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民和張曼莉兩人來到走廊盡頭的步行梯樓道里，鄭民掏出一盒煙，點上一只抽了起來。

        “嫂子，手術必須得盡快做，錢的事你不要太操心，我有幾個哥們同學現在混得還不錯，我去找他們借點，看能湊多少。”

        鄭民手里夾著香煙，靠在樓梯的墻邊，憔悴消瘦的臉龐在樓道里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滄桑，胡樁也從嘴唇上下冒了出來。

        “我知道你的情況，哪有什么混得不錯的同學，要是能借早就借到了，也不會拖到現在。”

        鄭民變換了一下靠在墻上的姿勢，低著頭猛吸了一口煙悶不做聲。

        “如果不是三年前你哥出了事，我們也至于像現在這樣窘迫。”

        嫂子緊鎖眉頭抱怨道。

        “嫂子，這事就別說了，好歹我哥也是見義勇為的才走的。”

        “得個見義勇為的稱號，搭了條命，才賠了二十萬。想著我就不來氣。

        “那人家里經濟狀況也不好不是嗎？東拼西湊才湊齊二十萬，算了嫂子，別提了。”鄭民低頭抽了一口煙說道。

        “自己水性不好，還跳下水去救別人，也不知道誰給他的勇氣。”嫂子雙手抱在胸前，憤慨的道。

        三年前，鄭民的親大哥騎著裝載漁具的電動車經過河堤，準備去釣魚，路過河堤時看見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在河里離岸邊五米的位置掙扎，鄭民大哥停下電動車，猶豫了一會，還是脫下外套，跳進河里去救老人，水性不好的大哥費盡周折，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把老人推向河邊，河邊的圍觀群眾也陸續的伸出手來，把老人拉了上岸，但鄭民大哥卻因為體力不支，沉了下去。

        “什么別說了，不是這些亂七八糟的破事我們會變成這樣，之前給小磊看病檢查，后面又是保守治療，七七八八的就花了幾十萬，有一半都是我找娘家人借的，現在手術費又得三十萬，這醫院就是燒錢的機器，再加上我們這家庭情況，我能不煩嗎？”說完嫂子把掛在臉上上淚珠抹了抹。

        “嫂子，煩也沒有用，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得想辦法”

        “能想的辦法都想了，還能想什么辦法？”

        “給我點時間，我去想辦法，你就不要操心了。”鄭民說道。

        “那你就去試試吧，不過先說好了，如果實在沒辦法你也不要太為難自己，還是像上次說的那樣，實在不行我把房子賣了。”

        “嫂子，說什么呢，賣什么房子，為了三十萬手術費就賣房子，那到時你和小磊住哪？”鄭民看著嫂子嚷嚷道。

        嫂子低下頭抹著淚低泣道：“你以為我想賣房子嗎？還不是想救小磊的命，這也是沒辦法啊？”

        “我說了我來想辦法，你就放心好了，給點時間我就行了。”

        鄭民對著嫂子嚷道。

        嘟嘟嘟，嘟嘟嘟，一陣電話鈴聲響起，鄭民低頭摸了摸褲兜，搜出電話，轉過頭跟嫂子說了句：“我接個電話。”

        鄭民走到一邊接通電話，

        “喂，熊總。”

        “喂，鄭民，你這幾天在忙啥呢？公司也不來，還躲著不見人了？

        “哦，熊總，沒，沒有，這幾天家里有點事呢”鄭民笑道。

        “那張勇自殺是怎么回事？上次你說你都談好了，還說張勇過幾天就還款的，結果呢？還款還到人都自殺了？你到底是怎么做催收的？”熊彪在電話里數落起來。

        面對熊彪一頓劈頭蓋臉的責問，鄭民不知該如何應對，低著頭皺著眉在醫院的樓梯間里來回踱步。

        張曼莉此時看著焦躁的鄭民，也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但看得出來肯定不是好事，擔憂的眼神一直在鄭民身上徘徊。

        “熊總，當時我們確實是說好了過幾天就還款的，那張勇他是說他去找他姐借錢的，要我們過幾天再去。”

        “那結果呢？你們去的那天發生了什么？你到底跟說了什么？張勇就自殺了？”

        “那天我進小區后看見他家樓下全是救護車和警車，還有殯儀館的車輛。還有他家樓下圍了很多看熱鬧的圍觀群眾，警察也來了不少，我就趕緊撤出來了，真沒跟張勇說什么過份的話。”鄭民解釋道。

        “沒說過份的話？人家家屬請了律師要告我們，還發了律師函，說是我們催收公司逼死他兒子的，他們甚至還連網貸公司都要一塊起訴，打電話打到我們甲方公司那去了。”熊彪在電話里嚷道。

        “啊？這，那張勇他是自殺的，他家人要起訴告我們，這就沒道理了吧”鄭民疑惑道。

        “人家走民事訴訟，自己請的律師，就是要死磕我們，能怎么辦，你覺得事情鬧大了，社會輿論會倒向我們嗎？”熊彪發怒道。

        “也是的，那還真有點麻煩。”

        “你自己倒是挺會躲的，幾天不見人影，也知道怕了？都是你他媽惹出來的。”熊彪罵道。

        “不是，熊總，我那天看事情鬧得挺大，就想著這幾天先避避風頭，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啊。”

        只見鄭民額頭冷汗直冒，上下嘴唇不停的微顫，一只手又從口袋里掏出一只煙，顫顫巍巍得給自己點上，猛吸了一口。

        “這樣吧，三天之后你來公司一趟，商量一下這事怎么弄，聽陳律師說還挺麻煩的。”

        “我這幾天有空，明天就可以來公司。”

        “明天個什么，我今天剛來杭州出差，有筆大單子要追回來，三天后來公司見。”熊彪不耐煩得說道。

        “哦，好的，好的，三天后見。”

        “那個新來的小黃呢？他也不見人影了？”

        “那天發現張勇自殺后，我們都被嚇到了，看到警察都來了，我就讓他也回去避幾天。”

        “到時把他也叫上，你們一起過來，我們開個會，這事不解決對我們都是個麻煩，真不知道你們怎么催收的？”熊彪說完啪的掛了電話。

        張曼莉看著鄭民掛了電話，

        “怎么啦，什么自殺了？你公司出事了？”

        “沒事，不就是公司那點破事嗎？”鄭民蹲在樓梯上吐出眼圈不屑道。

        “我剛都聽到了，自殺啊？還警察都來了，你可別在外惹事啊。”

        “是一個叫張勇的債務人，欠了二十多萬的債，一時想不開自殺了。”

        “這是你干的好事？你怎么這么不讓人省心呢？”嫂子抱怨道。

        “是由我們公司負責催收，我和另一個同事去催收他的欠款，當時說好了過幾天籌到錢就還給我們，結果過了幾天我再去的時候發現他自殺了，還在家死了幾天呢！”鄭民解釋道。

        “我就說你吧，這種事你少碰，年輕的時候打架惹事沒少干，現在快三十的人了，還在做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本來小磊的病就弄得我夠糟心的了，你可別再搞出什么幺蛾子來，行嗎？”

        “我們這是正當的合法合規的催收工作，不是什么犯法的事，你就不要操心我的事了，現在最重要的是照顧好小磊，爭取把小磊的病早點治好，也好讓我哥在下面安息。”

        “你自己長點心啊，別把事都往自己身上攬，回公司把事情處理好，別再讓家人擔心了，我先進去看小磊了，你自己沒什么事就先回去吧。”說完張曼莉轉過身走進樓道里，朝著病房走去。

        “好的，嫂子，你放心吧，我會處理好的。”鄭民看著嫂子的背影消失在醫院走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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