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章
梁雯正坐在化妝間的椅子上。
負責改妝的老師轉身去找單色眼影。
掛滿衣服的移動衣架被拉到了房間角落,整整三大排。
服裝組的凱特個頭較小,此刻幾乎是埋在衣服堆里翻找,一頓挑揀,直到拿出一條紅裙子,臉上越發擰巴的表情才得以紓解。
“雯,這件等會換上試試”凱特朝梁雯招呼一聲。
轉而裙子被丟到助理懷里。
“趕緊拿去熨燙。”凱特暴脾氣,匆匆催促道。
梁雯看著如一團紅云般的裙子,不禁有些奇怪,當初定妝時穿的分明是條淡綠色的裙子,有點同話劇表演時的那條薄荷綠相近,凱特還贊嘆過綠色更抬氣質,怎么好端端就換了。
于是她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凱特聞言晃晃腦袋,滿臉都是焦頭爛額后的深深疲憊,說話都有氣無力的,“嗐,就剛剛才決定的,還是昂德親自要求換的,也不知道為什么,一通好找,差點沒急死我,還好衣服備得多。”
梁雯關心了兩句,便沒再多問。
裙子就掛在身后不遠處,從鏡子里能窺得一角。
鴿血紅色,抹胸設計,端莊又妖冶。
梁雯起了些直覺,但又覺得莫名可笑自戀。
到了現場,燈光等都已準備好。
這段要在酒店的樓梯間拍攝,即使已經盡可能減少人員,換了輕便些的設備,還做了半清場,但原本就狹小的空間還是非常擁擠,等預留出站位地后,打光板只能置于上層臺階,其余人員都站到下級平臺上了。
樓梯間的門里門外,仿佛兩個世界。
紫色,藍色,青色,沒照到的地方是無盡的黑。
多種色彩的燈光交織,模模糊糊,沒有明顯的邊界線,而亮度顯然經過處理,沒有那么通透明亮,空間范圍內的人和物仿佛置身于上世紀的磁盤帶內,畫質都有些隱隱閃著黑白雪花點,霧靄朦朧。
梁雯融入這迷幻的燈光中,魅惑如女妖。
昂德就站在幾步開外,靜靜看著梁雯。
她沒有一個角度不美。
做鬼都美。
走戲幾次,昂德都沒真親下來。
他只是不斷變換位置,挪動不大,也就是毫厘之間的誤差,但都要一一試過,再做對比,昂德就是這樣,每到自己的戲份處,只會更加精益求精。
正在跟燈光師溝通的昂德,還是穿著襯衫,不過不再是開頭那件印花復古風格的,這次是一碼的黑色,扣子只扣了最下面的兩顆,領口大敞,好身材一覽無余,腹肌線條在燈光的勾勒下更加深刻。
梁雯也不催促,靜靜等昂德。
周旋于工作中的他,莫名有魅力。
昂德快步走過來,在梁雯完全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攬住了腰,將她整個人帶進了懷里,雙手捧起臉,溫熱的鼻息就直直撲在梁雯的鼻尖上,這樣的距離近到有些危險,是前幾次走戲都沒有過的。
梁雯飛快地眨了兩次眼睛,心跳也被牽連。
她毫不懷疑昂德會直接親下來。
他的氣勢好兇好狠。
但事實上昂德并沒有,堪堪停在咫尺之地,深邃的目光在面前的兩瓣嬌嫩上重重掃過,便側過頭詢問站在監視器后的帕特里克,“這個角度可以嗎?”
梁雯頓時舒了口氣,旋即覺得自己好沒出息。
吻戲而已,有什么可緊張的。
不過要是自我暗示有用,那這世上會少去一大半失敗。
“你剛剛是在期待嗎?”
昂德并沒有錯失梁雯方才的神情。
眼中盛著大片的懵懂,但仰起的下頜卻是在等待。
他問得相當直接,梁雯有一種被哽到的感覺。
實話說來,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樣的話若是放在平日里換別人來說,就已經被梁雯自動歸結為不懷好意的那一類了,可是昂德說出來,就像是在陳述一個最正常不過的疑問,直白得要死,卻讓她討厭不來。
梁雯輕輕推開他的臉,“才沒有。”
昂德不允許這樣的逃避,繼續盯住她的眼睛。
“可是我好期待。”
期待同你變得親密,從肢體,從內心。
梁雯被他灼熱的目光炙烤,恨無處可躲,無地可藏。
她真地越發招架不住昂德說的話。
哪里學來的這些,平白擾亂別人的心。
“別期待了,這條估摸有的拍,趕緊先試一次。”帕特里克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梁雯和昂德旁邊,毫不留情地撕碎了漸升溫的氣氛,對兩人之間無形的拉扯熟視無睹,仿佛對浪漫過敏。
梁雯趁機拉開距離,專注整理裙擺。
昂德滿臉都寫著不爽,瞪向帕特里克。
一副平白被搶了骨頭還被踹了食盆的狗狗模樣。
帕特里克絲毫不懼昂德,笑得賤兮兮的,昂首挺胸,一指掛著的工作牌,趾高氣昂起來,“昂德你現在可是演員了,片場得聽我執行導演的。”
難得逢昂德放權,他自然不肯錯過任何一次過足癮的機會。
昂德揣著兜,也不跟帕特里克多廢話,剛抬腳,人影就已經竄到監視器后面坐著了,這人還舉高擴音器,左搖右搖,氣焰囂張。
還真被帕特里克不幸言中,第一次嘗試并不順利。
梁雯站在監視器前,看著回放中自己那僵硬如木頭的反應、毫無美感的別扭動作,跟昂德的親吻不像是調情,倒跟上刑有點異曲同工之妙,她看得臉頰發燙,但更是有些無地自容,忍不住在心里默嘆。
她知道吻戲不容易,但沒想到會這樣不容易。
即使梁雯已經做足了思想建設,也已經在腦海中設想了千百種可能性,但真上場,這些就宛如小兒科了,她完全顧不過來,腦子里一團漿糊,不自覺就被昂德帶著走了,沒有絲毫的自主性。
這是不行的。
這段戲中的文鶯和察爾金已然有了類似餐桌調情的好幾次逾越,未越雷池的禁忌感會讓人的胃口不斷變大,妄圖索求更多,就好比是一種突如其來、曠日持久的癢意,普通的抓撓已經無用了,需要更加厲害的手段。
止身上的癢,解靈魂的渴。
派對上衣香鬢影,他們從中抽身,龜縮在樓梯間,在逼厭的幾平米內肆意狂放,釋放天性,把最拿不上臺面的欲念原原本本、毫無保留地展現給對方看,然后就會驚喜地發覺,他們就是那極少數的同一類。
所以文鶯一定要主動,也要嫻熟。
像兇相畢露的小獸。
她與察爾金,誓要把對方拆分入肚
至于梁雯的吻技,說生疏都是謬贊了,那完全是一竅不通。
帕特里克幾乎是看得無欲無求,面如死灰,終于忍不住暫停了回放,轉頭問梁雯:“你之前是不是從來沒拍過吻戲?”
梁雯被輕易拆穿,不安地搓了搓手。
“試鏡會那次,能算嗎?”
帕特里克頓時發出爆笑。
連昂德都差點沒繃住臉上的表情。
好的,不算就是了。
這倒也不是梁雯的鍋,實在是她之前在國內接的戲,角色存在感都太低了,別說是吻戲,就是循序漸進的感情線都沒怎么出現過,唯一一次,還是個發了瘋糾纏男主的反派女配,被一劍殺透了,涼得徹徹底底。
“雯,戀愛總談過吧?”帕特里克此時還抱有些希望。
梁雯支支吾吾,搖了搖頭。
“kiss,kiss?”帕特里克不死心地追問,還比出了手勢。
梁雯強裝鎮定,但眼神足以出賣她內心的茫然。
昂德抬手,帕特里克的后腦勺挨了一巴掌。
“那可難辦嘍。”帕特里克吹起了口哨,故意盯著昂德看。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梁雯萬分焦急,怕因為自己耽誤拍攝進度,同時她也很懊惱,自己沒有練得更好些,雖然提前看了很多經典的吻戲片段,也細細揣摩了其中的情緒變化,但終究是沒有實戰經驗,劣勢分明。
這期間,昂德又看了一遍回放,神色嚴峻了幾分。
“拋開剛才那些,這一段從開頭起就不行,情節太單薄,缺少一個切入點,撐不起后續的爆發,導致情緒干,進展快,沒有張力,有一種被推著往下趕進度的感覺。”昂德一針見血,指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帕特里克歪頭思索,左看右看,忽然眼前一亮。
不知是誰擱在臺階上的香煙盒。
“煙啊,避眾抽煙,樓道借火,袒露心跡,張力不就來了嘛。”
帕特里克越說越興奮,眼睛都要放出光來。
這確實是個絕佳提議。
但昂德下意識就要否決,“不……”
他知道梁雯討厭煙,所以不愿加這種橋段。
“可以呀。”梁雯干脆利落的回答卻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你根本不會抽煙。”昂德低聲提醒梁雯。
梁雯微笑,“沒關系的啊,只要拍攝效果能好,這些都不是問題。”
昂德與她對視幾秒,見梁雯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目光頓時變得冰冷,他走過去拿起煙盒,利落地抽出一根,點燃后遞給梁雯,煙絲緩緩燃燒,光是飄出的煙霧,都能把人眼睛熏得睜不開。
這是法國當地的一個小牌子,香煙味烈。
梁雯接過煙,只猶豫了一瞬,湊近猛吸了一大口。
果不其然被嗆住,咳得驚天動地。
“不會就別逞強。”昂德拿回煙,直接掐滅。
梁雯扇散眼前繚繞的煙氣,用一雙被熏紅的眼睛望著昂德。
她說:“你能教我嗎,我可以學的。”
可憐兮兮,委屈巴巴,偏又生了一雙倔強的眼。
他怎么拒絕的了。
昂德自惱地揉了揉額前的頭發。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向梁雯舉雙手投降。
“大家休息二十分鐘。”昂德的聲音從擴音器內傳遍整個樓梯間,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梁雯毫無防備地被牽起手腕,跟著他朝外走去。
“喂喂喂!你這個演員怎么替導演做決定啦……”
帕特里克挪愉的聲音在后方飄蕩著。
梁雯被拽進了吸煙室。
門剛帶上,她就被圈在了臂彎內。
李貝克酒店室內禁煙,但在二樓的餐廳旁邊設置了專屬的吸煙室,說是吸煙室,其實就是個電話亭大小的空間,兩個人擠在里面,鞋尖抵著鞋尖,想自如轉身都有些困難,隨意舒展手臂更不可能。
梁雯抬眼看昂德,不知該說些什么起頭的話。
兩個人都兀自沉默了一會兒。
窸窣聲起,原來是昂德在拆煙盒的包裝,這是他從劇組的工作人員那里借來的“教學道具”,全新的,剛買來還不及開盒,包著透明的塑料紙,是味道清淡許多的女式香煙,濾嘴處有果味的爆珠。
細長的煙被倒出半截,濾嘴處煙紙斑斕。
“我會教你,煙,還有吻。”
昂德仿佛不是在遞煙,而是在給予承諾。
綠茵的眼瞳,亮紅的裙子,晦暗一隅里的唯二亮色。
昂德把玩著指間的香煙,狀似隨意,口中卻在耐心講解,“別把煙霧吸到肺里,在口腔里過一圈,慢慢吐出去。如果覺得煙草味苦澀,那就把濾嘴里的爆珠咬開,味道就會有改變。”
梁雯認真聽著,但總隱約嗅到一股水果的甜味。
她花了些時間,最終還是找到了。
甜味的來源自然是那根香煙。
梁雯拉過昂德的手,湊近些,低頭輕嗅,煙紙上味道最為濃郁,但連同指尖上也有些附著,她開心地同昂德分享自己的發現,“是葡萄味的。”
眼睛亮晶晶的,好驚喜。
昂德的手還被梁雯捧在掌心里。
他明顯愣了一瞬,接著笑得無奈,拿起煙盒放到梁雯的面前,點了點包裝盒上的其中一個法文單詞,葡萄味爆珠。
梁雯癟癟嘴,想直接把昂德的手丟出去。
不想卻被他一把反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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