能……”
慕云苑低低的無力的說了幾句,身子一歪,栽倒在少年男子的懷中。他緊緊的抱著慕云苑小小的身軀,眼中閃出一絲悲憫。他是來清除余孽的,可是他也答應過她的母親,要護她周全。現在看著她稚嫩的臉,他嘆了一口氣,把她緊緊的護在懷中,走了出去!
從此以后,你只有跟著我,才能繼續(xù)生存下去……
他抱著她,走過殘垣,走過血光火海,走過已經是廢墟的長公主府邸,回頭望了一眼,再無留戀。從此之后他不再是原來的他,她亦不是原來的她了,以后,一切都將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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