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漁早就拿到h大的offer，在找到隱蔽的住處前，要每天乘船往返港澳，不能住酒店，以免被人查出蹤跡。藏在阿媽那貧民窟里是最好的選擇，可以給她充分的時間做計劃。

        她在h大校內使用的還是英文名tana——加英雙重國籍里加拿大的名字，本準備回港后等養(yǎng)父對外公布她身份，不用再躲躲藏藏地過日子，誰知意外出現(xiàn)，她只能繼續(xù)用tana這個名字。

        現(xiàn)在，她想安分在學校里混一段時間，了解好本埠情形，從長計議，偏偏生活不太平，先是h大的統(tǒng)計學專業(yè)課太多，后是同班男孩阿野對她窮追不舍，真是快被搞瘋了。

        這會兒她終于得閑，犯困了，趁教授背身在黑板上寫字，她半托腮望著窗外，心算電線桿上的麻雀數(shù)量，想清醒一下。

        四條電線，每條電線上的麻雀數(shù)量都不同。下面偶有打完籃球的男孩子經過，麻雀頻頻驚飛，每時每刻在變換數(shù)量，驟增劇減。不同線的麻雀同時飛走二十幾只，又飛回來十幾只，反反復復。

        “tana！”震耳的喊聲。

        銀發(fā)教授有毛病，大學課堂還拿一把戒尺揮了揮，“往哪里看？說的就是你……”

        阿漁聳聳肩：“……”

        教授走到她面前，得知她在“數(shù)麻雀”后，嘴唇顫抖：“我知啊，你們個個中學時拿奧數(shù)比賽第一，了不起啦？你家長知你在高校浪費光陰？”

        “對不起周生，我沒有家長哇。”

        “你！你——剛才在干什么？”

        “在準備其他課的小組作業(yè)！”旁邊有人幫忙回答——這人正是合野，約阿漁多次還沒約上的男孩子之一，最近總采取各種極端方式吸引她注意，好像天生不知墳墓二字怎么寫。

        “其他課作業(yè)？”教授冷冷笑了，金框眼鏡邊緣閃過刺眼的光，“tana小姐，你以為，自己能秒算出285x35=9985就是天才？告訴你，同每一門科學一樣，數(shù)學也是需要思考……”

        “9975，周生。”阿漁糾正。

        教授咬牙，叫她去講臺上談對本專業(yè)的看法。

        這個教授很奇怪，大家私下里都抱怨，怎么從不重視專業(yè)理論知識，總與學生談哲學之類的東西？還經常點名讓學生談“對藝術的看法”，跑題跑到天際去，有沒有作為h大老教授的覺悟？

        “統(tǒng)計學……它，是一門……”阿漁懶懶垂著眼簾，濃密睫毛像是蓋在了彎彎臥蠶上。太過白皙，連日光落在她身上都朦朦發(fā)亮。

        風從窗外吹了進來，輕晃著純白百褶裙擺，有著水手服條紋的寬松蔚藍t恤衫像海浪涌動起來。合野，連同別的男孩子的心，一起翻涌。

        “就是一門……”

        底下傳出竊竊私語聲，如海上冒出的泡，此起彼落此消彼長。

        教授冷哼，問有沒有人要主動上來談談。

        沒人。

        教授背手面向階梯教室所有人，“你們這一屆，是hku創(chuàng)辦統(tǒng)計學專業(yè)后迎來的第三屆學生，竟如此散漫、平庸，是希望十年后被邀請回校為學弟學妹們介紹反面教材經驗？”

        “——掙錢的學科。”

        阿漁扭頭對教授說，“學好統(tǒng)計學，方便掙錢。”

        教授一臉絕望，眉毛皺成兩條毛毛蟲，鼻孔大喘氣，最后咬牙切齒，在學生們的竊笑聲中將阿漁遣回座位去了。

        “喂，下課有時間沒？”回到座位上后，合柚子湊過來，朝阿漁耳語。

        “飲茶？”

        “看阿勛的live演唱！”

        柚子是個鼓手，她即將加入蔚藍森林——這個去年才出道的樂隊，也許不久后就能跟著樂隊四處演唱，現(xiàn)在她整天把心思放在這事情上。

        比如現(xiàn)在，她就拿出一張海報出來，指著上面最中間那個人說：“你注意他看我的眼神！從他的眼睛對過來，我就知他對我動真情啦。”

        哎，柚子就是有這樣一種莫名其妙的、瘋子般的偏執(zhí)。她總覺得，那個叫阿勛的主唱鐘意她，一直這么覺得，哪怕是以前人家有女朋友的時候。女朋友死了后，她那種感覺變得更強烈。

        她認為阿勛在上段感情關系里有什么難言之隱。比如，阿勛的女友正是她的表姐，這樣，她和阿勛兩人很難走在一起，即便表姐出車禍死了。

        當然，這些都無法阻止柚子追人家，表姐的死對她正有利。

        阿漁想，柚子的三觀多少是有些……奇特的，但與自己無關，也就算啦。走出教室的路上，她一直在找借口拒絕陪對方去看live表演。

        走著走著，校門口一輛勞斯萊斯發(fā)出一聲響。

        所有人投去注目禮，包括阿漁。

        就是這一眼，她看見了坐在車后座的一個男人，戴著墨鏡，鼻梁和嘴唇很眼熟。

        她頓步，半晌，走過去。

        “……是你？”

        阿漁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他名字。

        他也不知她的名字，“原來真的在h大念書。”

        阿漁才想起，那天自己說過在h大念書的事。她注意到周圍擁擠的目光，趕緊問：“你來這里是有什么事？”

        “哦，只是看看你心理健康狀況。”他上下掃她一眼，微笑，“看起來你過得還不錯，有時間的話，一起喝杯咖啡嗎？”

        旁邊柚子捂嘴。

        阿漁立刻回答：“啊，很遺憾，先生，我沒有時間，剛才我已經答應陪朋友去看演唱會。”說完，指了指旁邊愣住的柚子。

        勞斯萊斯停在校門口真的太過招搖，向七煦察覺到她的眼神閃躲，于是，輕扯嘴角笑了笑，說：“好，那我們下次再說。”

        “好的！那再見啦！”阿漁馬上揮手。

        車仍是沒開。

        向七煦注視她兩秒，“……不如留個電話？”

        “好！”阿漁火速摸出一張便利貼，唰唰寫下自己的bb機號，順便貼心地補上名字tana，并投去期待他即刻離開的目光。

        “下課回宿舍？我可以送你。”

        “不不，不必啦。”

        向七煦的眼角彎起來，他看一眼她身后的校園，重新戴上墨鏡，似笑非笑道：“好好念書，tana小姐。”

        車開走了。

        柚子滿臉怪笑，吐了吐舌頭，“某些人真是好笑，要跑去搖滾演唱會念書。”

        阿漁揚一下拳頭，“喂，我今晚是特意陪你去聽阿勛唱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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