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后，會試放榜，姜浩陽落榜，姜浩瑜榜上有名，還在前排，殿試過后得中進士。
  至于齊恒更是被點了探花，對于承恩侯府來說，簡直雙喜臨門，兒子和女婿都得中進士，小杜氏嫉妒得眼睛都紅了。
  這天午后，吃過午飯的姜浩瑜并沒有立即離開，認真的道：“娘，前些日子你說兒子若是有了心上人，你會找人幫我上門提親？”
  顧瑾好奇道：“這么快？”
  最近因為姜浩瑜得中進士，又因為嘉瑜的未婚夫是齊恒，本來一直低調的承恩侯府重新進入京城眾人的視線中，好多人突然想起：承恩侯府那個世孫好像也是個不錯的人選。
  所以，最近請顧瑾喝茶的人不少，推脫不掉的就去，反正能推則推。
  姜浩瑜臉微微紅了：“母親也見過的，就是那位萬姑娘。”
  顧瑾啞然：“確定是她？不后悔了？”
  姜浩瑜眼神柔和下來，正色道：“不后悔，娘，娶她的好處有很多，日后你就知道了。”
  顧瑾親自上門過問了萬家的意思，又請了媒人上門提親，婚事算是定了下來。
  六月初，各科進士入朝，皇上突然讓太子底下十五歲以上的皇子全部入朝辦差，去各部的都有。
  也是這個時候，顧瑾才明白姜浩瑜那句“娶她的好處有很多”的話。
  萬韻兒的那位與他同窗的表哥，是當今的五皇子，一直很低調，聽說是送去了長安書院的。
  并且，顧瑾想得更深的是，姜浩瑜被他們教導的東西不同，算是隱秘，那是連太子都不知道的事。但如今偏偏有一位皇子與他們一樣，證明皇室的這支隊伍皇上并沒有要瞞著他，或者直接說，他才是皇上早就選好的繼承人。
  她抬眼對上姜浩瑜通透的眼神，明白了就是自己想的那個意思。
  與其說是皇上教導一群少年來接收那支神秘的隊伍，不如說是他特意給兒子教導出來了新的一批朝臣，并且是和他一起相處了幾年的，感情肯定有，輕易不會背叛。
  原來皇上在幾年前就定下了心目中的“太子”，要知道，當初送姜浩瑜去長安書院的時候，太子還沒有入朝呢。
  這么一想，似乎太子和趙家嚴家，還有那些跟著林家蹦跶的人就顯得特別可笑，蹦跶什么，乖乖睡覺的還能得個善終。現在蹦跶得再厲害，到時候肯定最慘，皇上正當壯年，肯定會把冒頭的全部摁下去。
  這邊婚事定下，沒兩天趙家那邊來人，退了和姜家這邊的親事。
  來的人只是趙夫人身邊的嬤嬤，丟下婚書和小定禮，讓小杜氏退了當初趙家的小定禮就走了。
  人都走了，小杜氏還一臉茫然。
  這婚事來得猝不及防，退得也莫名其妙。
  姜浩陽倒是無所謂，他有偷偷去見過那位未婚妻，根本不喜歡他不說，言語之間提及他父親更是鄙薄，那時他就知道，這婚事就算是成了，夫妻間想要相敬如賓怕是不可能。
  退了也好，退了他就可以專心回去讀書。
  接下來的一年中，顧瑾先是嫁出了女兒，又接回來了兒媳婦。
  杜氏一樣不能說話，姜浩瑜去了刑部，姜浩陽還在讀書，小杜氏四處琢磨著給兒子找好的親事。除了顧瑾這邊送走了嘉瑜多了個萬韻兒，侯府一切如常。
  也就是這一年的秋天，姜智飛回來了。
  回來后的他蒼老了許多，臉頰上多了一道疤，整個人顯得陰郁無比。他看著顧瑾的眼神沉沉，在看到躺在床上的杜氏之后，非說他母親是被人所害，在回來的當日就發了一次瘋，轉身就要去衙門去告狀，說有人害了承恩侯夫人，好歹是被姜啟按了回去。
  翌日早上，顧瑾帶著兒媳去主院請安時，再看到他就正常多了。昨天回來時的陰郁眼神微微收斂，在看到她時還能帶笑行禮。
  對上他微帶笑意的臉，顧瑾心里卻沒有小看了他。
  按理說他似乎還有幾年才能出來，現在出來了，肯定是有人在后面推波助瀾。
  杜氏看到兒子回來了，還是很高興的，雖然她不能說話，但是笑容都沒有落下，早上好多吃了半碗飯。
  因為姜智飛回來了，難得的，姜啟嚷全家一起吃飯，大大的桌子上圍了兩家人，就是杜氏，也被人扶著放在了椅子上。
  自從她不能說話之后，手腳徹底沒有了知覺，哪怕有婆子每日給她翻身舒筋，她的手腳還是漸漸萎縮了。
  姜啟是最后來的，很讓人意外的是，他的身邊帶了一位穿著青色衣衫的女子，顧瑾倒是認識，是姜啟的妾室，不過一輩子沒能有個孩子。在杜氏病了之后，兩人徹底不同房了，他平時就在那些妾室房中休息。
  對于公公跟誰睡覺，顧瑾過問也不合適，所以，她向來是不問這些事的。
  她不問，邊上的萬韻兒低頭做乖巧狀，小杜氏有些驚訝，杜氏突然張嘴想要說話，但又發不出聲音，看得出來她很生氣。
  姜智飛連忙上前扶著她，回身看向姜啟：“爹，今日是我們一家團圓的日子，你把這個女人帶來做什么？”

  姜啟皺眉：“她只是伺候我吃飯，并不上桌。”
  姜智飛怒氣更盛：“你是要提醒母親她不能伺候你嗎？”
  顧瑾發現，這一次他回來之后似乎很容易生氣，脾氣暴躁，就是對著天爹都能質問出口。
  姜啟這個人，最不喜歡別人反駁他的決定，這些年來，顧瑾能夠和他好好相處，卻是因為姜啟從來不過問兩個孩子，而她呢，只要不插手到孩子身上，其他的都好說。
  但其實這些顧瑾都是費了心思的，比如潛移默化的和他說，兩個孩子的婚事還不著急，不讓他插手。
  而姜啟那邊還有兩個更小的孫子，心思放到了那邊，所以，這些年來，兩個人沒有吵過架。
  看到兒子對他大呼小叫，他眉心皺起：“智飛，有什么話好好說，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樣子！不就是一個妾室？……這就是你對我這個父親說話的態度？這些年你在牢中學到了什么？”
  對于姜智飛來說，獄中什么的，完全不能提，當下更怒：“你眼睜睜的看著我入獄，從來沒想過救我，你還是我爹嗎？”
  姜啟眼中滿是失望，站起身負手走了：“不吃了。”
  姜智飛眼神沉沉的看著他的背影，陰郁的視線掃過桌上的眾人，包括他自己的三個兒子，然后也走了。
  一頓飯不歡而散。
  要說這府中姜智飛最恨的兩個人是誰，絕對是顧瑾和姜浩瑜兩人。
  顧瑾心里很清楚這點，乍一看姜智飛這邊像是皇后娘娘想辦法放出來的，畢竟是她親弟弟。但她卻莫名覺得他如今就是那個大殺器，像個瘋狗一樣，逮誰都要咬一口，包括他爹，指不定是哪個侯府的仇人將他放了出來。
  翌日午后，二房的有人求見，進門來的是個婆子，滿臉笑容：“夫人，我家老爺說了，昨日……今日特意設家宴，給您和侯爺賠罪。”
  她問：“是全部人都去嗎？”
  “是的。”婆子仔行一禮：“您可千萬要到，老爺特意吩咐了的，還說您要是不去，他就親自來請了。”
  顧瑾到底還是去了，但是她沒有帶上兒子和兒媳，因為她覺得，以姜智飛現在那暴躁的性子，根本就不是個能忍的，他的目的應該很快就會暴露了，很可能就在這個賠罪的家宴上。
  看到她一個人前來，姜智飛頗為訝異：“浩瑜呢？”
  彼時姜啟已經到了，到底是父子，也不會讓兒子下不來臺。說是賠罪的家宴，其實也就姜啟和她，再有他自己。
  顧瑾似笑非笑：“我可不敢讓他多見你，畢竟，你當初……”未盡之意明顯。
  別人忘了，她可沒忘，眼前之人可是想要毀了姜浩瑜接手侯府來著。
  聞言，姜智飛臉上的笑容幾乎要掛不住：“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大嫂居然還記得，都是一家人，事情過去就算了。”
  暗指顧瑾小氣，又吩咐了眾人退出去：“我們一家人好好說說話。”等所有人都退出去關上了門，他才端起酒杯：“這個是我今日特意去街上買回來的果子酒，香味醇正，京城中不少夫人都挺喜歡喝，大嫂嘗嘗。”
  又遞了一杯給姜啟：“爹也嘗嘗。”
  姜啟端起一口喝下，顧瑾沒準備喝，看他這么熱心，這酒該是有問題的。
  果然，顧瑾一湊近，醇正的酒香里有一股淡淡的藥味，她立時抬眼看了對面的姜啟，見他已經一仰脖喝完，嘆了口氣：“這酒有毒。”
  姜智飛面色如常，甚至還帶著微微笑意，“大嫂胡說什么？”
  顧瑾看向姜啟：“父親，你感覺如何？”
  姜啟訝然：“我沒事。”然而下一瞬，他伸手捂著肚子是滿臉痛苦，看向姜智飛的眼神里滿是驚訝，和不可置信：“你……”
  “爹，您可別怪。”姜智飛慢慢往顧瑾這邊走：“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但我得為了我兒子掙個前程，人家放我出來，條件就是……殺了大嫂和浩瑜。”
  他終于走到了顧瑾的面前，手中端著一杯酒：“嫂嫂，不是我說，你一個女人這么強勢做什么？當初我雖然有引導浩瑜不學好，但我也沒想著要了他的命，走到如今，都是你逼我的。”
  他抬起手，想要伸過手來掐住她的下巴，顧瑾伸手拍掉他的手，姜智飛倒是笑了：“大嫂，這里也沒有別人，你自己乖乖把這酒喝了，也免得我把你脖子掐出印子來，到時候不好看。”
  顧瑾伸手拿起手邊的一個湯盅，對著天的臉狠狠砸了下去。
  姜智飛不防她突然動手，雖然避了一避，但是還是被砸得一頭一臉，顯得特別狼狽。
  顧瑾轉身順手端起桌上的熱湯，全部潑到了他的身上，欺身上去抓住她的衣領，另一只手端起桌上的酒，冷笑道：“我可不會讓你選。”
  在他驚訝的目光中，把那酒壺往他嘴里塞，捏著他的脖子生灌。
  那邊的姜啟捂著肚子看了個全，愈發驚訝，沒想到兒媳婦這么狠辣，以前他還覺得兒媳對他不夠尊敬，現在想來，那已經很好了。

  一壺酒灌完，大半流到了為我們外面，但是還是喝下去了不少，顧瑾打開門吩咐道：“去請胡大夫，二老爺在酒中下了毒。”
  剛出獄的姜智飛對父親心生恨意，又覺得前途無量，備下酒想要與父親和大嫂同歸于盡，結果不喝酒的世子夫人逃過一劫。見情形不對，飛快讓人找了大夫，父子倆才算是撿回來了一條命。
  不過毒入肺腑，日后也起不了身了。
  消息傳出，眾人議論紛紛。
  顧瑾是絲毫幫她掩蓋的心思都沒有，不過也沒有去衙門，因為姜浩陽找來了。
  “大伯母，等祖父過世，我即可帶著幼弟和父母回家。”
  本身顧瑾也沒打算去衙門，真鬧出來了，對姜浩瑜也不好。
  其實姜智飛口口聲聲為了兒子，卻沒想過他若是行事暴露，兒子也會受他牽連。比如之前他在獄中，侯府本身不會對姜浩陽區別對待，但是外人就不同了，小杜氏尋摸了那么久的親事還沒有定下，就是因為高不成，低不就。
  想要結親的她看不起，她想要的人家不要。
  就在父子二人毒發的當天晚上，小杜氏找上了門來：“如果我說，今日的事，我完全不知情，你信嗎？”
  顧瑾看著她道：“你想說什么？”
  “我想救我的兒子。”小杜氏面色慎重：“我想要找到指使他的人，我相信你也一樣。”
  這話她沒說錯，有人想要他們母子的性命，幕后主使還是要找的。
  就像她把那壺毒酒灌給姜智飛一樣，誰動了手，就把那爪子給剁掉。
  有姜浩瑜和齊恒在，想要查清楚這個還是簡單的，顧瑾看向面前一臉慎重的小杜氏，問：“查出來之后你想怎么做？”
  “為他爹洗清罪名，要不然以后浩陽……”她捂著臉哭了出來：“我怎么這么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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