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伴（2）

        p大腦科研究中心，影像室。

        顏夜焦灼地盯著電腦屏幕。

        此刻墻的另外一頭，巨大的機器已經掃描完了李文生的腦部，正在上傳影像。影像上傳完畢，顏夜的目光在圖像上逡巡著，不放過一絲細節。突然，她瞪大了眼睛，目光所及之處，有一片小小的陰影，就在海馬體上。

        顏夜的手顫抖起來，她本以為見過各種腦科疾病樣本的她早已身經百戰，百毒不侵，但這一刻，她仿佛變成了一個孩子，無助地看向四周，仿佛希望能有個人來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幻覺。

        “怎么了，顏夜？”

        耳邊突然響起李文生的聲音，顏夜一驚。李文生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從機器那里離開，走進了房間。他走到顏夜身邊，戴上眼鏡，盯著電腦上的圖像認真的看了一會兒。

        “唔，海馬體那里出現了一小片陰影，看來這就是我最近記憶力衰退的原因了。”

        顏夜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都這種時候了，這個男人怎么還能用如此輕松的語氣來說話呢。

        李文生專注地看著顏夜，看著她一貫用來武裝自己的冷靜表情出現了裂痕，表現出了少有的慌亂和擔憂。我怎么沒早點發現呢？他自嘲地想，其實她一直都很脆弱，需要保護，可我卻在她需要我的時候放開了手。

        顏夜正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可以解決這個問題的，顏夜，她對自己說。她先做了一個深呼吸：“現在還不能確認造成你這片陰影的原因，我需要做進一步的檢查，我想先從腦脊液查起。”

        “沒問題，你做什么檢查我都會配合。”

        顏夜想了想，“我想把你的情況告訴姜教授，請她一起幫忙診斷，你同意嗎？”

        李文生盯著她：“你不相信自己嗎？”

        “不是，”顏夜頓了頓，不知道是在安慰李文生還是安慰自己似的說，“姜教授畢竟是這個領域的權威，她的學識、經驗都遠在我之上，有她幫忙，你才能盡快確診。”

        “好吧。”李文生笑笑。

        “那我現在就聯系姜教授。”顏夜站起來，準備去姜珺辦公室。“你先在這里等我一下。”

        “小夜，”李文生突然叫住她，他緩緩走到顏夜面前，“你的鞋帶開了。”他蹲下來，仔細地替顏夜系上鞋帶后，起身微笑地看著她：“我相信你，一切都會沒事的。”

        這個小小的動作差點讓顏夜好不容易維持下來的平靜破功，她唯恐自己控制不住在李文生面前掉下淚來，含糊地應了一聲，飛快地離開了。

        與此同時，銀壑市警察局內，高局長聽完程燁的匯報，濃黑的眉毛打成了一個結，他從座位上站起來，反復地踱了幾個來回，最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重新坐了下來。

        “程燁，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立案調查，恐怕不行，起碼眼下不行。”說到這里，高局長抬手制止了想要出言反駁的程燁：“原因有兩個，一是目前只有兩個相似癥狀的患者，數量太少，不能就臆斷她們是遭受了下毒或者生化攻擊；二是這兩個人現在都沒有確診，找不到原因，怎么就能肯定這背后有犯罪情節呢？”

        程燁一時間無法反駁，只能低著頭坐在那里。

        “不過，我們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高局長的一句話重新讓他抬起了頭。

        “不管怎么樣，確實出現了第二名相似的病例，這樣，一會兒我親自聯系一下姜珺教授，讓她以專業顧問的身份來調查一下這件事，你呢，就跑跑腿，給她一些協助吧。”

        程燁興奮地站了起來，朝高局長敬了個禮，“是，保證完成任務！”

        “臭小子，這會兒不沖我擺臉色啦？對了，你爺爺怎么樣了？”

        “我來之前爺爺就醒了，醫生來檢查了一下，說各項指征都比較平穩，這會兒應該已經轉移到普通病房了。”

        “行，你和老爺子說，我得空兒就去看他去。”

        顏夜來到姜珺辦公室的時候，她剛剛掛斷和高局長的電話。聽完顏夜的敘述，她的表情更沉重了。

        “剛才市局的高局長聯系我，說第一市立醫院今天凌晨收治了了一名女性患者，和汪立夏的癥狀十分相似，如果再加上文生，那這就是三例了。短時間內出現三例病患，很難不讓人懷疑是不是傳染病。”

        顏夜點點頭，“老師，我們現在怎么辦？”

        “高局長的意思，希望我以專業顧問的身份調查一下情況，最好能查明病因。我剛剛建議他在有條件的情況下最好將病人隔離，不過現在他還不知道文生也病了的事。”姜珺看了看顏夜猶豫的表情，“你剛剛不是說要抽取文生的腦脊液進行檢測？”

        “是的，實驗室剛好有這些設備，不過我一個人無法完成，所以我先來找您了。”

        “事不宜遲，咱們先把檢查做了吧。”顏夜松了口氣，姜珺這么說，就說明至少現在她不會立刻把文生也病了的消息告訴警方。但是該拿文生怎么辦呢？

        顏夜離開后，李文生一屁股坐了下來，剛才在顏夜面前強裝的鎮定此刻已經碎落一地。我會變成什么樣子呢？會慢慢忘記所有的一切，到最后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嗎？李文生用力地搓了一把臉，現在還不是害怕的時候，何況，還有顏夜在。顏夜，李文生自嘲地笑笑，從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都是她依賴著自己；在離婚的時候，他還一度擔心顏夜一個人能不能照顧好自己，結果現在，他們的角色反而互換了。

        ct室大門的電子鎖響了一聲，姜珺和顏夜一前一后走了進來。李文生微微有些尷尬，本科和研究生時期，自己和顏夜都是姜珺的學生，只是顏夜更得姜珺的青睞，兩人能出國跟著世界一流的神經生物學大佬深造更離不開姜珺的牽線。可是回國后，顏夜一直專心跟著姜珺做研究，自己卻對枯燥繁瑣的研究生活日益厭煩，慢慢轉向了學院里行政類的工作，而且如魚得水，步步高升。李文生日日忙于工作和各種應酬，和姜珺的來往越來越少，姜珺雖然嘴上沒說什么，但是兩人確實是漸漸疏遠了。如今，李文生陷入困境，還是昔日的老師不計前嫌地來幫助他。

        姜珺看著眼前這個昔日的學生，李文生是個溫良的人，雖然一度迷失了自己，但是學術的道路本來就是漫長而充滿艱辛的，李文生沒有堅持下去也不全是他的問題，見慣了人生風雨的姜珺對這種事早已習以為常。

        她對李文生說：“我和顏夜商量過了，你生病的事，暫時先對外保密吧。在沒有確定病因之前，你這兩天先不要去上班了。”

        李文生點點頭，“謝謝您，老師。”

        姜珺表情復雜地點點頭，“我和顏夜先給你做個腦脊液檢測，做完你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顏夜拿著李文生的腦脊液樣本來到實驗室，小鈴鐺正在里面忙活。看到顏夜，她驚訝地說：“老大，你今天不是休息么？”

        顏夜不大擅長說謊，她不自然地說：“我，嗯，突然產生了一些新的想法，所以過來看看。”

        小鈴鐺敬佩地說：“老大，你真不愧是咱們中心有名的‘工作狂’，休息日都記掛著研究，太有責任感了。”

        顏夜一時間分不清小鈴鐺這是在夸自己還是別的什么意思，只能色厲內荏地斜了她一眼，“實驗記錄都寫完了嗎？今天還想按時下班嗎？”

        小鈴鐺聞言趕快低下頭干自己的活兒去了，顏夜松了口氣，走到靠里的房間，坐下來開始檢測李文生的腦脊液樣本。這時她的個人終端突然震動起來，顏夜掃了一眼屏幕，來電人顯示為“媽媽”。她嘆了口氣，摘下手套，走出實驗室找了個沒人的角落。

        “有事嗎？”

        “顏夜，我在你家門口，你出門了？”

        “對，實驗室有點事，我過來處理一下。”

        “哦，那，那你先忙吧。”

        顏夜想再說點什么，可她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最后還是沉默地掛了電話。

        另一邊，顏夜公寓門口，顏母掛了電話，把一個精心包裝過的包裹放在了顏夜公寓門口。

        程燁出了警局，打算去先去醫院看望爺爺，順便看看立夏怎么樣了，再找姜教授聊聊情況。他在走廊里再次遇見了立夏的主治大夫。醫生十分激動地抓住程燁的手：“程警官，我們從立夏和另一個患者的血液里都發現了同一種細菌，而且這種細菌的形態我們從未見過，我懷疑它可能就是造成兩位患者腦部出現陰影的元兇。”

        程燁精神一振，“這么說立夏的病有救了？”

        醫生松開了程燁的手，苦惱地說：“這個，我們在血液里發現的這種未知細菌的數量不多，而且醫院設備、技術有限，無法做更進一步的分析了。”

        設備、技術有限？

        程燁說：“您別擔心，我知道一個地方，可以解決您的煩惱。”他立刻打開個人終端，撥通了姜珺的電話：“喂，姜教授嗎，我是程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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