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一秒,兩秒,三秒……四十八秒,四十九秒,五十秒,五十一秒,五十二秒!
盛濯輕輕點在方向盤上的食指在心里默數到五十二秒時驟然停止。
副駕駛傳來均勻的呼吸聲,轉頭一看,女孩已經熟睡,卷翹的睫毛平靜地合著,沒有一絲顫動。
五十二秒。
盛濯記不清這是第幾次了。
在□□疲倦和精神困乏的雙重壓力下,人體一旦放松下來,陷入熟睡的時間通常會在四十五秒到一分五十五秒之間。
塔塔正好就是在這個區間內陷入熟睡,在她閉上眼五十二秒鐘后,熟睡所代表的均勻呼吸聲剛好響起。
一次兩次也就罷了,巧合的是,每一次!
盛濯在兩天前的夜晚發現了這件詭異的事。
當時只是覺得無趣,找點事情來做,便在心里默數著塔塔從清醒到入睡的時間,沒想到幾次過后,竟然得來一個一模一樣的時間數據。
精確到好像刻意為之。
從前的經驗告訴他,塔塔絕對不像她表面上那么簡單,所以他剛才才會突然試探。
事實證明,她根本沒有睡著。
或者說,過去的幾個夜晚,她都沒有真正睡著。
沒有充足的睡眠,卻能在白天保持那樣充沛的精神活力,一些奇怪的念頭一旦冒出來,便難以抑制。
盛濯出乎意料的冷靜。
不管這個女孩身上藏著什么樣的秘密,至少他在她身上沒有察覺到任何惡意和威脅。而她的異常之處,不僅不會給他帶來麻煩,相反,倒是一份保障。
畢竟這么一個精氣神十足的隊友,不是什么幸存者隊伍都有的。
下半夜輪到塔塔守夜,盛濯“叫醒”她的時間也幾乎精確到以往每一夜的同一個時分秒,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等盛濯睡著以后,塔塔支開精神力場,發現之前感應到的幾個游離在幾公里外的初級感染者和幾只被感染的動物距離他們又近了一些。
這倒沒什么,那些都還只是受到了初級感染。
動物感染和人被感染的情況差不多,四肢僵化行動緩慢。如果產生進化,一些原本就行動敏捷、捕獵能力強的動物就會變得更加可怕。
慶幸他們暫時還沒遇到那樣的。
兩個多小時后,天到了最暗的時刻,沒多久太陽就要升起來了,而那幾個感染者與感染動物距離他們不到一公里。
蹣跚的身影搖搖晃晃踩著一地廢土漸漸靠近,忽然,它們的動作停滯下來,灰白的瞳孔四處逡巡著,腐爛在臉上的肉隨著動作微微顫動,很快,它們似乎發現了什么,朝著一個方向快步走來。
的確,那速度對于他們來說已經算是快的了,雖然還比不上普通人的小跑速度。
而他們的目標方向,正是塔塔等人身處的服務區!
距離越靠近,它們對血肉氣息越敏感。
塔塔歪了歪頭,稍加思考后,又轉頭看了眼盛濯,他睡得正熟。不遠處那輛白色貨車里的人也都睡得很熟,即便是守夜的人也靠在椅背上呼呼大睡。
清醒的只剩下塔塔一個。
她暗暗嘆了口氣。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精神力觸角延伸,找準感染者中樞神經,發力——
太陽從地平面上升起,頭懸利刃、朝不保夕的末世生活改變了幸存者的生活作息,幾乎是天一亮,大家就有所感應地睜開眼睛。
當然也有從噩夢中驚醒過來的,這已經是常態了,沒有人去在乎別人受到了什么驚嚇,因為誰都知道噩夢的內容。
盛濯醒得最早,他的生物鐘一向準時。
在他進行簡單洗漱的間隙里,塔塔神情有些嚴肅地提醒他:“你每天睡眠不足八個小時,還要開一整天車,進行高強度的體力活動,再這樣下去,你的身體會出問題的。”
一個男人再怎么強悍,畢竟不是超人。
盛濯的眼下已經有了一片淡淡的青痕,雖然那并不影響他出眾的外貌。
聽完塔塔的話,盛濯拿濕毛巾抹了一把臉,回頭看向精神飽滿、光彩依舊的女孩,心底的疑問終究還是沒有道出口,只反問了一句:“要不你來開車?”
塔塔不以為意地點頭,“好啊,我開車,你休息。”
走上駕駛座前,塔塔忽然回頭對他說了句:“你之前從來沒說讓我來開車。”
說完也不像是要等他回答的樣子,徑直鉆進去。
盛濯動作頓了頓。
然后開始復盤自己最近這兩天的舉動。
他習慣獨自承擔一切,也習慣掌控一切。
一開始時,他只把塔塔當成一個普通的幸存者,最多就是沒其他人那么脆弱累贅而已。
隨著同行時日漸長,她逐一證明了自己的與眾不同,竟然讓他下意識生出托付后背的意愿。
教她用槍,給她武器,甚至連末世司機這么重要的任務都給了她。
換做以前,他可不愿意把方向盤交給一個不信任的人,還是在這種極度危險的環境里,自身精神體力都有所損耗的情況下。
他昨天才說過自己的信任不會輕易交付,今天卻不自覺做出了背道而馳的事。
“沒辦法。”盛濯收拾干凈后將東西放到車后座,“誰讓你眼睛尖,看出我是強弩之末了。”
其實這樣的日子他不是沒有過過,再堅持半個月也沒有問題,但正如塔塔所說,是個人都會有極限的。
對上車窗里塔塔那雙仿佛永遠不會被陰影蒙塵的清亮雙眼,盛濯壓下沉沉思緒,沒有露出任何端倪。
“盛兄弟早啊!”孫建國拎著兩瓶礦泉水走過來,想要遞給盛濯。
盛濯婉拒:“你們人多,留著吧。”
見孫建國不聽,他便將兩人也預備去臨海安全區的事說出來,孫建國一時大喜過望,也顧不得許多了,忙著回去收拾東西上路。
末世充斥著黑暗與絕望,能幫一個是一個,能活下去一個算一個。
出發前,盛濯把鑰匙丟到了塔塔手里。
她雖然沒有系統學過,但車技竟意外的不錯。
盛濯坐在副駕駛隨口問她:“誰教你開的車?”
“皓哥。”塔塔第一次開車,難免有些新奇感,一心只撲在前面的路上,“她是我之前認識的朋友,是個很不錯的人,她教過我一些基本技巧,不過我今天還是第一次開車。”
居然有人在他之前教了這小丫頭開車的技能?聽起來似乎還是個男人?
盛濯心里有那么點微妙的不爽,不過很快被他忽略。
他繼續問:“那你怎么一個人在川江基地?你的朋友呢?”
“我們一起到東南基地以后就分開了,皓哥的老公以前就在那里當兵,她跟著老公哪兒都不去。”
盛濯忽然沉默了一下才遲疑著開口:“皓哥的……老公?”
“對啊!”塔塔點點頭,忽然想起這個稱呼是有歧義的,笑著偏過頭看了盛濯一眼,“你不會以為皓哥是男的吧?她是一個大美女!只不過性格大大咧咧的,能力又強,自稱女漢子,認識她的人都喊她皓哥!她可帥了!她老公也帥,他們特別般配!”
盛濯想了想,忽然問:“有我帥嗎?”
塔塔又轉過來看了他一眼,很直截了當地回答:“沒有。”
她說的是實話,很中肯的實話。
盛濯莫名覺得胸口那股子奇怪的郁氣消散了,嘴角不自覺上揚,顯然對小姑娘不帶絲毫作偽的夸贊很受用。
就在稍稍側身調整座椅的時候,他的目光忽然定在窗外一點一動不動了,“停車!”
塔塔忙踩下剎車,轉頭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怎么了?”
嗯……好巧不巧,車輛經過的公路邊上赫然躺了幾具腐尸。
盛濯沒有說話,兀自打開車門走向幾步遠的尸體,塔塔不明所以地下車跟上去。
緊隨其后的白色貨車也停了下來。
盛濯面色沉靜地走到幾具感染者尸體旁邊蹲下看了一會兒,又走到后面那幾具動物尸體旁邊,照樣蹲下來看了一會兒。
孫國強帶著李子杰走過來,“盛兄弟,怎么回事兒?”他們也看了幾眼躺在地上的尸體,除了惡心就是可怖,沒有什么新奇的。
“沒什么。”盛濯面無表情地站起來往回走。
孫國強和李子杰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互相對視一眼,正打算問問塔塔什么情況時,發現對方早就亦步亦趨地跟著盛濯的腳步回車上去了。
得嘞,回吧。
接下來的一路,盛濯沒有休息,而是坐在椅子上雙眼目視前方,眉心攏起不明顯的褶皺,表情看起來十分冷肅。
像是在思考什么很重要的事。
沉默過去了許久后,塔塔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怎么啦?你發現什么了?”
她的聲音似乎將盛濯從沉思中喚醒,冷峻的男人此時面色凝重,看起來比平時更加難以接近。
“那些感染者……很奇怪。”
“哪里奇怪?”
“死法。”盛濯捏著眉心閉上眼仰頭靠在椅背上。
剛才在行駛過程中,他就注意到前方有感染者尸體,原本沒什么奇怪的,直到不小心瞥了一眼猛然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便立即讓塔塔停車下去查看。
那幾個感染者的面部已經腐爛,其中一個的腦部似乎曾經受到過重擊,缺了一塊顱骨,能夠清晰看到里面的腦髓。
眾所周知,感染者的弱點在腦部,只有毀壞它們的大腦中樞才能算殺死它們。
可這幾具尸體的腦部幾乎是完好的,沒有槍眼,沒有致命傷,就連露出一半腦髓的感染者,腦髓表面也沒有破損痕跡……
再看那幾具感染動物尸體,它們的腦部同樣沒有任何外力攻擊的痕跡。
很多人對于感染者是十分恐懼的,即便沒那么恐懼也不怎么會關注它們死后是什么樣子,自然就不會去關心怎么死的。
偏偏被他注意到了。
而且這并不是第一次。
大半個月以來,盛濯還見過兩次同樣的情況。
所以剛才他才會突然下車查看,只因為腦海里一閃而過的熟悉感。
那么……到底是什么武器,能在完全不損壞大腦外部的情況下直接攻擊感染者的中樞神經致其死亡呢?
盛濯不可避免想到了過去的一些傳聞,隨著科技的發展,一些高精尖武器也隨之問世,他了解絕大多數武器,但有一些殺傷力極強,尚處試驗階段的秘密武器便無從得知了。
會不會是有人掌握了這種武器,并將其用在了感染者身上?
這個問題的答案暫時無解。
但起碼能算一個安慰,如果世上真的存在這樣一種武器,至少說明,人類不是完全陷入絕境無法救贖。
塔塔繼續追問:“他們的死法哪里奇怪了?”
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她問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比剛才弱了些。
盛濯轉頭看過去,漆黑眼底如一潭深不見底的旋渦,“腦部沒有槍傷,沒有重擊傷,卻毫無生命跡象,難道是累死的?”
感染者可不會疲倦。
塔塔忽然眨了好幾下眼睛,如果有熟悉她的人坐在旁邊,就會知道她此刻十分不自在,因為只有在心虛慌亂的時候,她才會不停眨眼。
盛濯并不算了解她,但他了解人性,他善于把控人性致命的弱點。
當然,也善于發現不尋常的情況。
“你覺得……”盛濯歪了歪身子,縮短了和駕駛座的距離,雖然不是近在咫尺,但他說話時噴出的氣息還是似有若無傳過去,隱約落在了塔塔肩上,“會是什么東西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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