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母見她不動，皺眉道：“到底是你大哥，你要看著他死不成？”
  顧瑾搖頭：“我寧愿沒有你這樣的親人，剛剛何魚睡得對，我哪兒差了嫁給一個瘸子？”
  李母皺眉道：“這都是為了李家著想，我養你們一場，難道還不能做主你們的親事？”
  “你那是做主親事嗎？你那是拿我們當豬養，好用來換糧食！”
  李母下意識反駁：“不是那樣的！”
  “那是什么樣？”顧瑾追問道：“你對待我們，和你豬圈里的豬有何不同？”她點點頭：“是有不同的，比如豬只能賣一次，而我們被你賣過一次后，還可以拉回來重新賣，因為我們是你生的，這身血肉是你的，所以你高高在上主宰我們的人生，既然如此……”
  哐當一聲，她把那大刀扔到李母面前，“這條命你拿回去！”
  李母被嚇得一哆嗦，看著兩個面色冷淡的女兒，突然就哭了出來：“我能怎么辦？你們說我能怎么辦？你大哥不娶媳婦生孩子，李家斷了血脈，我對得起你們爹？”
  “那他打人的時候你怎么不管？”李大丫質問道：“我被賣了給他換的媳婦，他都能打死，那我的犧牲算什么？是因為還有小丫嗎？現在小丫走了，他還打媳婦嗎？”
  李母默然，想起兒子再次成親的這些日子，對待何魚也許會偶爾發發脾氣，但還真的沒有再動過手。
  連李大壯聽到這話都愣了一下。
  “不是這樣的！”他反應過來：“這段時間家中飯都吃不飽，哪有銀子去買酒？”
  顧瑾閑閑道：“但就算你不喝酒，打人的時候也不少�！彼�看向李母：“往后你們都別來了，就當我和姐姐死了，或許你當你沒有生過女兒，要是再來，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李母被嚇住：“但是……我怎么把你大哥挪到醫館去？”
  潛意思就是還是要姐妹兩幫忙，顧瑾上前拖著李大壯：“就這模樣，丟門口還會有人撿？”
  李大壯一路都在叫喚他的腿痛，顧瑾不理他，把他丟出門外，門砰的一聲關上，李大丫站在院子里愣神：“小丫，他們以后又來怎么辦？”
  來一次打一次，打一次讓他休養半年，多來幾次他們自然就不來了。
  天亮之后，顧瑾拎著籃子獨自上山，快到那片山崖的時候，她看見由上而下下來了一行人。
  為首的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他和胡氏眉眼間有些相似，一行人看見她一個姑娘獨自上山，還側身避讓。
  顧瑾面色如常，還欠身道謝，繼續往上走，在即將路過最后兩個人時，最前面的年輕男子突然道：“姑娘，這么冷的天，你上山做什么？”
  顧瑾腳步頓住，回身時臉上帶了適當的笑容：“我是上山采藥的�！�
  那男人點點頭，揮手帶著眾人下山，顧瑾轉身離開，到了那片山崖，她戒備的掃視一圈才進了山洞。
  杜臨本來靠在山壁上假寐，看到進來的是她，面色柔和下來：“小丫姑娘。”
  顧瑾把籃子里的飯菜拿出來：“搜查了一夜，剛才我還在山下遇到他們，你要走了嗎？”
  杜臨沉吟：“明日一早，我會離開。”
  “那我給你帶些干糧過來吧�！鳖欒�想了想：“到時候我送你從小道離開。”
  杜臨拿筷子的手一頓，抬眼認真的看著她：“謝謝你，小丫姑娘，你有什么想要的嗎？你救了我的命，我想感謝你。”
  顧瑾想起婆婆的話，笑著說道：“如果可以把這兩個鎮長換了吧，希望新來的鎮長能正經練兵，多少也抵御一下，別像那天晚上一樣，一個民兵沒有看見，等蠻族的走了，又跑出來搜查，其實就是搜刮百姓。”
  那一日來了三撥人，每次她都了一枚銀子才算是糊弄過去，別的人家要是不給好處，不給你翻個亂七八糟的都不算完，“不小心”打壞東西，難道你還敢跟人家議論？
  聽到她這個要求，杜臨默了一下，問道：“小丫姑娘，難道你就不為自己要些什么？”
  “沒有�！彼�認真道：“我會采藥，能養活自己。”
  翌日天蒙蒙亮的時候，顧瑾拿了包袱上山，親自送走了杜臨，看著他在小道上越來越遠，身影消失在樹林中，她才轉身下山。
  不是沒有看出來他眼底的好感，而是她不想耽誤了別人。
  下山快要到山腳時，又遇上了昨天的一行人，再次看到她，他們有些意外：“這么冷的天，姑娘天天上山嗎？”
  “不是，前兩天躲在山洞中，東西沒有拿完，家中不方便，現在蠻族走了，特意來帶回去�！�
  隱約看見她籃子里有鍋碗和筷子，年輕男子揮手讓她過去，顧瑾面色如常，越過眾人往前，快到后街時發現他們追了上來。
  “等等！”年輕男子，也就是胡氏的哥哥胡中厲聲喝道！
  “何事？”顧瑾頓住腳步。
  胡中上下打量著她：“你住的山洞帶我們去看看。”
  被懷疑了？

  “這……那地方是我家躲壞人用的，知道的人多了不好�！�
  那人一抬手，大刀就放在了她的脖頸上，鋒利的刀鋒帶著寒意，顧瑾皺眉道：“我帶你們去就是了�！�
  于是轉身，重新上山，直接帶他們去了山洞。
  他們看著山洞中井然有序，打掃得干干凈凈，那些人帶人看了一圈，沒有發現什么，就走了。
  顧瑾跟在他們身后下山，等到家時天已經亮了，李大丫站在門口，看到她來頓時松了一口氣：“半天都不回，我都擔心死了�！�
  顧瑾解釋道：“碰上了趙夫人的哥哥，他可能有所懷疑，還讓我帶他去了我們的山洞。”
  李大丫面色慎重：“還好那位將軍走了，要不然今天去送飯的時候豈不會正好遇上？”
  她一臉后怕的拉顧瑾進門：“沒事了，回去吃飯，以后我們好好過日子�！�
  天氣還是很冷，臨近年關，大街上也恢復了以前的熱鬧，顧瑾也上街備年貨，這一日她還遇上了何魚。
  她穿的已經不是原來的粗布衣衫，換了一身粉色衣衫，外罩粉色披風，頭發挽了起來，上面還插了一根銀釵，她臉上還抹了脂粉，嘴角微微勾起，邊上是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那男人攬著她的腰，姿勢親密。
  萬萬沒想到。
  顧瑾正準備轉身，何魚卻看見了她，向她走了過來：“小丫，我有事跟你說。”她左右環視一圈，眼神落在那邊的食寮中：“去那邊說�！�
  顧瑾感覺到那邊的男人在打量自己，說道：“就在這里說，不說我就走了�！�
  何魚也看到了男人饒有興趣的眼神，也不再強求，伸手掏出一個荷包，從里面拿出一錠銀子：“這個給你大哥，給他買些東西補補，算是我對不起他�！�
  顧瑾有些驚訝不是驚訝于何魚再嫁，而是驚訝于她還會給李家銀子，而且，這和自己有什么關系。
  “我不會再回去，而且我相信他們也不想再見到我�！鳖欒�后退一步：“這事你找別人吧。”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嫌棄我這銀子了？”走了幾步，后面傳來何魚的聲音。
  顧瑾不耐煩的回頭：“看到我大哥一次，我會打斷他腿一次，你確定要我去送？還有，你的銀子怎么來的，與我有什么關系？”
  顧瑾看到那個男人眉眼間和胡氏的哥哥相似，顧瑾警告道：“別想著找我麻煩！”
  何魚臉色白了白：“我能怎么辦？我能換兩百斤糧食，我娘需要這個糧食，再說，那可是鎮長家，哪怕是做個丫鬟，也是我的運道�！�
  她聲音極低，但語氣沉穩，與其是說給顧瑾聽的，不如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顧瑾心里明白過來，原來她是再嫁了心里不安，才會上前送銀子。
  要她說，真的沒必要給李家送銀子，雖然她現在找的胡氏她爹不怎么樣就是了。
  杜臨已離開，相信過不了多久，胡家別說是銀子，就是命能保住都是運道好。
  過完年，山上的雪化了，草木復蘇，顧瑾又開始上山采藥，草藥最多最好的還是李村那邊的山上，主要是太遠了沒有人去采，顧瑾又開始回去采藥。
  因為離得太遠了，顧瑾特意起了一個大早，但是這樣還是遇上了不少熟人。村里人最后一次見她，還是成親那日從何家回來，當時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開口就要毒死夫家一家，那可不是一般的姑娘。
  現在看到她，也只有少數幾個婦人會和她打招呼，顧瑾不甚在意，打招呼的隨口應兩聲，不喊的，就當倆人不認識。
  路過李家時，她往里看了一眼，其實到這邊來采藥，也是為了打聽一下李家的情況。
  李家的院子里，李大壯的女兒在里面玩泥巴，看起來似乎很正常，她沒在意，直接上山去了。
  等采了藥下來，李家的院子還是一樣的安靜，她沒多在意，往村外走去，沒多久就遇上一個意外的人。
  何婆子的大兒媳婦，之前她醒來幫忙和稀泥的李氏。
  李氏拎著一個包袱，看到她時還比較意外，上下打量一番后道：“小丫？還真是你！聽婆婆說你和你姐姐搬去了浮鎮上，我還不信，沒想到你變化這么大�！�
  李氏笑容滿面，和她一起往村子外走去，自己就先解釋了：“家里太忙，我回來幫著做一天活，過兩天三弟要娶媳婦了�！�
  顧瑾好奇道：“誰家的姑娘？”
  要說這何老三，平時看起來沉默寡言，兩個村子里的人提起他都是說可惜了，要是他腿腳利索，那真是不差什么。
  但是私底下……他比李大壯更加狠戾。
  李大壯平時不打人，雖然兇神惡煞，但是沒惹他的時候，還是和正常人一樣。
  但是何老三不同，他的腿腳是十幾歲才瘸的，莊戶人家腿瘸了，那就跟廢人無異。心情郁結之下，脾氣異常暴躁，經常背著眾人收拾李小丫。而且他那時候傷了身子，不能圓房。
  李小丫成親后兩年后肚子沒有消息，這也導致何婆子對她這個三兒媳很不滿，沒少搓磨她。

  可以說，誰嫁何老三誰倒霉。
  當初換親，李大壯打死媳婦，還有個孩子。何老三是個瘸子，看不出來哪個新娘子更幸運一些。
  但其實呢，李大壯對于何魚還是很喜歡的，加上一年后何魚就有了身孕，順利生下一個男孩，李大壯和李母對她不再苛刻。
  與之相反，李小丫嫁的是個瘸子，一開始去了之后，家里家外一把抓，本來不喜她的何婆子也對她漸漸改觀，但是后來發現李小丫不能生孩子，這個就不能忍了。
  李小丫被苛待，白天干活，晚上回去還要遭受何老三的毒打，這樣讓才三十多歲的她看起來蒼老無比，最后出去干活時一頭栽倒，就這么去了。
  所以，那日顧瑾醒來后，最先想到的是離開何家，這門親事無論何時都不能成。
  雖然她打得過何老三，但是李小丫最憎恨的就是何家母子，當下女子成了親，就是別人家的人，顧瑾離開了何家，那她就還是李家姑娘，而不是何家婦。
  與何家沒有任何關系，才是李小丫想要的。
  這些念頭在她心頭閃過，不過幾息，那邊李氏已經笑呵呵的道：“說起來還是你娘做的媒，說的是你的表妹�！�
  李母的娘家，李小丫有三個舅舅，和她年紀相仿的，大概是她三舅舅家最小的女兒趙小霞。
  趙家這輩女孩不多，趙小霞又是其中最小的那個，很是得寵，她有些狐疑道：“這婚事怎么成的？”
  那邊李氏已經道：“聘禮就三兩，你娘動作快，要不然不一定能輪得到趙家�！�
  三兩銀子的聘禮，普通人家能幫三個兒子娶媳婦進門了。
  “你怎么都不說話？”李氏笑吟吟的問道，眼里滿是看笑話的意思。
  顧瑾搖頭：“沒什么好說的�！�
  “就沒后悔？”李氏不信。
  顧瑾攤手：“要是我乖乖嫁了，何魚就是我大嫂，她可拿不出錢來給何老三娶媳婦。”
  李氏一想，也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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