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將歇(4)
沒有得到所有問題的答案,石磊稍微有些失望,不過還是禮貌地起身送走了王麗莉。他回來的時候,程燁正斜倚在走廊的一扇窗旁上等他。
此刻金烏西沉,夕陽將它周邊的云彩燒了個通紅,這紅彤彤的光正好映在了程燁琥珀色的瞳仁里,仿佛跳躍著的火焰。
聽到身后的腳步聲,程燁并沒有馬上回頭:“你看,即使云層再厚,也遮擋不住太陽的燦爛光華,真相也是如此,即使費盡心機隱藏,但總有撥開云霧見天明的時候。”
石磊驚喜地望著他:“程隊,你是不是從王麗莉的話里得到了什么線索?”
程燁沖他高深莫測地一笑,:“先不說這個了,左沐希的父母什么時候到?。”
“啊?”石磊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轉移了話題,但還是趕緊翻看自己的電子備忘錄,“今天晚上八點半。”
程燁點點頭,“那你記得去高鐵站接他們一下。”
“可是不是已經派了賈警官去接他們嗎?”
“老賈這個人不夠細心。對于左沐希的父母來說,女兒突然出了事,肯定很不好受,又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所以你要盡力給他們提供幫助。”
“是!”
程燁看了看手表:“離他們的高鐵到達還有一段時間,你先走吧,休息一下。”
石磊雖然還有很多問題想問程燁,但最后他也只能揣著滿腔的疑惑離開了。然而,不是所有人都能有片刻的喘息的時間。
腦科研究中心,顏夜正帶著小鈴鐺還有邵杰加班加點地解剖突然死亡的實驗鼠的尸體。他們從午飯后就開始了這項工作,幾乎沒有停歇,三個人都疲憊不堪。
顏夜將眼前這只實驗鼠的腦切片放到顯微鏡下,果然不出意料,和之前的結果一樣,腦神經基本完全萎縮。一旁的邵杰捧著一沓死亡實驗鼠的腦脊液分析報告:“顏老師,果然如你所猜測的,神秘細菌的數量隨著宿主的死亡也開始停止繁殖。”
顏夜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那數量呢?”
“大量減少。”
一時間實驗室里的三人都沒有說話。
所以到最后,感染了神秘細菌的人類,也會像小鼠這樣死于腦神經萎縮的并發癥嗎,那么李文生他們,還有多長時間呢?顏夜想到這里,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小鈴鐺立刻關切地問:“顏老師,你沒事吧。”
顏夜其實很慌張,此刻,她不是那個冷靜理智的研究員顏夜,而是一個得知自己重視的人很可能會在短期內死亡的噩耗的普通人。可是她現在不能崩潰,顏夜嘗試著從大腦里搜刮出一條理由,來掩蓋此刻心中瘋狂彌漫的不安和恐慌。她朝著小鈴鐺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我沒事,今天就到這里吧,你們辛苦了,回家去吧。”語氣溫柔得不像她本人。
小鈴鐺還想說什么,邵杰卻從后面一把拽住她拉到自己的身后,然后對顏夜說:“那么顏老師,我們就先回去了,您有什么事聯系我們就行。”說完,拽著小鈴鐺迅速離開了實驗室,只留下顏夜一個人筆直地站在桌旁。
小鈴鐺渾渾噩噩地任邵杰牽著往前走,實驗小鼠無神的雙眼,冰冷的四肢,這些可怕的場景如走馬燈一樣不斷在她腦海里循環。
小鼠的今天可能就是左沐希的明天,小鈴鐺打了一個冷戰。她實在是太年輕,死亡是離自己過于遙遠的概念,這一刻,她突然意識到死亡原來離自己這樣近。那些書本上的,新聞上的關于死亡的消息如此的多,但那都是“別人”的,只有這一次,死神鐮刀的刀鋒終于楔進了小鈴鐺的世界。
淚水終于控制不住地從眼角滑落。左沐希她會死嗎?一個陪伴了自己多年的鮮活的人,有一天會突然不再出現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己再也見不到她的面容,聽不見她的聲音,感受不到她的身體的溫度,無法再次牽起她柔軟的手……
手?小鈴鐺突然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的右手正被邵杰緊緊地握著。她下意識地就想掙脫,邵杰感受到了這股力量,馬上停下了腳步。
“你還好嗎?”他關切地問,“我看你和顏副教授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實驗鼠的死亡對你們打擊這么大嗎?”
小鈴鐺聞言,無語地抬起了頭,卻正好對上邵杰直直望向自己的雙眼。此時他的臉上不復往日嬉皮笑臉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一臉認真。
奇怪,小鈴鐺在心里暗想,我以前怎么沒注意到,他好像還挺靠譜的?隨著這一想法的出現,小鈴鐺的心也開始加快了它跳動的速度。
怎么回事!小鈴鐺瞪大了眼睛,一把捂住自己的胸口,仿佛這樣就能讓自己的心跳速度降下來似的。
邵杰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也終于松開了一直握著她的手,“你不要激動啊,有話好好說,別傷害自己。”隨即又小心翼翼地補上一句:“還有別人。”
這句話終于成功喚回了小鈴鐺暫時出走的理智,她狠狠地瞪了邵杰一眼:“我就知道你這家伙靠譜不過三秒,大少爺,操心你自己吧,我的事你少管!”說完,昂首闊步地離開了,留下邵杰在原地深思,一個人如何做到翻臉如翻書的。
顏夜接到程燁的電話時,正靠在自家陽臺上抽煙,她手邊,李文生的那本日記被翻開了,靜靜地攤開在那里。陽臺上昏暗的燈光照在略顯粗糙的紙頁上——那是她們一同到c國留學后李文生從一家中古店淘來的手帳紙。
李文生說,新的階段,要換新的紙來記錄。顏夜還記得自己當時嘲笑李文生莫名的儀式感。李文生卻不以為意,仔仔細細地將那一沓紙補充進日記本,隨后長臂舒展,一把把顏夜摟進懷里:
“親愛的,你不覺得,能和一個人一起創造只屬于你倆的獨特回憶,把它們填滿一個本子,是一件特別幸福的事嗎?”
顏夜轉過身反手摟上李文生的脖子:“不~覺~得~”
李文生好脾氣的解釋道:“你知道嗎,在古羅馬,有一種殘酷的刑罰,就是把一個人存在過的所有物質痕跡都抹滅掉,仿佛這個人從未存在過這個世界上。”
顏夜愣了一下,隨即大笑起來:“這算什么懲罰,不就是沒有記錄么,跟死亡比起來,殘酷程度差得遠了!”
李文生這次卻難得地認真反駁她:“是嗎?要是有一天,我明明還活著,卻沒有任何有關你的記憶,生活里甚至也沒有任何你的痕跡,你對我而言就只是一個毫無交集的陌生人,你能接受嗎?”
……
今時今日,李文生的這段話就像一個不詳的預言,一語成讖。顏夜已經記不起自己當時回答了什么了。
然而,自己和文生從相知相戀到兩看相厭形同陌路,也許忘掉自己對文生來說是件好事。所以這是一種懲罰嗎?如果是,那是對我的,還是文生的?還有其他的受害者和他們身邊的人,他們又做錯了什么嗎?
恰在此時,恢復成普通手機大小的個人終端震動了起來,顏夜接起電話,聽筒處傳來程燁的聲音:“關于這些患者們為什么會感染上神秘細菌,我有個猜測,需要你幫忙證實一下。”
顏夜也沒多問:“怎么幫?”
“帶我去找一下你弟弟,我有幾個問題要問問他。”
“好,沒問題。”
掛了電話,顏夜的眼神驟然堅定了起來,不,這不是什么天罰,既然細菌是人工合成的,那就是人禍。沒有科學家解不開的謎題,有的只是被未知的恐懼擊垮的信心!
“李文生,”她輕輕地說道,“不管你對我的感情有多么復雜,不管你是不是想忘掉我們之間的一切,我都要解開這個謎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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