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有人監視他的動向，她不能跟他待在一起。

        阿漁回宿舍一夜未眠。

        她想著心底里深藏的一個秘密，她在等，等一個時機嚇唬他。她要看那張英俊的臉被驚到扭曲，看他的風度與淡定在天雷“surprise”面前蕩然無存，并按住她的肩膀問“你再說一遍”……

        有意思。

        但，假如不是這個場面？

        男人們往往一聽自己有個孩子，便瞬間換臉。風流男子尤其如此。七年過去，誰知他會不會變樣子。

        她又開始忐忑。

        第二天，平安夜郵輪舞會熱鬧非凡，她跟julia混了進去。julia想不通她怎么忽然變活躍，以往都是拼命拽她去玩也拽不動的。

        “tana姐，我去找吃的啦！你想吃什么，告訴我。”

        “嗯，隨便。”

        在舞侶的搖晃中，舞池幻變成一個巨大的萬花筒。舞侶們在其中絲滑般流移，每一秒都切換出令視界驚喜的色彩和畫面。

        男人的視線穿過香檳與甜品，從酒氣與甜味中捕捉到她的身影。

        今夜，她戴了面具避人。但她的存在本身仍引人注意。七年過去，身姿褪去了少女時的稚嫩溫軟，骨感深藏豐腴的肌膚中，身段玲瓏有致，撐著黑裙，不像當年那樣瘦得略干癟。長卷發濃密的發量正好襯了明艷的唇色與眼妝。她就站在那里，懶懶倚靠著潔白的柱子，風情萬種。

        他感覺有點燥熱，但一想到還沒來得及盤問她的一切，她受過的傷和痛，她多年在海上如何度日……心頭的躁動被克制了。

        她竟會活下來。

        那么難的事都發生了。

        想過一千次將她重擁懷中。

        然而想了一千次，此刻也不敢將她擁入懷中。

        他遠遠坐著注視她。

        換了舞曲，吊燈一滅，視野暗下來，四周流淌著優雅浪漫的法國香頌。阿漁走過來，主動坐到他旁邊，嗓音魅懶：“今晚漂亮小姐好多，向生難道不去邀一位靚女跳舞？”

        他想了想，起身。

        他遞出手掌，“在邀請了。”

        密密麻麻的彩色光斑在旋轉，掃過彼此身上。

        兩人在舞池中輕搖。

        他低頭，俯在她耳邊嘆口氣，“可不可以不要再穿黑色？這真的是讓人絕望的顏色。”

        阿漁低頭看看黑裙，噗嗤一笑，雙手環在他肩上，忽然變了臉色，嗤一聲，“憑什么管我？我告訴你，向生，你已經得罪到我。我對重逢很不滿意。那晚在海邊，我本以為，應該會……”

        她欲言又止。

        他馬上問：“應該會什么？”

        她咬牙切齒，“重逢那一刻，會抱我，吻我，誰料到裝作不認識我……”

        話音未落，他手上一收，讓她的身子緊緊貼上來，“抱你……”他喃喃著，氣息在黑暗中循著她的臉頰滑下去，“吻你……”溫和的唇輾轉在微涼的唇上，感覺到她微顫，加深纏綿一吻，“這樣嗎？”

        “……”

        七年沒臉紅過了。

        還好光線暗。她咳一下，別開臉，竭力讓聲音變得正經些：“……當年那一晚，你中了槍？”

        他頓了頓，“嗯。”

        “哪里？”

        “背后。”

        她腳步亂了，伸手繞過去摸那背脊，卻被他用力抓住手，引到肩膀上——“但我是痛在這里。”

        望著他暗光下深邃的雙眼，她好像沉船擱淺進海灣。

        兩人離開舞會，出了大廳。

        夜風很大，船舷邊，阿漁拿出打火機點煙，費力打了幾次。他抬手幫她擋了風，才點燃。

        她吸一口煙，“向生真是長情，跟成小姐還有往來？”

        他皺眉，盯著她夾在指間的東西，想說什么，話到嘴邊又轉變：“她？上船拍戲而已。”

        阿漁吐一口煙霧，彎起紅唇，嘴角的魅惑意味逐漸明顯。

        “不信我？”他站直。

        她瞇眼，黑色眼線隨眼角勾起若有似無的嫵媚弧度，“憑什么信你？”

        他笑了笑。

        他后退，退到欄桿邊去，“那你信不信，我為了讓你信，可以隨時跳進一片海里面去？事實上，七年前我便想這么做……”

        在他身后，下方還有幾層甲板，最大的那層甲板船舷外，是深闊的海。郵輪一側劃著白花花的浪。

        他側身，一腳踩上欄桿第二層。

        阿漁眼紅，直接撲過去，“你癡線啊！”表情要多兇狠有多兇狠。

        他順勢收人在懷，語調有捉弄得逞的笑意：“你一定舍不得。”

        “你這個混蛋……”她在他懷中輕輕顫抖，竟哽咽起來。

        一片陰影覆蓋在她眼前，溫熱的淚水從他的指縫中淌出來。

        她抬起臉，克制情緒，咬牙，正聲道：“聽著，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他掃視周圍，拇指指腹掃過她的唇畔，“好，我也有個計劃要告訴你。明晚來我房間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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