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知道圍上來的這些人，有沒有皇上的耳目。
  姜智淵剛死，要是全家逼迫他的愛妻，只怕皇上那邊若是知道了，對于侯府的恩寵也要到頭了，甚至好會牽連宮中的皇后，進而影響太子，與之相比，兒媳婦似乎就沒有那么要緊了。
  杜氏面色變幻，緩和了語氣，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你先回來。”
  顧瑾不動，冷笑反問：“不是說我瘋了？和瘋子有什么商量的。”
  “你這是什么態度？好歹我還是智淵的母親。”杜氏提醒她，揮了揮手讓丫鬟婆子散開，她才繼續問道：“你想要如何？”
  顧瑾轉身，把那個丫鬟扔到地上，拍了拍手道：“我要日后你們都不得插手我兒子女兒的教養，包括衣食住行，我淵院和他們倆的院子，里面的人手全部撤出，換上我自己選的人，往后他們的院子，不需要大廚房準備飯菜……”
  聽到這些，杜氏的眉毛皺了起來：“你這是連我都不信？他們是我的孫子孫女，難道我會害了他們？”
  顧瑾冷笑一聲，繼續道：“往后我會讓他們每逢來給祖母請安。”
  小杜氏冷嘲熱諷道：“你一個商戶之女，還想要教養侯府世子，笑死人了。”
  “關你屁事！”顧瑾一點不客氣：“你倒是出身好，可惜你兒子再如何教養，也做不了世子！除非……讓你孩子的爹掙出個爵位來！”
  眼看著兩人又要吵起來，杜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眼神沉沉的看著顧瑾：“我答應你！”
  “但是，今日之事不可再提！”
  這是想要掩蓋姜智飛的狼子野心，顧瑾嘲諷道：“果然是慈母心腸，大兒子剛走，這就開始護著了。”
  說完，不理會身后幾人的神情，自顧自的出了門，直接去了大門口，讓門房把京城中所有的牙婆都找來。
  門房平時很少見主子，這會兒聽顧瑾吩咐，連忙讓旁邊的小子跑了一趟。
  回去的路上，一直陪著她的丫鬟有些慌：“夫人，奴婢是您的陪嫁，不會也……”
  顧瑾揮揮手：“你自己收拾東西回家去吧。”她見丫鬟還要再說，繼續道：“過一會兒，這三個院子的人要全部發賣掉。”
  丫鬟面色慌亂：“可是奴婢對您忠心耿耿，沒有絲毫異心，還請您留下奴婢吧！”
  “你回去的時候，順便告訴我那哥哥一聲，我過得很好，不用他惦記。”顧瑾語氣平淡，這丫鬟確實認真伺候她，但這十來年下來，也說了不少秦家的好話，哪怕原身很少回去，對娘家也很是依賴。
  因為她的身份，以及姜智淵對她的看重，秦家十多年以來的生意越來越紅火，但是卻出了不少紈绔。
  他們對外經常揚言，我姑母姑婆是皇后娘娘的弟妹，乍一看，很能唬人，酒樓客棧花樓賭坊都會給幾分面子，以至于慣得他們愈發大膽。
  姜智淵在的時候還不敢太過分，上輩子他死了之后，三年孝期守完，秦悅如已經沒有好名聲了。
  一個時辰以后，淵院中的男男女女站了幾百人，邊上是五個牙婆，門房派去請牙婆的那個小子欠身道：“夫人，整個京城人手最多的牙婆都在這里了。”
  最前面一排，都是美人，說是丫鬟，實際上就是備著的通房丫鬟，之后一排是嬤嬤，往后才是十歲左右的小子和小丫頭，最后是粗使婆子和花農。
  顧瑾挑人很隨心，看中了就指，最后挑出來四五十個，再打發了牙婆后，坦然道：“往后在這府中，你們只需聽我和兩個小主子的話，至于別人，要是聽了，我這兒也不能留你們了。”堪稱簡單粗暴。
  她甚至給自己挑了兩個貌美的丫鬟，秦悅如出身皇商，又是高嫁，她的嫁妝很多，且侯府這邊也還沒有動用過。
  她買下了人就把三個院子的人全部換掉了，那些人都乖乖的，要么去別的院子，要么被發賣掉，他們都知道世子夫人如今很是不同，隨時可以把人踢出血來。
  之后，她又找了人把靠近淵院和浩院、嘉院的院子，全部砌了墻。等于他們雖然住在侯府，但是自成一家，只有一個大門進出，和別的院子區分開來。
  做這些事的時候，杜氏幾次讓人過來找她過去有事情商議，顧瑾都沒有去。幾天之后，眼見院墻要建成了，杜氏由兒媳扶著親自過來了，進門就斥責道：“不成體統！你這是把我們當賊來防！”
  顧瑾笑吟吟的，她現在心情不錯，侯府這么大的動靜，相信宮中的皇上應該已經知道了姜智飛干的事情，看似沒說，實則都說了。
  婆媳兩人看到她悠閑的態度，絲毫不懼兩人的質問。杜氏忍不住道：“你曾經的溫順果然都是裝給智淵看的，他尸骨未寒，往日你對我的尊重都全部不在了。”
  “都是你們逼我的，我不想溫順嗎？”顧瑾看她一眼，隨口道。
  杜氏面色不好，直接道：“那院墻，不許再造了！”
  她這應該是告知，不是商量。

  “這是你們答應我的。”顧瑾攤手：“再說，我也沒有花你們的銀子，我花自己的嫁妝銀子改造個院墻都不可以，那我算哪門子的主子？”
  雖然覺得痛在胡攪蠻纏，但是莫名的就覺得很有道理，婆媳兩人面面相覷，顧瑾又道：“你們要是敢喊停，我就立刻去正陽門門口。”
  這話說出來，杜氏徹底沒聲了，“你不是說要親自教養兩個孩子嗎？最近都沒有見先生去教。”
  顧瑾揚眉：“要不要我再提醒你一句，兩個孩子的事不需要你管，正陽門！”
  最后三個字就是提醒，如果他們插手，她也會繼續告狀。婆媳倆人面色難看，遇上她這么胡攪蠻纏的，也是沒轍。
  其實就是她們沒有顧瑾嚯的出去，顧瑾不怕家丑外揚，而杜氏卻怕，這些事情鬧出去不是家丑外揚那么簡單，而是宮中的皇上可能會把姜智淵拿命換來的，本來屬于侯府的利益，直接施恩到母子三人身上。
  婆媳兩人氣急，出門時還聽到她吩咐道：“守門的婆子換了吧。”
  放了婆媳兩人進來的人她不用，也就是說，往后兩人過來要通報了才能進。
  杜氏忍不住轉身，被小杜氏一把拉住：“姑母，我們不和她一般見識！”
  要說最怕事情鬧大的，就是小杜氏了。她還想著等三個月孝期一過，皇上看在姜智淵的份上，重新給姜智飛安排一個好差事。
  等兩人走了，顧瑾讓外面砌院墻的趕工，兩日后終于好了。門口再放兩個得力的人，如此，所有進出的人她都能知道。
  除了采買的人之外，所有人想要進出，都得要先來問過她。
  自從那日她把姜浩瑜丟在屋中，后來又把他身邊的人換掉，這么多天以來，兩個孩子都被她關在了院子里。
  她先去看了姜浩瑜，見他整個人有些頹廢，趴在案上無聊的翻著書，看到她進門，急忙起身：“娘。”
  還討好的笑道：“娘，這好些天了，我可以出去了嗎？”
  顧瑾坐在上首問道：“你想好了嗎？是做你祖母的小心肝？還是做像你爹一樣的英勇男兒？”
  姜浩瑜神情認真：“我想和我爹一樣。”
  “那好，明日卯時，武師傅會來，先練一個時辰。之后洗漱用飯，再開始讀書。也會有先生來。”隨著顧瑾話落，他臉上露出幾分苦意，有些慶幸道：“祖母說我還小……”
  是的，其實文武先生都是姜智淵早前就找來教導兒子的，但是杜氏覺得他太辛苦，十日里能正經學上一日就是好的，平時姜智淵問起，杜氏還幫忙打掩護，所以，姜智淵并不知道兒子已經被養廢了一半。
  當然，也不能說杜氏完全沒安好心，她純粹的只是疼孫子而已，至于后來，她覺得孫子就做一輩子富貴閑人也不錯，不用襲爵，反正吃喝不愁，做個快樂的紈绔也不錯。
  但是對于秦悅如來說，就萬萬不能接受了。
  “我不是和你商量。”顧瑾笑了，這傻孩子，明日可沒有杜氏來攔著武先生了。
  翌日早上，她再過來時，姜浩瑜已經扎了一刻鐘的馬步，渾身顫抖得不行。看到她來，一臉驚喜：“娘，我好累！”
  顧瑾笑瞇瞇道：“累是正常的，娘希望你長成頂天立地的好男兒。”
  說完她就走了，姜浩瑜這邊一個時辰終于熬過去了，洗漱過后端碗的手都是顫抖的，磨磨蹭蹭的正準備吃飯呢，身邊的小廝就低聲道：“公子，林先生已經到書房了……”
  姜浩瑜：“……”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對于先生，顧瑾很是放心。武先生姓陳，是姜智淵早前在軍中認識的好友，孑然一身。早前他還是個小將軍，只是腿受了傷，不能待在軍中之后就被他接到了府中教導兒子。
  而教文的林先生則是個舉人，當初連中五元，可惜在參加會試的前夕被人劃傷了臉，之后再無緣仕途。姜智淵請了很多次才把人請來，由此可以看出，他對兒子的期待很高，希望他能文能武。
  只可惜……被養成了一個廢物！上輩子秦悅如為兒子頂罪后，其實杜氏已經后悔，安排好之后就臥病在床。
  可以想象得到，等她死了之后，姜智飛會怎么對待這個侄子。
  出了浩院，她又去了嘉院，小姑娘也被她關了好幾天，身邊的人都換了，還特意選了一個規矩好的嬤嬤教導她言行，并且，以后每日她也要過去和她大哥一起讀書。
  看到顧瑾進門，小姑娘撲了過來：“娘，我要吃肉……”
  幾天不見，小姑娘瘦了一大圈。
  “好！”顧瑾笑著應了，“規矩學好了，就有肉吃。”
  “你是壞人！”姜嘉瑜大喊道：“祖母說了，我不能聽你的話，她最疼我了，我要見祖母！”
  跟著顧瑾的丫鬟和小姑娘的丫鬟聽到這話臉色都變了，顧瑾笑瞇瞇的道：“我看你中氣十足，肯定不需要吃肉，先吃五天素！”
  說完，轉身走了。
  累了一天的姜浩瑜躺在床上哼哼唧唧，正指揮著小廝給他上藥，顧瑾進門，他別開了眼，氣鼓鼓的冷哼一聲。

  小廝退了出去，顧瑾伸手在他背上按了幾下，被她按過的地方酸痛好了許多，姜浩瑜的氣頓時消了一半，頗覺得新奇，他問道：“娘，你怎么會這個？”
  顧瑾笑了，“我特意跟胡大夫學的，專門給你按。”
  聞言，他胸口的悶氣全部消散了，趴在枕頭上，聲音悶悶的道：“娘，爹曾經也這么疼嗎？”
  “是。”顧瑾手上動作不停：“你要堅持！”
  今日林先生講的課也是堅持，姜浩瑜若有所思，“祖母和二叔真的會害我嗎？爹不是說他們都是家人嗎？”
  “你祖母不一定，但你二叔一定會害你。”顧瑾語氣溫柔：“你爹的話，也不一定對。所以，以后哪怕是我對你說的話，你也要自己判斷對錯。”
  趴在枕頭上的孩子已經漸漸的睡著了，顧瑾坐了許久，才起身回去。
  此時已經是晚上，回到院子時，丫鬟上來稟告：“吳姨娘非要見您，不肯離開。”
  吳紫蘭站在大門口，丫鬟根本不讓她進來，遠遠的看見顧瑾進來，她幾步上前，捂著肚子道：“夫人，我有身孕，您不能這么關著我。”
  聞言，顧瑾滿臉驚訝，上輩子可沒有這事，姜智淵的孩子還從始至終都只有那對兄妹。
  要么是吳紫蘭有了身孕她沒有說，自己想辦法落了胎，但應該不可能。她可是一直留在府中的，有孩子的妾室待遇完全不同，沒道理她不為自己爭取。
  要么就是她這個孩子，是這一次改變后才有的。
  而顧瑾來的時候，姜智淵就已經死了，再改變也不可能讓一個本來沒有孩子的人懷孕，總不能跪靈還跪出了孩子吧？
  電光火石之間，她突然想起了跪靈第一日吳紫蘭暈倒，當時她沒有注意姜智飛的神情，但是小杜氏的冷哼確是聽得明明白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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