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跟著
默默在屏幕上停了兩秒，尹念念舔舔唇角開口，“可是我……”
她剛張口又止住，試探著伸手直接把他的手機拿過來，瞄了他一眼也打上一行字。
——可是我也要回去啊[皺眉]
誰叫你都不坐車的。
她在心中腹誹。
“……”
就見沈星辭的呼吸像是在那一瞬間像滯了下，有點負氣似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唇角抿起，奪回手機轉身繼續(xù)走了。
尹念念看著他的背影偷偷笑，腳步輕快跟上去。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他又停下，再次返回到她面前。
——你去前面。
尹念念掃了眼字又看他一眼，微微咬住唇。
“哦……”
她悶頭往前走了，在擦過他身邊的時候又不禁看了他一眼，然后慢吞吞地蹭上前。
沈星辭盯著她的馬尾辮，等她走出七八米后才邁開步子。
女孩子清瘦的肩灑滿夕陽。
一道沉默地往前走著，尹念念時不時停停步子回頭看向沈星辭。
她看，卻似乎又不敢光明正大地看。往前蹭幾步遲疑停下腳步，偷偷摸摸地回頭瞄一眼。
直到像發(fā)現(xiàn)他在后面，她又“嗖”地馬上扭回頭趕快走幾步。然后不過一會兒腳步又慢下來，再重復上面的過程。
“……”
這是怕他跑了么？
沈星辭心想著照這么走下去恐怕到明天早上可能都走不到沈家，剛想著該怎么辦，就見前面的小身影像鼓起什么勇氣般忽然折返到他面前。
——不認路[囧]
沈星辭：“……”
像徹底被打敗了，沈星辭深深吸了一口氣，眼神復雜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兀自大步流星便向前走去。
尹念念看著他的身影徹底彎了眼，快步跟上前。
-
晚上到達沈家時天色已經(jīng)徹底暗下來，月如鉤。尹念念在沈宅門口走下車門。
沈媛和沈熠到了沈家后，擔心尹念念沒法回，于是讓司機又折返回學校再接她一次。
沈家司機好巧不巧，恰好在街邊看到正冷著臉往前走和笑吟吟跟在后的兩個人，便停在他們身邊讓他們上車。
彼時的沈星辭看了他一眼又偏頭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尹念念，只說讓他接走她一個人就行，他想一個人回。
他一向不愿與沈熠沈媛兄妹或是其他人一起坐車的。司機耐心勸了他半天還是未果。哪知尹念念似是見他不愿自己也不愿了，執(zhí)拗在他身后說什么都要跟他一同走路回。要么就一起坐車回去。
沈星辭：“……”
勸說了半天也油鹽不進，他無奈，只好勉為其難般上了車。
尹念念便也彎起唇角鉆進車門。
……
在沈宅門口下了車，尹念念笑著同司機說過謝謝，然后馬上回頭看向車里的沈星辭。
沈星辭正從后座的里位往外挪，在抬眸時正好對上她清亮亮的眼神。
他立馬低下去偏開，唇微抿眉間微蹙起，一臉負氣般邁下車。
尹念念卻無所謂，看著他的側臉莫名想笑。
“念念——”剛下車，一道聲就遠遠地從別墅門口傳來，是沈媛朝她跑來。
“你可算回來啦！怎么樣怎么樣？那個蔣老太有難為你嗎？她沒有罰你做什么吧？”
她一偏頭，才看見她身邊剛下來的沈星辭，愣了一下眼睛瞪圓，像沒想到他倆居然是一起回來的，神色也有種驚怕又嫌惡的訝。
沈星辭卻仿佛壓根沒看見她，邁開步子就往別墅的方向走。
尹念念望著他前行的背影輕揉揉沈媛的臉頰，“沒事啦�！�
今晚因尹念念回來的晚，沈家的晚餐開始的也晚。蘇菱跟沈家保姆將飯菜擺在餐桌上又扣了磁碟。沈從之和沈熠正坐在餐桌旁等待。
大概聽見門外車回來了，沈從之撂下手里的報紙邊說著“先吃飯吧”邊到門口迎接，走到門口時恰好與沈星辭相對。
沈從之像錯愕了一下停下腳步。
沈星辭也停住，看他的眼神亦不失錯愕。
人都已經(jīng)到面前了，這會兒若放任他像平常一樣自己吃倒顯得多刻薄了他。
沈從之默了下道：“今天一起吃吧，都這么晚了�！�
沈星辭雖聽不見，但見他的神色和細微幾個口型大概也猜到了他在說什么。
還未及拒絕，身后的尹念念和沈媛緊隨其后。尹念念顯然聽見了沈從之的話，下意識仰起頭清凌凌看向他。
“……”
這頓晚飯，沈家餐桌上的氛圍有種難以言喻的怪異。
大抵是沈星辭從不常同他們一起吃飯的，從沈星辭入桌起，沈媛便再沒像平時一樣熱鬧活絡，而是默默坐在對面用一種復雜又憎惡的眼神時不時瞟他。
蘇菱的話也少了許多，雖還像平常一樣親自照顧著大家，可總稍顯局促。
她將盛好的湯擱在沈星辭的手邊笑，“來，星辭，嘗嘗這個湯，不知道你喝不喝的慣……”
沈星辭聽不見她的話，只看見自己的手邊突然多了一碗湯下意識抬眸，恰好就對上蘇菱的雙眸。
被他突然看過來，蘇菱在那一剎莫名心臟漏跳，倉促低頭別開眼。
沈星辭抿唇。
尹念念的心情倒無端有些的欣悅，在間隙間時不時看一看沈星辭微笑。
飯席間，沈從之問起尹念念今天在新學校的第一天一切還習不習慣。
“蠻好的�！币钅钫f：“同學、老師都很好，班級氛圍也有趣，我很喜歡�！�
“那就好。”沈從之因此也笑了。又簡單問到她今天被留堂的事是怎么回事。
說起留堂……尹念念不由有點心虛，只說自己會努力跟上進度囫圇了過去。
沈媛用勺子胡亂攪著粥，在旁滿不樂意地嘟囔了一句，“還不是因為沈星辭……”
這一句，讓餐桌上所有人的注意力一瞬被吸了過去。
蘇菱怔了一下用手肘輕杵了她一下低聲斥，“媛媛。”
沈從之不解蹙眉，“什么？”
沈媛的視線從蘇菱和沈熠帶著警告的目光中劃過，像煩了，把勺子往碗里一撂當啷一聲。
“本來就是！你們別老那么看著我，本來不就是因為他不聽講答不上題才害得念念被點到結果說錯符號被留堂的！念念說錯符號，好歹題是做對了的，那他呢？他連一個數(shù)都說不出來，他——”
“媛媛！”蘇菱語氣加重了些打斷她的話，表情也嚴肅起來。
沈熠在旁一臉迷茫。沈從之默不作聲地板下臉。一桌人目前只有沈星辭是安靜靜默的，兀自吃著飯似乎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尹念念的心跳隱隱快了，有些擔憂地看了看他。
沈從之很快問：“怎么回事？”
沈從之的確不知道沈星辭也被留堂的事。沈熠與他們不是一個班，沈媛回家后也只簡單說了尹念念留堂的事，讓他以為只有尹念念。
而沈星辭……他與熠媛兩兄妹一向關系不尷不尬，日常上下學與吃飯也從不與他們一起。
沈從之也早已習慣了他的獨來獨往，只以為是司機去接尹念念的途中也碰到他所以便將他也順道捎回來的，沒多想其他。
像得到了憑恃，沈媛再不顧忌蘇菱和沈熠將今天課堂上的事一口氣講出來，又嫌怨問：“爸，你到底為什么不讓沈星辭去特殊學校�。磕阒恢浪F(xiàn)在在學校上課也不帶助聽器，也不聽課，就這么待在學校有什么用啊？害得我們班還總被別的班嘲笑有個聾子……”
那句“不帶助聽器”像是觸到了沈從之的逆鱗，臉色徹底寒下來。
蘇菱的臉色也寒，卻是對著沈媛。沈媛在無意間碰上她的目光不自覺悚了下。
沈星辭終于感受到氣氛的不對。
他聽不見，卻不傻，看得見沈從之冷怒的神色和眼神。他心里茫然，但大抵也猜得到是現(xiàn)在飯桌上的話題關于他的。
他默默放下筷平靜與他們對視。
沈從之又問：“是哪道題？”
沈媛頂著壓力飛快翻開課本，“這道�！�
沈從之默然看了一會兒凜聲說：“把張姨叫過來�！�
沈家有一位姓張的保姆阿姨，曾經(jīng)照顧過聾啞老人。沈從之當年在沈星辭失聰后將她聘來，就是看中她會手語。
沈星辭當初在失聰后的前半年還未配助聽器，曾簡單地學過一些手語，后來配備了助聽器才暫置。
有人去叫張姨的間隙，蘇菱勸，“吃著飯呢，你這是干什么？能不能讓孩子好好吃飯！”
尹念念也說：“叔叔，其實那道題挺難的，我也算了好長時間。他其實突然被點到不會也挺正……”
“你們都別說話！”沈從之一口駁回去。
張姨來了，他讓她邊比手語邊問：“你現(xiàn)在連上課都不肯帶助聽器了，是么！”
沈星辭一臉平靜地看著張姨比完手語，終于明白了發(fā)生了什么，看著沈從之的目光也從最初的茫然變成了諷刺。
沈從之驀然怒了，手重重拍了下桌子指住他便呵斥。
“沈星辭！你看看你現(xiàn)在，都成了什么樣子了！你在家怎么樣都行我能慣著你！可是你現(xiàn)在連上學上課都開始擺爛是么？你這是在報復誰呢？！”
“你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到底是個什么處境，你都現(xiàn)在這樣子了，還不愿意好好努力，你真想以后成個乞丐出去要飯么！”
“題題不會做，整天擺弄你那些個破東西！我告訴你將來你如果考不上高中考不上大學沒人養(yǎng)你！你再這樣就滾——沒人養(yǎng)你！”
他抄起桌上的課本就朝他丟過去，嚇得沈媛都驚呼一聲，“我的書！”
蘇菱沈熠尹念念幾個人也嚇了一跳，忙起身圍在他身邊拉住他連聲去勸。
沈星辭原地不動的坐著，只在書丟過來的時候偏頭躲了下，望著沈從之的眼神淡漠像攤死水。
他不知道沈從之都說了什么。他語速太快，張姨的手語早就跟不上了，只是想也知道不會是什么好話。
他這一刻心里面突然有一陣譏誚的空洞感。
莫名的，他忽然想到剛才沈媛給他指題的動作。
題……
他心跳隱隱快了些，看了眼正在沈從之旁勸說的尹念念，心想著就這么賭一把，然后拿起旁邊的水杯傾倒在桌上一點，指尖沾濕在桌上寫字。
對面還在吵吵嚷嚷。指尖劃在桌面沒有一點聲音，很快留下清晰的一行——
x=-3±根號14
原本還在斥罵的沈從之倏地沒了聲音。
沈媛也不敢相信般瞪大眼。
沈星辭只看著沈從之，看著他的臉色從暴怒突然變得愣怔愕然漸漸又變得似乎有點灰敗。他大抵是明白過來自己可能冤枉他了，眼神里也浮露出些許歉疚，可是最終沒有道歉。
沈星辭眼睛里的諷刺意味越來越深，起身徑直走了。
-
晚餐不歡而散。等收拾完餐桌，蘇菱冷著臉拽著沈媛到樓梯口的角落。
沈媛又被罵哭了。
“我說的難道不對嗎！”她雖哭，可是明顯很不甘心，抹著眼淚抽抽搭搭的，語氣卻很堅決，“他本來就聽不見，還不愿意去特殊學校，他上課本來就是沒聽課才被罰站的，鬼知道他怎么會知道那道題……”
“你給我閉嘴！”蘇菱呵斥，冷怒的神色已經(jīng)氣到極致，“就算他真聽不見，那他去什么學校，是用你操心的么！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你管人家星辭？再說你總和人家過不去干什么！是現(xiàn)在的生活太好了我慣的你？”
沈媛也不甘示弱，梗著脖子朝蘇菱喊：“那你呢？你討好他又干什么？”
她像是什么也不顧了，用力吸了兩下鼻子，心一橫索性將心里的話直接說出來，“你這么討好他，不就是怕你要是不能給沈叔叔生出孩子，以后這家里就沒你的立足地！但你也不看人家領不領情！你明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做過什么樣的事，你那點好也不怕被人家當笑話！”
這一句，讓蘇菱仿若被雷重劈，驀然定在原地說不出話。
半晌她才恍然回過神般微微紅了眼眶，撂下一句“你這孩子我管不了了！”擦著眼角離開了。
蘇菱一走，沈媛才恍然意識到自己說重了話，求救的眼神望向沈熠，“哥……”
沈熠嘆聲搖頭，“你也太不懂事了�！�
……
尹念念在走出房門時隱隱約約聽見了幾句，沒多逗留，默默抱緊了懷里的練習冊悄無聲息上樓。
這是人家的家事，她不好探聽更不好干涉。
只是這一刻想著，沈星辭……應該會難過吧？
被當著最不愿意示弱的人面前被批評、指責，無論是誰，應該都會覺得很難過。
何況，還有她這個外人在。
幸好他還記得那道題的答案。
她在沈星辭的房門口站停。
看著手里的數(shù)學練習冊，尹念念心底還是有幾分糾結的，但還是決定進門。
她想著，既然他已經(jīng)當著他們幾個的面寫出了那道題的答案，那起碼在他們心中一定以為他是認真聽了課的，起碼知識點都已經(jīng)掌握。可他明明沒有聽，她不如趁機給他講解一下。
總不能……到真考試的時候再給他們一個“驚嚇”吧？
做好心理建設，尹念念深呼吸，手握住門把手。
擔心他會有什么不便，尹念念沒有直接大剌剌敞開門，而是悄悄推開一點小縫，探頭往里看。
哪知門剛開，沈星辭便一瞬飛快轉過身來，桌上嘩啦一聲響，他如臨大敵般冷冷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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