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在綠葉山莊又待了幾天,蘇意濃便啟程回去了,朝堂那邊陸長風不能離開太久,積壓的公務也得處理,所以兩人一起走得。
雖然陸長風知道她的身份,可不知怎的,蘇意濃心里還是別扭。以前她仗著陸長風不知道,可以肆無忌憚的與他談天說笑,甚至打趣逗弄。
可如今呢,關系竟尷尬了。
蘇意濃瞥眼閉目養神的陸長風,晃晃他胳膊,“睡了?聊聊吧。”
“嗯,可以。”
原來沒睡,是裝得。
她眨眨眼,整理思緒后開口道:“你是何時知道我是女兒身的?”
陸長風睜眼,面無表情的臉上慢慢扯開一抹笑意,“還以為你不會問呢。”
是了,那日慌亂無措的,她也想不起來問這事,今日坐在馬車上無事,她想了許多,這不,就想起這事了。
是否真像趙繁說的那樣,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憋在心里。要是這樣,那些年在他面前的說過的話,做過的事,不就成了笑話了?
蘇意濃面上緋紅,一陣羞恥,“到底是什么時候?”
陸長風直起身子,挪到了她身旁坐著,“五年前,你大哭一場的那天。”
他一說,蘇意濃就想起來了,五年前,哥哥蘇昭明因病去世,料理完喪事后,她確實在陸長風面前大哭一場,又喝了些酒,在陸長風的院子睡了一晚,原來是那日。
難怪后來陸長風看她的眼神怪怪的,處處關心體貼她。
心里的羞恥感又多了一份,她抿抿唇,睜著澄澈的眸子看他,“你為何幫我保密?”
“因為…”
他拖著尾音忽然靠近,潮濕的氣息落在耳畔,“我看上你了。”
“你,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紅暈布滿臉頰,耳尖也泛著一層粉,別樣動人。陸長風盯著耳尖輕笑,盡情欣賞動人姿態,“你沒話對我說?比如,你對我…”
蘇意濃心一跳,一開口,她就知道陸長風要說什么,慌慌忙忙的,她趕忙別過臉看向一側。
“快到了吧。”
陸長風摟過她的腰,緊了緊,在她耳邊低聲請求,“別再跑了,我害怕。”
“你已經是我夫人了。”
聞言,不安分的身子僵住,安靜乖巧的窩在他懷里。
細細揣摩那句害怕。
初冬時節,又冷了許多,凜冽的寒風吹在臉頰,跟刀割一樣難受。
蘇意濃裹著厚重的衣裳,極少出門了,若是有要事,也是讓青梅和翠竹兩個丫頭去辦。木神醫的藥只剩最后一帖了,喝完就不必再喝。
這是好事,前幾日木神醫還說,她身子大好,日后不必在與苦藥相伴了。
蘇意濃喝口熱茶,身子暖了些,抬頭一瞥,看見端藥進來的翠竹。
冷風夾著藥味鉆進她的鼻間,不覺得難聞。
“夫人喝藥了。”
“嗯,他還沒回來嗎?”
翠竹淺笑,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誰,眼見兩人關系越發親近,她們也高興,“還沒。”
她頷首,微微失落,“哦。”
從山莊回來,她能感覺兩人的親密,就是陸長風這幾日挺忙的,相處的時間少,而且冬日她一人睡,好冷啊。
還是有個人暖被窩的好,暖和。
深夜,蘇意濃已睡著,屋內只留了一盞燭火,光線昏暗,人影模糊。
陸長風輕手輕腳上了榻,帶著寒意的身子進了被窩,靠近了她。蘇意濃一哆嗦,熟悉的香味讓她知道,陸長風回來了。
她沒睜眼,繼續睡覺,抱著雙臂朝里挪了挪,陸長風又一把將她扯進了懷里。蘇意濃低哼一聲,相當不情愿。
從外面回來,身子都是涼的,多冷啊。
不過她也沒吭聲,任由他抱著,腦袋抵著她的背脊,沉默良久。久到蘇意濃以為他睡了。
可這時,單薄的里衣卻傳來陣陣濕漉,貼著她的背,有些涼。
蘇意濃一怔,伸手摸了摸,卻被陸長風揮開,正困惑時,她聽見濃重的鼻音一聲聲低語:“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陸長風,你怎么了?”
她想轉身看看,他是哭了嗎,應該是吧,她的衣裳都濕了,可是陸長風為何會哭?
堂堂的陸大人,居然哭了,說出去誰信。
蘇意濃握住他的手,給他些許安慰,“是陛下責備你了?”
“不是。”
陸長風抱住她,不想讓她看見濕潤的眼眶,也無法直視她的雙眼,只要看見她的眼睛,就會想起自己干得混賬事。
他緩了緩,緊繃的身子與喉嚨松散幾分,而后緩緩道:“今日進宮見到一位高人,他說他是一位鄉野大夫,還跟我說了一個故事,講完才對我說,故事中的人是你。”
他嘲諷的笑笑。
蘇意濃心一緊,知道木神醫跟他說什么了,她沒說話,靜靜等著陸長風的下一句。
“為什么不說?當初若不是我執意要開棺,就不會誤了時辰,你也不會差點死掉,神醫說,要是再耽誤半個時辰,你就救不回來了,所以你一直吃藥,都是因為我的錯。”
蘇意濃想過有一天跟他說這事,只是沒想到這么快,還是神醫親口對他說的。
“我不怪你,而且也不是那樣。”
陸長風摸摸她的腦袋,神情溫和,帶著自責,“別說不是,我都知道。”
“把你救回來,可你擔心我,半路又跑回來了,蘇意濃你真傻,要是神醫救不了你,你真的會死。”
蘇意濃不說話,她自己知道,那是何等的兇險,連神醫都說她命大,晚個一時半刻,她早就見閻王了。
“為何半路又跑回來?”
眼眶微微濕潤,她道:“聽說你吐血了,回來看看。”
陸長風沉默,臉頰貼著后頸磨蹭,“呵,又笨又傻的姑娘。”
“還有什么沒告訴我?”
她想了想,真沒有了,該知道的,陸長風都知道了。
“就這些,沒了。”蘇意濃微微側頭,反問他:“你呢?沒什么瞞著我的?”
陸長風一頓,隨即道:“天地可鑒,沒有。”
她點頭,被窩里都是他們的氣息,暖和的味道。
半響,為了安慰他,蘇意濃輕聲道:“我不會再走了,真的。”
其實她想說,我已經是你的夫人了,一輩子的。
陸長風微微顫抖,壓著哽咽的聲線回:“好。”
背上濕了些,是他的眼淚,陸長風抱著她不讓她回頭,她看不見流淚的模樣,他是不想讓她看見脆弱的神情的。
蘇意濃沉默,讓他自己整理好情緒,他很少將情緒露在外邊,如此刻這般,更是沒有過。
他一直都是驕傲的陸大人。
“我那時必須要走,我跟你的傳言越來越多,你父親心里有疙瘩,派人去查了,我怕他查出什么,所以就…而且陛下也說,我是個姑娘,不能一直在朝堂,會耽誤我,所以就走了,只有人死了,才不會揪住過往。”
她低低的嘆了聲,滿眼無奈。
說完這番話,心里一下就舒服敞亮了,跟他最后的隔閡也沒了,早知道這樣,就應該早點說了。
“我都知道。”
陸長風跟著嘆息,好看的眼睫上微微濕潤,是方才留下的淚。彎起的唇瓣有些干澀,啞著聲線道:“知道你是昭昭的時候,我很高興,同時又害怕,害怕你又走了,所以我不敢說出來。”
現在他放心了,因為她說不會走。
那些時日他內心很矛盾,高興她回來,可想到當初她是那樣離開的,心口還是會難受。而且,他不能將這些事說出口,怕威脅到她。
只好默默藏在心里。
“別再跑了,乖一點。”
心里甜甜的,像吃了蜜糖一樣。
蘇意濃揚起唇角,面色緋紅,是喜悅的神色,“嗯。”
早起只有她一人,蘇意濃迷迷糊糊的,眼睛都沒睜開,便喊了聲翠竹進來。昨日兩人聊得晚,說了許多話,總算將前塵往事說開了,他們抱在一起,有種暢談后的輕松。
就是耽誤睡眠了,兩人都沒睡好。
“大人呢?”
翠竹低聲笑,“夫人睡糊涂了,大人上朝了。”
“哦。”她就是習慣性問一下,沒別的意思。
但在翠竹看來,不過一會沒見,她就開始想念了。
蘇意濃倒回榻上睡覺,腦袋好沉,晚上還是要睡好,畢竟不年輕了。也不知陸長風累不累?
這一覺,蘇意濃睡到了午時,陸長風也回來了。
彼時她坐在廊下繡花,手中的帕子剛繡好一枝梅花,剩下沒繡完,蘇意濃眼一瞥,將帕子給身后的青梅。
“這里風大,怎的不進去?難不成在等我。”
他眼睛蘊著光,眼里全是她,縱然如此,蘇意濃還是瞧見他眼下淡淡的烏青。
昨晚他沒睡好。
“屋里有些悶,透透氣。”
陸長風側著身,看見青梅手中的帕子,笑道:“夫人這是給我繡的。”
她面色一紅,目光一閃,“你要喜歡也可以。”
一條帕子而已,又不是貴重之物,再說他們的關系,不用分的那么清。
“喝藥了嗎?”
“還沒。”說到這事,她倒想起來,翠竹說去煎藥了,也不知好了沒有。
“翠竹,你去廚房瞧瞧,好了沒有。”
翠竹應了聲便去了。
兩人一同進屋,一陣暖意襲來,漫過全身,毛孔都舒展開了,還是屋內暖和。
蘇意濃給自己倒了杯熱茶,手指捏著杯盞,優雅從容,“你困不困?我起來好累,一點精神也沒有。”
“你身子不好,是要多休息。”
他的氣息逐漸靠近,接著便裹住了她。蘇意濃驚呼一聲,側身盯著他,“今天回來的挺晚。”
“嗯,有點事。”陸長風瞇眼,深吸一下,全是她的香味,很好聞。
“還要喝多久的藥。”
蘇意濃想了想,道:“快沒了。”
“那便好。”語氣有些急切。
整日相擁而睡,他忍的很辛苦,每每半夜輾轉,疼得睡不著。可讓他去睡書房,那也不行,他會不安。
陸長風神情迷醉,不自覺的在她耳邊低語,“我忍得這么辛苦,夫人忍心嗎?”
臉頰嬌艷欲滴,抿起的唇瓣紅艷艷,張口便是綿軟的聲音。
“有多辛苦?”
她是真不知。
陸長風悶哼笑,胸膛劇烈起伏,“幫你了解下。”
一聲驚呼中,將她打橫抱起,朝里邊走去。
縱然是夫妻,可她還是害羞,坦誠相見,那般親密,要羞死了。
青梅原本要進去,可看見模糊的人影后,便停住了腳步,退了下去。
蘇意濃抓緊他的衣裳,抬頭看他,“等會青梅來了。”
暗光熠熠的眸子帶笑,“不會。”
因為青梅已經走了。
陸長風輕提喉結,腳步更加急切,這會有些懊惱,浪費了洞房花燭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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