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七章
時至今日,梁雯好像還能記得那個團子的味道。
昂德遞過來的的確是她喜歡的紅豆沙,不知道是不是指尖沾了點綠豆餡的緣故,綿軟香甜里隱約透著那點獨有的清苦。
記憶回溯,令她舌尖發(fā)麻,語塞萬分。
昂德從不是什么高明的偽裝者。
但很難說他是否細致研習過類似情感電影中的套路,雖然聰明地沒有照搬流于表面的做法,但可能也正是沒有照搬,再加上文化間天差地別的隔閡,導致他每一回的表現(xiàn)都發(fā)揮出了自身的鮮明風格。
像極了精心設計的玩笑。
所以梁雯真的不敢相信,不敢沉溺。
她仿佛是偉大的自我洗腦者,把先入為主的印象奉為圭臬,一遍又一遍地誠然告誡自身,昂德是慣會花言巧語的情場老手,什么機車后座載人,什么跨年夜的告白,不知是他從多少人身上習得的好用技巧。
他們一個是遠赴別國求學的窮苦學生,一個是住著別墅開著豪車的二代新星,梁雯萬萬是不敢當真的,就像把高山流水看厭,偶然垂眸發(fā)現(xiàn)鄉(xiāng)間野草也茂盛,再好奇再欣賞再探究,都是一時的。
這些是宛如泡沫的幻夢,美輪美奐,引人入勝。
故事在夏日午后隱秘發(fā)生,但可能都等不到隔日清晨,便在無人知曉的晚間悄然破滅了,變成了海面上輕飄飄一層的白色浮沫,隨著幾個浪頭掀過卷起,很快地就融入咸濕的液體之中,無影無蹤了。
日光緩慢消散,休息室的里間光線迷蒙。
猶如海水退潮。
梁雯頭一次懷疑,是不是自己錯了。
還錯得離譜。
昂德的雙手還攏在梁雯的膝頭上,焐得暖意飆升,從肌膚表層滲入血管之中,再順著流通的血液滾遍全身,冰冷冷的一顆心臟似有回春之感,讓她理智松懈,情緒趁機排山倒海般地襲來。
梁雯本來張了口,可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
此時的任何語言,都不及實際行動來得有用。
她張開雙臂,俯身環(huán)住了昂德的脖頸,將下頜抵在他的肩膀上。
對不起。
現(xiàn)在這句話輪到她來說了。
梁雯整個人都在抖著,咬字都變得用力起來。
她仿佛想將歉意狠命地注入言語之中,來彌補虧欠。
呼吸如霧,胡亂地、無章法地灑滿了昂德一整個左耳廓,貓兒撓似的,癢意橫生,出口的話語反反復復,帶著欲要啜泣的尾調,骨導傳入腦中,讓他不禁就想要跟隨,好像是在起伏的海面上乘舟,一同漂流進回憶之中。
昂德回抱住她。
手掌在梁雯的背上一下一下地輕拍著。
雖然他什么也沒說,但梁雯分明感受到了。
她將臉埋得更深,有些憋悶,于是近乎貪婪地嗅著。
這個空間內,充盈著昂德身上的氣味。
一定是瘋了,不然她怎么會在距離海邊千里的巴黎市中心,聞到大海的曠達味道,而窗外收窄的光線此刻猛然膨脹開,好似同感也被成倍地放大,梁雯感覺丁達爾效應下的光束像浪潮,在她耳邊發(fā)出撞擊礁石的聲音。
明明是靜謐景色的代表詞,卻聲勢浩大。
梁雯真的有些被動搖了。
她倏然抬起頭,無端地想去尋昂德的眼睛。
他們離得好近。
昂德的唇幾乎貼著梁雯的側臉。
他看到有光線落在梁雯的眼皮上,瞳仁透亮。
能讓世上最璀璨的鉆石黯然失色。
昂德喉結滾動,目光落在了她的唇上。
許是光亮刺眼,梁雯不經(jīng)意地半瞇起眸子,兩條臥蠶淺淺的,像彎月一樣延伸至眼尾,靈動又有生命力,輕顫的睫毛將流轉的眸光一瓣一瓣分割開,不僅沒有使亮度黯淡,反而顯出一種昂貴的稀有。
她的手指本插在昂德發(fā)跟處,金色的發(fā)絲在指間纏繞又松開,后重又滑到他的肩上,修剪圓潤的指甲若有似無地畫著圈,做著亂。天地良心,梁雯才不是在有心撩撥,這是她思緒紛亂時特定的小習慣。
也就是這個時候,昂德輕輕喚了梁雯的名字。
她將視線移過去,好像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火焰。
不停止地跳動著,越來越炙熱。
“你之前想否定我們的過去,不提舊事!卑旱抡Z氣的溫度卻很低。
梁雯一激靈,以為他要算舊賬。
“我贊同,不過!卑旱鲁龊跻饬系貟伋鲞@樣一個觀點,他把梁雯眼中的驚愕看得分外清楚,故意做了一個停頓,嘴角又揚起了那種惡劣的弧度,“我們可以重新認識一下,梁雯小姐!
提議時,他的手臂還環(huán)在梁雯的腰肢上。
不著痕跡地微微收緊著。
有些不容拒絕的意思。
梁雯聞言,驟然輕笑出聲,像在笑他孩子般的純真心。
“初次見面,昂德先生,我叫梁雯!
她有認真配合出演,還伸出手來,等著友好地交握。
昂德接住,在柔軟的手背上輕輕印上一吻。
“認識你是我的榮幸,梁雯小姐!
他的眼神中,曖昧叢生。
所謂的突破點,好像就此產(chǎn)生了。
可能是昂德給了她莫大的勇氣,梁雯突然不想再做寄居蟹,永遠背著一個并不夠堅硬可靠的殼,一丁點的風吹雨打都能讓她一驚一乍,以逃避來匆匆度日,她好渴望突破,好希望從泥濘中脫身。
也許,現(xiàn)在就是時候了。
晚些時候,昂德同帕特里克碰了面。
因為白天的種種,帕特里克是相當惴惴不安的。
他都已經(jīng)做好迎接昂德暴風雨般的責問了,只是很讓人意外,昂德沒有發(fā)怒,也沒有苛責,只是同他并肩站著,無聲地遞給了他一瓶接一瓶的巴黎水,帕特里克只要想開口說話,昂德的視線就會轉過來,泛著冷意。
昂德很厭惡別人多嘴他的事。
哪怕是朋友也不行。
帕特里克自知理虧,噸噸地灌了一肚子帶汽的水。
到第三瓶時,他實在招架不住,討?zhàn)埶频倪B連擺手。
接著就是一連串不停歇的強嗝,差點把他送走。
昂德拍著后背,幫忙順氣。
當劫后余生的帕特里克對上昂德洋溢著笑意的雙眸時,才知道自己被耍了,氣得七竅生煙,“你這小子!搞謀殺啊這是!嚇死我了都!”
昂德明顯心情不錯,剛剛一直在刻意掩藏。
“誰讓你做虧心事。”昂德不以為然,還不忘嘲笑。
“你就重色輕友吧你!迸撂乩锟瞬鲁霭旱潞土忽┑年P系有了大的緩和,指頭在自己這損友的額頭前比劃了半天,都能把空氣戳出洞來,痛心疾首道:“你就是這么報答我這個有功之臣的嗎,有沒有點良心!”
昂德朝巴黎水努努嘴,“這不就是報答嗎!
帕特里克一個白眼都能翻到后腦勺了。
這個記仇的死小子。
他白天不過是出于禮貌,順手給了梁雯一瓶。
僅此而已。
郁悶歸郁悶,氣憤歸氣憤,當帕特里克掏出煙盒時,還是遞向了昂德那邊,不想?yún)s被他擺手拒絕了,這倒是新鮮的頭一次。
“我準備戒煙了。”昂德說得鄭重其事。
而這句話讓帕特里克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昂德是個不太喜歡改變的人,情感上是,習慣上也是。
帕特里克本能嗅到一絲不同尋常。
奸情起始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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