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顧氏穿著大紅嫁衣上了花轎，顧瑾伸手捂著胸口，那里不止沒有抗拒，還有隱隱的歡喜。
  李將軍成親，京城中許多人都親自上門道喜。將軍府中熱鬧非凡，無論眾人心里怎么想，大家面上都是一片喜氣洋洋。
  安南侯府也去了，不過葉蕊雪沒有去，以他們夫妻的身份，如果老侯夫人不帶著的話，他們是進不去將軍府的。
  與之相反的是，顧瑾送走了顧氏，家中就冷清了下來。
  午后的時候有人上門拜訪，來的人是葉蕊雪。
  產后的她身子豐腴了些，不過面色依舊蒼白，精神也不太好，有些憔悴。院子里的下人還在打掃早上李修來接人后留下的狼藉，她進門后看見顧瑾站在院子中，上前說道：“還以為你不會讓我進門。”
  本來是不想見的，但是顧瑾現在無聊，她也想見見葉蕊雪如今過得如何，她可還沒有忘記幫葉蕊雪疏散怨氣，葉秋語大半的怨氣都來自葉蕊雪。
  這小半年沒有理她，是因為葉秋語最看重的還是顧氏，如今顧氏養好了身子，還嫁了一個靠譜的人，她自然就騰出手來了。葉蕊雪不來找她，她也會找上門去。
  看到她憔悴的模樣，顧瑾心情好的問道：“你有事嗎？”
  “你能不能幫我給傅大夫求個情，請他幫我調理身子。”葉蕊雪語氣晦澀，垂著頭道：“就算我求你。”
  看她這樣的態度，顧瑾就想起她還沒有生孩子時，請她幫忙的態度截然不同。相比之下如今就真誠得多，也證明那時候她只是找借口留在她門口罷了。
  “你求我我就要幫你嗎？”顧瑾悠閑的答道。
  葉蕊雪聽聞面色更加蒼白：“你在夫君面前說了我不少壞話，弄得我們夫妻生分了許多，你不就是想我們夫妻離心，然后在你面前卑微哀求嗎？如今我求你，你滿意了嗎？”
  “我可沒有冤枉你，都是實話實說而已。”
  葉蕊雪語氣漸漸激動起來：“對勾引夫君的女人下手，多數的女人都會如此，呂馳身邊連個丫鬟都沒有，你敢說不是你的手段？”
  “還真沒有，那也是他心甘情愿的，當然了，興許是看在了將軍府的面子上，你沒看見，將軍府沒落，他就將我趕了出來？”顧瑾淡然道。
  對于這個回答，葉蕊雪啞然，她隨即道：“夫君因為我身子的緣故，下個月就要納貴妾了，我不能沒有孩子。”
  顧瑾狐疑：“你不是生了個女兒嗎？”
  “女兒有什么用！”葉蕊雪恨恨道：“如果女兒有用，他就不會納妾了。”
  這是把張陽要納妾怪到了自己女兒的頭上？
  “請你一定要幫我求個情！”葉蕊雪上前兩步，想握住她的手。
  顧瑾后退，又想到什么，她問道：“你不是有一個表哥曾經是傅太醫的徒弟？”
  “你怎么會知道？”葉蕊雪聽聞十分戒備。
  顧瑾看著她，認真的道：“他如今人在何處？”
  葉蕊雪垂著頭，沮喪的道：“在侯府，他也無能為力。就是他讓我來找傅太醫的。”
  顧瑾又問道：“給我下的藥，都是他給你配的嗎？”
  葉蕊雪霍然抬頭：“沒有！”她語氣篤定，沒有一絲猶豫，越發讓人覺得她心虛。
  顧瑾心里冷笑，葉秋語果然是他們倆毒死的。既然如此，別說求情，她更加不會手軟。
  她嘴角微微帶著些笑意，眼神冰冷：“傅太醫曾經跟我說過他這個弟子，去年你在這里請我幫你求情，那時候傅太醫就跟我說過，對于你，若非到了人命關天之際，他不會再出手。”
  葉蕊雪眼中的光亮黯淡下去，整個人都失色了幾分，神情恍惚的出了門。
  顧瑾想起什么，叫住她：“等等！”
  葉蕊雪回身，帶著希冀看著她，就見顧瑾上前，遞給她一個瓷瓶：“這里面的藥對傷口愈合很好，聽說爹受了傷，麻煩你幫我捎帶過去，也算是我的一片孝心。”
  她遞藥瓶的動作快且不同拒絕，葉蕊雪下意識接住，一股濃郁的藥味襲來，狐疑道：“你會這么好心？”
  “你想什么呢？”顧瑾無語：“他好歹是我爹，我擔憂他不是正常？既然你不相信，那還給我就是了。”
  說著，她一把搶回藥瓶，有些生氣般道：“送客！”
  葉蕊雪倒是無所謂她拿不拿回，現下當務之急就是另找一會高明的大夫調理身子。
  上了馬車后，她閉上眼睛假寐，只覺得臉有一些癢癢的，伸手摸了摸，也沒有在意。她生完孩子后并不用脂粉，今日出門特意抹了一些，可能是不習慣。
  顧瑾回房后，看著手中的瓷瓶，嘴角微微勾起。
  她將瓶子收好，丫鬟端著熱茶進門，顧瑾端起茶杯，問道：“馬車走了？”
  “走了。”丫鬟有些奇怪她的問題，以前她從來不會問這個的。不過今日顧氏走了，從今往后這家中只有一個主子，她不禁問道：“姑娘，以后您會回將軍府嗎？”
  顧瑾笑著搖了搖頭：“不去，你想去嗎？”

  丫鬟點頭，又笑著道：“姑娘在哪，我就在哪兒，我們全家都都感激您。”
  這個就要從顧瑾當日買人的時候說起，他們一家老小七口人，當時還有兩個病人，又死活不愿意分開，因為這個，好多人不愿意要他們，也因為顧瑾不在意這個，就把他們一家人都帶了回來。
  翌日，顧瑾就去醫館坐堂了。由于醫館剛開，病人不多，許多人都只是來抓藥，到了午膳的時候，顧瑾打算去酒樓，還沒有出門呢，就聽到隔壁傳來了吵嚷聲。
  隔壁是京城中出了名的胭脂鋪子，也有賣女子的香粉，可以說京城中大半的貴夫人都用過他家的香粉。
  丫鬟瞄了一眼她的神情，飛快的跑出去，很快又回來，低聲稟告道：“姑娘，看樣子是安南侯府的四少夫人，據說是用了隔壁的脂粉后臉上起了疹子。但是那邊掌柜的不認，說那款脂粉賣了兩年，沒有任何的問題，就她一個人出了問題，所以才吵了起來。”
  丫鬟正稟告著呢，隔壁的掌柜就帶著葉蕊雪過來了，身后還跟著一群看熱鬧的人。
  “有大夫在嗎？”掌柜對著醫館里喊道。
  顧瑾請的坐堂大夫就起身答道：“有的。”
  掌柜的松了口氣，說道：“勞煩幫這位夫人看看，她臉上的疹子，到底是不是因為我的這個脂粉。”
  葉蕊雪圍著面紗，余光瞄到柜臺中撐著下巴的顧瑾，朝她走了過來：“姐姐，你能幫我看看嗎？”
  顧瑾點點頭，伸手拉下她的面紗，離得近的人猛然吸氣，有些人已經捂住了嘴。
  葉蕊雪臉上滿是疙瘩，大大小小的疙瘩爬了整張臉，疙瘩上似乎有水泡，有些地方已經破了，看起來十分可怕。
  顧瑾看了半晌，道：“依我看，你這個不像是脂粉的關系。”
  脂粉店掌柜聞言松了一口氣，揚聲道：“大家都聽到了吧，不是因為我們的脂粉，我們那款脂粉已經賣了兩年，幾百盒了，真沒有出過事。”
  葉蕊雪找她，本來就是想找一個私密的地方看臉，不妨她突然拉下自己的面紗，先是一愣，聽到周圍人吸氣的聲音后，手忙腳亂的重新圍上。
  她聽清顧瑾的話后，皺眉道：“我們是姐妹，哪怕你不喜歡我，也該實話實說，我的臉昨日什么都沒有碰，就擦了這個脂粉出了門，夜里就開始癢，早上就這樣了，不是因為脂粉，是因為什么？”
  這個時候是姐妹了，看她的模樣，似乎真覺得葉秋語對自己沒有壞心思。
  “興許是飲食不當？”顧瑾想了想問道：“就沒讓你表哥看看？”
  聞言，葉蕊雪面色不太好看，就是她覺得這模樣出門怕被外人看到，就等著岑文起身，等到他快午時了才起，問了他，他卻找不到原因。說是看起來像是中毒了，但是她在外面茶水都沒有喝一口，所以她才將疑點放在了脂粉上。
  “表哥也沒有看出來。”
  顧瑾沉吟道：“那不如多找幾個大夫看看？你這樣……妹夫看了估計會害怕的。”
  周圍的人竊竊私語，只覺得聲音小，其實仔細聽都能聽得清楚，都在說她丑。
  葉蕊雪有些崩潰，她雖然算不得絕色，卻也和丑沾不上邊，不過才一夜，怎么地就成了這樣了？
  想到一大群大夫圍著自己，葉蕊雪抓緊了面紗喊道：“我不要！”
  “這樣不好。”顧瑾一副長姐的模樣，語重心長的道：“生病了就該治，諱疾忌醫可不好。”
  周圍的人紛紛贊同，面對眾人的目光，葉蕊雪一把抓住掌柜的：“就是因為你家的脂粉，叫你們東家來，我要他負責給我治好！”
  掌柜的當然不會承認，尤其還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且這些看熱鬧的人當中，大半都是自己鋪子里的客人。
  他當即冷下臉來：“這位夫人，大夫都說你的臉和脂粉無關，請你不要攀扯，若是還要糾纏，影響了本店的生意，那我可是要去衙門告狀的。”
  “我昨日就碰了脂粉，也沒有亂吃東西。”葉蕊雪篤定的說：“一定是你們的脂粉有問題！”
  她言之鑿鑿，掌柜的也是為難，沉吟半晌：“既然你說脂粉有問題，那還是拿過來讓幾位大夫仔細驗看，若是有問題，您這臉我們負責幫您治，但是若是沒有，你就得當著大家的面道歉。”
  他又回身看向眾人：“大家都先別走，勞煩你們給我們做個見證，之后本店會有小禮物送上。”
  如此一來，看熱鬧的人就更多了。就是周圍鋪子里的人都跑來了，醫館中里里外外都圍滿了人。
  脂粉拿來，顧瑾和兩個坐堂大夫各拿起一盒，葉蕊雪靠近她，聲音壓得極低：“姐姐，我的臉肯定是這脂粉害的。”
  顧瑾抬眼看她，只見葉蕊雪不著痕跡的朝她眨眨眼睛。這是想無論脂粉有沒有問題，都得有問題。
  但是顧瑾又憑什么幫她呢？
  那邊兩位大夫對視后，揚聲道：“依我們看來，這脂粉沒有任何問題。”

  葉蕊雪臉色微變，掌柜聞言頗為滿意，看向顧瑾：“姑娘，您怎么看？”
  葉蕊雪緊張不已，顧瑾笑了笑：“我學醫不久，資歷尚淺，看不出來問題。”
  那就是沒有問題了。
  “肯定有問題，我不信！”葉蕊雪叫囂道：“大家有所不知，這是我嫡姐，她不喜歡我和我娘，故意想要不說實話想要害我丟臉，我要換一家醫館！”
  “你這個瘋女人！”掌柜的一甩袖子：“我沒空和你糾纏！”
  掌柜的朝著眾人拱手：“大家幫我做個見證，我們鋪子中的脂粉沒有問題，至于她的臉為何如此，我們也不知，今日擾了各位的雅興，為表心意，今日凡是到了本店的客人，全部脂粉便宜兩成。”
  眾人聞言，飛快的跑去了隔壁的脂粉鋪子，要知道這里面很多都是替主子跑腿的，這省下來的可就是自己的了。
  醫館中很快就沒有人了，葉蕊雪站在柜臺前，眼睛紅得滴血：“你害我！”
  “你要在我鋪子里鬧事？”顧瑾閑閑的道：“今日你先大鬧隔壁脂粉鋪子，之后又說我害你，你說，如果我去報官，衙門的人會不會來抓你？”
  “我不會放過你的！”葉蕊雪臨走前留下一句話。
  顧瑾不甚在意的揮揮手。
  午后，顧氏和李修兩人來了，進門后直接把她拉到了后院，面色凝重，一看就是有正事。
  “我想讓你搬到將軍府去住。”顧氏開門見山。
  李修點頭：“我已經在主院旁邊修了一個精致的院子，里面種了許多花草，你搬進去之后看看哪里不合適還可以改改，如今我沒有孩子……”
  他看了看顧氏：“也許這輩子也不會有孩子。”但他語氣里不見沮喪，反而認真道：“以后你就是我的親生女兒。”
  顧瑾失笑：“我可以去小住。”但是不會常住。
  “為何？”顧氏有些急切：“將軍府的人不會看低了你去。”
  顧瑾正色道：“這輩子我不嫁人，如果我常住，對你們名聲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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