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熬到一半，熱水燒好了，顧瑾趕緊來幫李大丫清洗身上，衣衫脫下，李大丫渾身上下到處都是一條條青紫的傷痕，還有腳踹的，掐的，各種各樣，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
  她心里說不清楚是什么滋味，把人洗凈后給她穿上了自己新買的衣衫，給她蓋好了被子，這才出去拿藥。
  等她把藥喂完，邊上的婆婆嘆口氣道：“知道你心善，但這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往家里帶。”
  “她是我姐姐，不是什么別的人。”顧瑾嘆了口氣道。
  婆婆啞然：“那……你爹娘呢？”
  顧瑾搖頭道：“我就是這幾天鎮(zhèn)上傳的李家賣給百花樓的閨女，當(dāng)時我自己跑了。姐姐當(dāng)時沒有跑，被人接去做妾，今天我采藥下山的時候在邊鎮(zhèn)的林子里遇到她，要不是我剛好遇上……她興許活不成了。”
  婆婆道：“她這樣子，你還是要精心……要是她……你也別太傷心。”
  話里話外，都覺得可能救不活了。
  有顧瑾在，只要不是致命，都能救得回來。
  李大丫醒來時，已經(jīng)是第三天的中午，陽光從窗戶灑進(jìn)來，就算還冷，看著那暖暖的陽光，她的心似乎也暖和了很多。
  她擁著被子坐起來，身下是柔軟的棉被，還有皂角的清香，渾身暖融融的。
  她打量著陌生的環(huán)境，如果沒有記錯，她之前明明快死了，這是被誰救了呢？
  恍惚間還聽到那個跋扈的女人吩咐人脫了她的外衫和鞋子，說是浪費(fèi)。
  正在想著，門被人從外面打開，走進(jìn)來一位清瘦的姑娘，陽光照在她身上使得她渾身都鍍了一層金光一樣。李大丫臉上先帶了適當(dāng)?shù)男θ荩骸爸x謝你救了我……”她語氣頓住：“小丫？”
  顧瑾走進(jìn)來，放下手里的藥：“是我。”
  “還真是你！”李大丫臉上滿是喜悅，不停的上下打量著，漸漸的她覺得不對，面前的姑娘清瘦，笑容溫柔，確實(shí)是她的妹妹，但她背挺得很直，眼神堅韌，和記憶里的妹妹判若兩人。
  “你真是小丫？”她又有些遲疑，問完又覺得好笑，這天底下雖然人有相似，但是相似到這個地步的卻沒有，“小丫，你怎么會在這里？”
  看她的模樣，竟然是對李家最近發(fā)生的事一無所知，“我現(xiàn)在就住在這里。”
  李大丫一臉疑惑。
  顧瑾低聲把自己換親開始后的這些事情都說了一遍，李大丫面色由一開始的驚訝，驚恐，然后漸漸的恢復(fù)如常。
  等到聽完，再看著眼前的妹妹，她還有什么不明白的，發(fā)生了這么多事情，如果還是那個柔弱的姑娘，也不會走到如今，興許如今還在何家呢。
  聽到她說是在采藥的時候救了自己，李大丫問：“你現(xiàn)在是采藥為生嗎？”
  顧瑾點(diǎn)頭：“挺好的，能養(yǎng)活自己。”
  “你從哪里學(xué)的？”
  顧瑾幫她把被子拉好，推她躺下：“我還在做飯，你歇一會，飯馬上好了。”
  姐妹兩人坐在桌前一起吃飯，李大丫看著桌前的飯菜，一盆雞湯，一盤肉菜，一盤素菜，喝的粥是稠的，想要問的話就噎在了喉嚨。
  這樣，挺好的。
  李大丫養(yǎng)傷，平時幫著婆婆打掃庭院，洗洗衣衫，曬曬藥材。
  而顧瑾則是每天出門去采藥，順便打獵換銀子。野味無論在哪里都有人要，一般稍微富裕一點(diǎn)的人家，都愿意花糧食換些野味。
  這一日回來，李大丫在院子里磨藥，看她進(jìn)門，連忙上前接過她手里的簍子。
  晚上一起吃晚飯的時候，李大丫欲言又止，到底還是問道：“小丫，我和你一起去行嗎？”她又補(bǔ)充道：“主要我在家也沒有多少活。”
  顧瑾想了想，指著地上：“要不有空，就挖一個地窖吧。”
  都說蠻人冬日了會來，她打聽到這邊每家都會挖個地窖存糧食，那邊蠻族一來，哪怕不能到地窖里面去，也可以把糧食放進(jìn)去，挖得隱秘一點(diǎn)，蠻族的走了，糧食還在。
  主要是冬日里太冷，大家都不出門，鎮(zhèn)上的糧鋪也會關(guān)，所以，每家都會備上一個冬天的糧食，她也不例外，最近換野味，能拿糧食的決不拿銀子。
  家中的李大丫開始挖地窖，顧瑾還是每日早出晚歸，天氣冷了之后，兔子都不樂意出來了，這一日她什么都沒有打到，回到鎮(zhèn)上的時候天色還早。
  剛到鎮(zhèn)口，就聽到身后一個遲疑的聲音響起：“小丫？”
  那聲音熟悉，是她醒來后聽到的第一個聲音，顧瑾腳下不停，繼續(xù)走，身后那人追了上來：“真是你啊。”
  等到那人走到了眼前，果然是何婆子。
  顧瑾瞅她一眼，不理會繼續(xù)走。
  何婆子伸手?jǐn)r在她的面前：“你跟我回去，前些日子聽鎮(zhèn)上的人說你帶著一個人租馬車到了隔壁鎮(zhèn)，我還不信，沒想到你真在，堵了好幾天了，總算是等到你了，你今天必須跟我回去！”
  還必須？
  顧瑾揚(yáng)眉：“我跟你沒有關(guān)系吧。”
  何婆子怒氣沖沖：“你跟我是沒有關(guān)系，但是跟我女兒有關(guān)系，你自己跑了，把李家害得那么慘，我女兒現(xiàn)在也跟著餓肚子，你想拍拍屁股走人？沒門！”

  說著就要上來拉她，顧瑾避開：“我可告訴你，我會打人的！”
  何婆子才不管那么多，再次上前。顧瑾彎腰把簍子放好，免得傷著了草藥。她這才起身，一腳狠踹了過去。
  其實(shí)何婆子有句話說對了，她老胳膊老腿不經(jīng)打，顧瑾一腳過去，她一屁股坐在地上，腰還撞在了路邊的石頭，當(dāng)即捂著腰就起不來了。
  顧瑾本來還要繼續(xù)，見她起不來，攤手道：“都說了我會打人的！”
  說完，回身去拿簍子，臨走前想起什么，又道：“其實(shí)你們沒有必要找我，即使找到了，我不跟你們回去你們又能如何？你們打也打不過，看我把糧食送人你們就應(yīng)該知道，我不會手軟。真要把我逼上絕路，臨死前我也要拉你悶墊背！大家都別想活！”
  她語氣認(rèn)真，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她走得利落，地上的何婆子眼神沉沉的看著，冷笑道：“總有治得住你的人！”
  李大丫整日除了家務(wù)，其余時間都在挖地窖，這才過去大半個月，她已經(jīng)挖好了地窖，不止能藏幾袋糧食，姐妹倆還能躲進(jìn)去。
  其實(shí)拿肉換糧食，感覺來得挺快的，顧瑾已經(jīng)換出三四百斤糧食，除了外面吃的，其余全部藏在了地窖。天氣越來越冷，顧瑾也沒有崽出去，最近開始燒炭存著。
  家中有糧心不慌，李大丫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
  這一日外面有人敲門，李大丫剛好在院子里，本以為是賣柴火的樵夫，剛好家中最近在備碳，正是用得著的時候，走到門口就順手開了門。
  當(dāng)看清門口站著的人時，她的臉?biāo)查g慘白如紙，身子也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
  顧瑾正在添柴，因?yàn)椴窕鸩荒軣�得太過，要不然碳也很容易成灰。所以廚房中煙很大，顧瑾半天沒有聽到關(guān)門聲，也沒有聽到有人說話，她順口問道：“誰呀？”
  還是沒有聲音，她皺著眉頭，走到廚房門口，就看到李大丫顫抖著手去關(guān)門，似乎很是慌亂，幾次都抓不到門板，聲音也顫顫：“你們……你們找錯人了！”
  門卻被頂住，關(guān)不上了，李大丫顫聲喊道：“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說著，眼淚已經(jīng)滾落下來。
  見狀，顧瑾走了過去。
  大門卻在這時被推了開來，走進(jìn)來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婦人，身形豐腴，妝容厚重，頭發(fā)梳起還插了兩根金釵，長長的披風(fēng)一直遮掩到了腳踝處，這樣的打扮在邊鎮(zhèn)這樣的地方，已經(jīng)是富貴之極。
  她進(jìn)了門，挑剔的打量了一圈院子里，廚房頂上冒著濃煙，院子里煙味頗重，她拿帕子捂著鼻子，驕矜的咳了兩聲：“原來你跑來這里來了？”
  李大丫已經(jīng)渾身顫抖，顧瑾扶著她，都能感覺到她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的恐懼。
  “你是誰？”顧瑾沉聲問道：“這么闖進(jìn)來不好吧？”
  那女人聞言終于將目光落在顧瑾身上，上下打量一番：“你是當(dāng)初那個抓著她不放的小姑娘？”
  當(dāng)初那富貴人家只派了兩個婆子過來抓人，這女人是聽說過李小丫抓著姐姐不放的事。
  顧瑾再次問道：“你們來做什么？再不說我可要報官了！”
  “哈哈哈哈……”那婦人似是聽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小姑娘，你太可愛了，我都有點(diǎn)兒喜歡你了。”
  聞言，李大丫伸出雙手擋在她面前，對著那女人道：“不是找我嗎？我跟你回去就是，別傷害我妹妹。”
  顧瑾皺皺眉，一把扯過她：“姐姐，你先進(jìn)門去，這里交給我。”
  李大丫不贊同的看著她，壓低聲音道：“她哥哥是鎮(zhèn)長，浮鎮(zhèn)的鎮(zhèn)長也是她舅舅。”
  顧瑾揚(yáng)眉，難怪這女人那么囂張，要知道這邊因?yàn)樾U族經(jīng)常過來劫掠的事，鎮(zhèn)中是征了民兵的，每個月訓(xùn)練幾回，卻可以領(lǐng)十斤糧食，許多人趨之若鶩，兩個鎮(zhèn)人不多，但是也有民兵兩百，都聽鎮(zhèn)長的吩咐。
  “小妹妹，你姐姐是我府中的逃妾，現(xiàn)在我要抓她回去，這本來也沒錯，就算是鎮(zhèn)長來了，也一樣。”那婦人攤手道。
  顧瑾揚(yáng)眉：“你說是妾，那納妾文書呢？要是丫頭，那賣身契呢？”
  當(dāng)初給了糧食就抓人，哪兒會有這種東西？再說了，也沒有人敢問她要這個，顧瑾這話一出，那婦人先是一愣，隨即就惱了，她大手一揮：“給我抓回去！”
  回去肯定是不能回去的，哪怕權(quán)宜之計也不成，早前找到李大丫的時候她幾乎沒命，今日若是被帶回去，肯定又是一頓毒打。李大丫哪怕承受住身子上的疼痛，看她恐懼那女人的模樣，對她精神上又是一種摧殘。
  對于李小丫來說，這世上她唯一在意的就是這個姐姐，怎么也得幫她護(hù)好了。
  婆子領(lǐng)命沖了過來，顧瑾撿起一旁的柴火打了回去，這一回她是下了狠手的。基本上被她打了之后，婆子就站不起來了。
  婦人胡氏本就只帶了四個婆子，很快就倒了一地。顧瑾拎著一根柴火朝胡氏走去。
  胡氏眼看沖上去的婆子瞬間就起不了身，又看顧瑾并沒有收手的意思。看她狠絕的眼神看向自己，這是……連她也要打！

  慌亂之下，她轉(zhuǎn)身就想跑，顧瑾已經(jīng)先一步砰的一聲關(guān)上了門。
  胡氏的面色變了變，回身看向顧瑾：“小姑娘，你說得對，我既沒有納妾文書，也沒有你姐姐的身契，確實(shí)不該帶她回去，我這這就走……”
  說話間立即轉(zhuǎn)身，抬手去開門。
  顧瑾一棒子敲在她即將開門的手上，胡氏慘叫一聲縮回了手，幾乎是尖叫：“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顧瑾走近，對著她的背就是狠狠的幾下，胡氏被打得蹲下，狼狽的幾次轉(zhuǎn)身試圖躲過，眼神狠狠的瞪著她。
  “不服氣？”顧瑾揚(yáng)眉，看向李大丫：“姐姐幫我拿柴刀來！”
  李大丫有些擔(dān)憂，到底還是轉(zhuǎn)身去了，地上的幾個婆子聞言，求饒道：“姑娘，我們只是奉命行事，不是要與你們姐妹為難……”
  “以前夫人讓我懲罰媚情，我都是省了力道的啊……不信你問問你姐姐……”
  “我也沒有下死手……”
  “我也沒有……要不是夫人……我哪兒敢打人……”
  顧瑾拿了一旁的繩子，一個個的捆了起來，還問：“你們今天來時，有人知道嗎？”
  此話一出，胡氏的面色蒼白如紙，嘴卻早已經(jīng)被堵住了。
  有個婆子飛快道：“沒有沒有，真的！”說完察覺到主子凌厲的眼神，當(dāng)即低下頭縮在了角落里。
  顧瑾飛快的把四個婆子和胡氏一起捆完了，院子各角落丟一個。又進(jìn)了廚房繼續(xù)燒炭，李大丫有些擔(dān)憂：“小丫，這樣捆起來也不是辦法，他們遲早會找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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