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綠苗愣住。
  顧瑾這番話是真心實意的，如果沒有羅彩蝶在，她還可以考慮一下，如今，是一丁點兒可能都沒有。
  到家的時候，天都快黑了，顧瑾把柴火放了，打算再跑一趟，打開門就看到門口蹲著一個人，正是楊桃。
  “你有事？”
  楊桃站起身，靠近了些，說道：“大娘，我有事跟你說。”
  顧瑾揚眉，不會也是個心悅管青山的吧？
  她又靠近了一些，低聲道：“今日我去鎮(zhèn)上拿藥，看到隔壁的新嫂子去了西邊的街上，進了門口有石獅子的那家門。”
  楊家隔壁就是孫家，她說的新嫂子，應該是彩蝶。
  這姑娘……顧瑾笑著道：“你跟我說這些做什么？”
  楊桃低下頭：“我以前見過青山哥和她在一起……還聽見青山哥說要娶她……但是她又嫁了孫大哥，我覺得她不安好心。”
  羅彩蝶想嫁管青山這事除了母子三人和羅彩蝶，再沒有人知道，就是孫翠竹也不知道，沒想到倒是被這個姑娘看到了。所以，她之所以會來，是推測顧瑾對這件事感興趣。
  就是感興趣，顧瑾也沒有打算告訴她：“無論青山以前和她是什么關系，現(xiàn)在也沒有了。謝謝你跟我說這些，無論以前他們如何，現(xiàn)在都只是鄰居而已，她的事，我不想管。”
  楊桃有些手足無措：“那我走了。”她飛快的走掉了。
  上輩子兩兄妹橫死，胡月娥找不到絲毫證據(jù)，可見這幕后之人手段高明，楊桃和此事無關，她一個小姑娘還是不要攪和進來的好。
  顧瑾照舊上山又搬了一趟柴火，翌日一早就去了鎮(zhèn)上，美其名曰買肉吃，其實她去了西邊的街上，找了石獅子，可有石獅子的攏共三家，不知道具體是哪家。
  轉眼到了六月，天氣炎熱，眾人在太陽最高的時候都不太樂意出門。
  也是這個時候，傳出了孫家剛進門的媳婦有了身孕的消息。
  那么好看的兒媳婦，進門就有了身孕，消息一出，好多人都贊孫家福氣好。何氏在一開始的高興過后，又覺得太巧了，不知怎的老是想起成親那日聽到的那意有所指的話，心里隱隱不安，抬眼恰巧看到了兒子送了一杯水到兒媳手中，兒媳順手接了，卻避開了兒子幫她擦汗的手。
  不止如此，后來她仔細觀察了半天，發(fā)現(xiàn)兒子確實喜歡親近兒媳，吃飯那架勢恨不得直接上手喂，可兒媳都有意無意的避開……傍晚在水房，兒子給她送了水，她還要兒子離遠一點。
  這不對！
  深夜，孫家正房的門悄悄地打開，一個人影溜到了旁邊的廂房打開的窗戶邊，何氏借著微弱的燭火，率先看到的是睡在床邊地上的兒子，床上薄被子蓋著的那個纖細身影，不用看也知道是彩蝶。
  看見這個情形后，何氏怒火中燒，哪怕有孕，這么寬的床就兩個人睡，何至于把人趕到地上？
  “翠竹！”何氏怒喝：“你怎么回事？”
  這一吼，所有人都睡不著了。
  孫翠竹醒來就看見了窗戶邊的母親，連忙坐起：“娘，你大晚上的不睡覺在做什么？”
  “老娘想問問你在做什么！”何氏怒火沖天：“彩蝶，嫁入孫家是你自己親口答應的吧？至于這樣嫌棄翠竹嗎？”
  “這是我家，就是你睡地上，也不該他睡地上！”
  看著盛怒的母親，孫翠竹終于清醒過來，忙道：“娘，天氣太熱，我睡在地上涼快……”
  “放屁！”何氏噴了回去：“果然是娶了媳婦忘了娘，你居然還替這個女人說謊，那么喜歡睡地上，以前你怎么不睡？早說了，老娘還省了買床的銀子呢。”
  “羅彩蝶，你給我出來，今日不說清楚，誰也別想睡！”何氏的聲音很大，村里的狗吠聲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
  孫翠竹忙打開了門出來，勸道：“娘，大半夜的別吵吵鬧鬧，我睡相不好，怕踢到彩蝶肚子里面的孩子，不是你想的那樣。”
  聽了這話，彩蝶也道：“娘，真的是這樣，我這兩天難受，夜里老是翻身，擠在一起，翠竹也睡不好。”
  兩人信誓旦旦，何氏若有所思，半晌后，她似乎信了兒子的話，再出口的話怒氣稍減：“天氣再熱也不能睡地上，萬一著涼了生病了不難受？”
  “是。”孫翠竹一口答應了下來，“我回床上睡，您別管了，大半夜的，您不累啊？趕緊回去睡吧！”
  翌日早上，何氏很早就做好了早飯，叫了一家人吃飯，吃完飯后，她看向羅彩蝶：“彩蝶，綠苗大了，該議親了，我想給她置辦一身好點的衣衫，我一把年紀了，和你們年輕人眼光不一樣，你一會兒跟我們去，咱們娘仨逛街去。”
  邊上的孫綠苗聽到要做新衣，臉上沒有任何喜氣。
  羅彩蝶不疑有他，點頭道：“好。”
  一路上，何氏有些沉默，等到了鎮(zhèn)上，她沒有去布莊，直接帶著兩人去了余家醫(yī)館。
  這余老大夫，是鎮(zhèn)上出了名的擅長給婦人養(yǎng)胎，更厲害的是他能推算出腹中孩子月份大小和大概臨盆的日子來。

  看著方向不對，羅彩蝶往本來應該去的布莊看了一眼，有些疑惑，也沒有多問。直到看到何氏進了醫(yī)館，她面色微微慌亂了一下，很快掩飾住：“娘，我沒有哪里不適，不需要看大夫。”
  何氏不由分說的把她拉進門：“這是我的第一個孫子，讓大夫看看我才放心。”
  她故意事前沒有透露絲毫要帶兒媳看大夫的意思，就是怕兒媳婦先跟大夫談好。雖然她不覺得這姑娘膽子大到敢未婚先孕，但她怕萬一，她可聽說過，大戶人家的丫鬟都很機靈。
  上陽鎮(zhèn)周圍的路都挺好走的，好多人家中都有牛車，所以，余老大夫一般不出診，沒事都在坐堂，今日也不例外。
  看到老大夫坐在桌旁，羅彩蝶是真的慌了，下意識的就想把手抽回來：“娘，從小我就害怕看大夫，現(xiàn)在我月份還淺，我不想看。再說，我要是被嚇著了，對孩子也不好。”
  本來何氏不太懷疑她，之所以帶她來，是覺得她做丫鬟的時候興許碰了涼水，想看看她身子有沒有虧損，需不需要安胎。
  見她這樣抵觸，何氏心里頓時生出不好的預感，本來一分的懷疑也變成了五分。她手上捏得緊緊的，不由分說的把人拽到了老大夫的面前：“老大夫，老方您幫我看看我兒媳婦，她月事沒來，本來該是上個月二十。”
  老大夫皺眉：“不用這么著急，這月份淺，不一定看得出來。”話是這么說，手上卻把把脈枕往羅彩蝶面前放，眼神示意她伸手。村里人離鎮(zhèn)上不遠，但這么大熱天跑這么遠，來都來了，還是要看一下。
  羅彩蝶沒有動，傳出有孕是個意外。本來她說月事是懷疑自己有孕，本意讓孫家人自己知道就行。本以為自己和孫翠竹新婚夫妻，他會不好意思讓人知道。可誰知道孫翠竹太高興，忍不住就告訴了自己的爹娘，這還不止，他還跑去隔壁嫂子家問有孕之人有什么忌諱，結果，可能村里人也喜歡注意她，才兩天就傳得沸沸揚揚。
  見兒媳婦不動，面色還有一些蒼白，何氏一時分不清楚她是真怕看大夫，還是孩子真的有問題。
  天地良心，她是真的沒想到孩子會有問題，要是真有……何氏的心漸漸的往下沉，口中催促道：“彩蝶，快點，那邊還有人等著看大夫呢，不要怕，我陪著你，綠苗也在，肯定沒有問題的，這安胎藥也不是誰都要喝的……”
  羅彩蝶側頭，果然看見門口那里有兩對夫妻，都是大腹便便的含笑等待著。
  何氏見她不動，直接把她的手拿到了脈枕上。她下意識的就想收回，老大夫大概也著急，抬手就把脈。
  羅彩蝶若是現(xiàn)在收手，就會顯得很刻意，于是，她只能僵在那里，任由大夫把脈。
  老大夫閉著眼睛問：“上個月沒來月事？”
  “是。”
  老大夫睜開眼睛：“上上個月呢？來了嗎？”
  羅彩蝶：“……來了。”
  上個月月初才成的親，聽到老大夫這么問，本來心里不安的何氏，已經快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她心里有了懷疑，下意識就沒有說兒媳婦上個月初五才進門這個事。
  聽到羅彩蝶的話，本來要收回手的老大夫又把手放了回去，好半晌才道：“該是兩個多月才對，不要緊，月事做不得準，孩子康健，你身子也不錯，不用喝安胎藥，平時多吃葷腥，寒涼的東西不要吃，夏天別貪涼，最好喝熱水……”
  老大夫大概是覺得她是第一回懷孕，囑咐得仔細，邊上的何氏已經徹底笑不出來了。
  還多吃葷腥？吃個屁！
  要不是有外人在，她恨不能把羅彩蝶生吃了。
  不等老大夫囑咐完，何氏就已經起身去柜臺處付了診金，回來后笑著謝過了大夫，一把拉過兒媳婦的手，咬牙道：“走吧。”
  出了醫(yī)館，心里有事的孫綠苗都發(fā)現(xiàn)了自己娘親的不對勁，她在生氣，很生氣的那種，要是對著她，回去就得挨一頓打。
  但很明顯，這一回不是針對她，倒像是針對嫂子？
  她有些疑惑，嫂子有孕是好事，大夫也說了大人孩子都挺好的，娘為何要生氣呢？腳下跟著何氏到了鎮(zhèn)口，看那架勢，似乎是要回村？
  今天明明說是要給她做新衣的呀？
  不過，看著親娘黑沉沉的臉，她不敢多問，親娘正在生氣，新衣什么的，她也不敢多問，她怕一問就挨打。
  鎮(zhèn)上離村里有一段距離，越往村里走，路上行人幾乎沒有。何氏再也忍不住，上前揪住羅彩蝶的衣服，“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
  羅彩蝶本來就很緊張，被她一揪，面色蒼白下來，護住了肚子：“就是翠竹的。我們還沒有定親之前，他……有一天喝醉了，然后欺負了我，后來他說要娶我，我就……失了身，不嫁給他我又能嫁給誰？他占了我便宜，所以婚期才這么急！”
  何氏瞪著她，提出定親大概是上上個月，可是孩子兩個月，哪兒有兩個月？
  要是按三個月算，那時候這個女人還沒有回來。

  何氏的眼睛盯著羅彩蝶白皙細膩的臉龐，就這樣的長相，別說村里，就是在府城中應該也算是美貌，再想到她是丫鬟，她冷笑道：“你以前做的什么丫鬟？不會是通房丫鬟吧？”
  “我不是！”羅彩蝶想也不想的就反駁：“我是二等丫鬟，平時都不得靠近主子，您不能這樣侮辱我。”
  “唬鬼都不信！”何氏怒斥道。
  她丟下羅彩蝶，抬腳就往村里跑，她跑得飛快，進村之后沒有一點停留，直接跑回了家，中午日頭大，本來要去砍柴的孫家人都在家中歇著，孫翠竹看到親娘氣喘吁吁的跑回來，驚訝的站起來：“娘，吃什么事了？彩蝶呢？”
  何氏累得喘不過氣，之所以這么跑，是她覺得要是讓羅彩蝶和這個傻兒子套過話之后，很可能兒子會認下這個野種，想到此，她心里愈發(fā)恨毒了羅彩蝶。
  “你老實告訴我，成親之前，你有沒有碰過她？”
  孫翠竹的臉刷的紅了：“娘，您問這個做什么？”
  見他這羞澀的模樣，何氏心里稍安，沉聲問道：“有沒有和她睡過？”
  抱過是有，怎么可能睡過？
  “沒有！”孫翠竹惱羞成怒，“娘，你把我當什么人了？”
  何氏眼中一瞬間滿是怒火，再次喝道：“到底有沒有？”
  見親娘生氣，還這樣嚴肅，孫翠竹羞惱不在，心里生起不好的預感，搖頭道：“沒有！”
  很好！
  何氏看著兒子：“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經兩個多月了，要是成親之前你沒有碰過她，那她就是有心算計我孫家！”
  恰在此時，孫綠苗也氣喘吁吁的跑了回來，一進門就聽到這話，她一個姑娘家，聽到這話很不合適，不過有件事情她知道，羅彩蝶大概做不了她大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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