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男女相擁，我和青山都不好出面，但我沒有想到，期間只間隔了一天，你們兩家就定親了。”
  很明顯，何氏第一次知道這個事情，眼中滿是震驚。
  顧瑾頓了頓，繼續道：“一個長得貌美根本不愁嫁的年輕姑娘這樣恨嫁，不惜讓他們逼迫父母，我猜到其中應該有問題……未婚先孕就很有可能。”
  何氏手中的杯子捏得緊緊的，對于顧瑾沒有提前跟她說彩蝶和青山之間的事，她倒沒有怪罪，滿腔的怒火直沖彩蝶而去，恨得咬牙切齒切齒：“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她這么恨，顧瑾也能理解。孫家不要這個兒媳婦，一開始對外沒有說理由。眾人都在猜測彩蝶腹中孩子有問題，孫翠竹卻揚言他是孩子的父親，彩蝶會被趕出來是因為不會干活。
  那么，眾人就會覺得是何氏這個婆婆太挑剔。
  孫翠竹為了彩蝶，任由外人誤會母親，何氏若不恨，就不是沒有脾氣，而是軟弱了。
  好半晌，她才緩和了情緒，“昨天彩蝶她娘為何找你？好像還受傷了？你們打架了嗎？”
  顧瑾覺得沒什么隱瞞的，就把在酒樓碰上那對未婚夫妻的事告知了她，末了道：“當時我說彩蝶已經成親并且有了身孕，那位公子氣急了，立刻就吩咐人要打道回府，不過后來隨從一勸，他又讓人來打聽。”
  “隨從？”何氏沉思道：“再打聽，也是你的那番說辭，送賀禮上門的是丫鬟，你說會不會是那位公子的未婚妻派人送來的？”
  很有可能！彩蝶成親，對她來說是好事，當然是鬧得越大越好。
  貴公子，再是喜好美色，也不會強奪他人妻子，稍微沒有安排好，是要吃官司的。
  所以，只要彩蝶的事情鬧大，就已經斷了他們之間的可能。
  上輩子，彩蝶很順利嫁入了管家，進門就有了身孕，母子三人忙著干活，基本上是不管她的。彩蝶去鎮上來去自如，暗中和人來往也不會有人知道。后來母子三人全死了，她也成了寡婦，給人做個外室或者妾室，都是有可能的。
  顧瑾含笑道：“其實，我不太建議你告訴你兒子彩蝶和青山之間的事，在他看來，這是你因為不喜歡彩蝶而找借口詆毀，或者是青山求而不得故意污蔑彩蝶名聲。
  聞言，何氏苦笑：“你倒是了解翠竹。”
  這不是翠竹一個人，凡是真心戀慕對方的人，一般都看不到對方的不好，如果有人說她，那肯定是嫉妒她。
  看到顧瑾臉上的神情，何氏苦澀道：“碰上這么個女人，孫家不知道倒啦幾輩子的霉。我就翠竹一個兒子，絕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被愚弄。”
  能不能把孫翠竹拉回來，就看何氏的手段了。
  臨走前，何氏慎重道歉，她又想起什么道：“青山還沒有議親，孫家可能再和你們結姻親嗎？”
  “天氣熱，你別在路上逗留太久，小心中了暑氣。”顧瑾抬手給她開門。
  顧瑾沒有正面回答，但是何氏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也不再提，道謝告辭。
  這個夏日里，村里發生了許多事情，不知道何時起，眾人都在暗中議論彩蝶會被孫家趕出來是因為彩蝶水性楊花四處勾搭。
  羅母罵了幾回，流言少了一些，也是因為要開始秋收，眾人才沒有時間議論。
  顧瑾始終覺得彩蝶的沒有那么容易和那位公子斷了聯系，她去過的鎮子上那石獅子的門里見的人不知道是誰。
  這段日子，彩蝶沒有去過，想要再查，得等秋收過后。
  今年風調雨順，又是豐收年，整個鎮上都熱火朝天，喜氣洋洋。
  確實是豐收，就是有點兒累。
  顧瑾都有些受不了了，日頭太大了，她沒有讓管青玉去地里，她已經十六了，馬上就要議親，不能再那么曬太陽，一白遮百丑不是假話。等她膚色養白，小姑娘自然就好看了。
  好在管青山是個壯勞力，干活挺快，也不怕累。兩人忙活了半個月，還有管二叔他們也來幫忙了，總算把糧食都收了起來，又花了半個月曬糧，總算把糧食都入了倉，只等著好價錢的時候把糧食賣掉。
  上陽村周圍的幾個村子的地都挺肥沃的，除了像羅家人特別多以外，基本上每家每戶都有糧食賣。
  有的商人并不會等這些人主動詢問，反而會派管事下來收糧食。
  天天至少有三個商戶的管事在那邊收糧食，村里人也會天天過去詢問價格。
  村口熱鬧，顧瑾也去，這日早上，卻發現了當初那位公子身邊的隨從，站在一個管事旁邊，似乎是來收糧食的。
  在場的人雖然多，但村口地方寬敞，還隔著老遠，隨從就看見了顧瑾，他微微愣了一下之后，還朝這邊點頭示意了一下。
  顧瑾有些意外，上次看見這個人還頗為傲慢，很看不起人的樣子，倒沒想到他會主動打招呼。
  糧食剛收進來，價錢也就是那樣，到了過年那段時間會高一些，要么第二年青黃不接的時候，還可以有個好價格，問了一圈，顧瑾就轉身回家了。

  剛進門不久，就來了個五六歲的孩子，顧瑾不太熟悉，因為村子里的孩子太多了。這孩子一身陳舊的衣服，手里拿著一塊麥芽糖，一邊吃著一邊說：“婆婆，有人找你，在大榕樹那里。”
  上陽村的大榕樹在村外不遠，就在去鎮上的路邊，據說那棵樹百年有余，村里的老人說，那樹已經成精，不讓砍。
  不知怎么的，顧瑾突然就想起剛剛那個隨從。
  反正無事，她又去了村口，然后往鎮上去，剛走不遠，果然在路上看見了他。
  隨從看見她揮手：“大娘，這邊。”
  顧瑾走近：“這天好熱，你找我什么事？”
  隨從往林子里避了一下，不像是躲太陽，反倒像是避著人。他低聲道：“大娘，上一次我聽你說起彩蝶，你跟她熟嗎？”
  “不熟！”顧瑾隨口道：“我不喜歡她，她剛回來就讓我兒子逼著我上門求娶。”
  隨從啞然：“真的？”
  顧瑾點頭：“真的！我兒子還沒有娶妻，為了他的名聲，這事情我都沒有說出去。”
  聽到不熟，隨從有些沉默，欲言又止道：“彩蝶回來的時候，有帶人嗎？”
  顧瑾若有所思：“你是來找人的？”
  隨從點頭：“我問了你們村里人，都說她是自己回來的，沒有帶誰，我想找和她一起離開我們府上的人。”
  還有人？
  莫名的，顧瑾想起了楊桃之前說的看見彩蝶去鎮上的石獅子大門的事。
  住在村里的人，若非和鎮上的人有親戚關系的話，一般是不熟悉的。而在胡月娥的記憶中，羅家并沒有住在鎮上的親戚。
  彩蝶去見那門里的人，很可能就是他們要找的人。
  隨著她沉默的時間越長，隨從臉上露出失望的神情來，恰在此時，村里又有人過來，身形纖細，正是彩蝶。
  她緩步走近，站在離大榕樹五步遠處：“不要白費心思了，”她轉頭看向顧瑾：“管大娘，我和這位管事有話要說，你能回避一下嗎？”
  顧瑾不動，一是好奇，聽這話，那隨從似乎有事求彩蝶。二來，她只是想給彩蝶添堵。
  算計到管家頭上，因為管青山還沒有議親，顧瑾沒有把這件事情外傳，結果羅母竟然還好意思上門，兩家雖然沒有恩怨，但是仇怨已經結下。
  彩蝶蹙眉：“大娘，你聽不懂我說的話嗎？”
  “聽得懂。”顧瑾伸手一指周圍，“可這里又不是你的家，憑什么要我讓？我就不讓，這里挺涼快的。”
  隨從面色肅然道：“彩蝶，只要你把人交出來，主子那邊我會幫你美言幾句。”
  “不行！”彩蝶看向了顧瑾，還是道：“我腹中已有了孩子，已經三個月，三個月之前我還在賀府，這個孩子千真萬確是公子的，我希望你回去之后和公子好好解釋，若是公子答應納我為良妾，我便帶著她一起回去。”
  顧瑾清咳一聲，兩人同時看向她，隨處有些疑惑，彩蝶惱怒道：“別打斷我說話！”
  顧瑾一臉好奇，“我就是覺得，要是人家不喜歡你，你一個妾，打死了都活該，為何偏要攀高門呢？”
  彩蝶面色難看：“你懂什么？！”
  一句話落，似乎又覺得和顧瑾計較起來有點跌份，重新看向隨從：“貴榮，你要是愿意幫我，以后我不會虧待你的，不過，若是公子不答應……那沒得商量！”
  也不知道彩蝶哪里來的膽子和底氣，敢和主子叫板，當然了，也可能她對自己足夠自信，凡是見了她的男人，不說多喜歡她，至少不討厭。還有，現在她腹中有胎兒，如果賀家要殺她，也要再等七個月。這段時間里，也許她能把人哄回來。
  看她緩緩離開，隨從眉心緊皺，轉身就走。
  “等等！”顧瑾叫住了人，對上隨從不耐煩的臉，“你能跟我說說你們要找的人是誰嗎？興許我知道也不一定。”
  隨從：“……”
  就方才幾句話的功夫，他已經看出來了這婦人和彩蝶不和，并且，方才彩蝶想要借此進賀家大門，這婦人也聽到了。
  想到此，他道：“我只能說，那是一個對我家主子挺重要的一個人，彩蝶離開后不久，她也不見了，主子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他懷疑是彩蝶把人給藏了起來。”
  挺重要的人？
  真那么重要，彩蝶人一走就丟了的話，那賀公子找人的間隙還抽空來尋彩蝶，可見那人也沒有多重要，她想了想道：“要是我幫你們把人找到，有沒有什么好處？”
  隨從面色一冷：“你想要什么？”
  “我只要你家主子以后別對我們家動手，”顧瑾看著遠去的彩蝶：“因為我兒子沒有娶她，她恨我們母子，我毫不懷疑你們主子要是愿意，肯定會幫她報仇。”
  就這事，隨從點頭：“只要你幫我們找到人，這不算什么，人在哪兒？”
  顧瑾滿意道：“我只能說，在鎮子上的石獅子。”
  隨從眼睛一亮，急匆匆離開，臨走時還不忘道：“要是找到人，我家主子肯定會有謝禮送上。”

  石獅子的東西不是哪里都有的，一般是各家放在門口鎮宅。顧瑾沒有明說，但隨從一聽就知道是鎮上門口有石獅子的人家。
  要是在府城，可能每家每戶都有一對石獅子，但在這鎮子上，全部翻過來也沒有幾家。
  顧瑾心情頗佳，只要讓彩蝶倒霉的事情她都愿意做。
  走了沒多遠，就看到路旁邊的彩蝶，也是難為她了，這么熱的天，還在路邊等她。
  “大娘，我在大戶人家這么多年，有句話要告訴你，少管閑事才能活得更久。”彩蝶面色嚴肅的道。
  顧瑾嗤笑：“我活了幾十年了，用不著你一個小姑娘教我處世之道，你如今仰仗的不就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嗎？”她緩緩靠近，一字一句的說：“你說要是我現在對著你肚子上踢一腳，你還有沒有可能進賀府呢？”
  彩蝶面色微白，往后退了好幾步，厲聲道：“你敢！”
  “你娘的手你看到了嗎？我有什么不敢的？”顧瑾笑意吟吟，“別怪我沒有提醒你，離我們一家人遠一點，要不然，大不了一拍兩散，看看丟臉的是誰。”
  她滿面笑容，彩蝶卻生生打了一個冷顫，那一瞬間，她覺得面前這個一身布衣的婦人，比賀府的老太太還要讓人懼怕。
  回到家中，顧瑾心情不錯。去了廚備菜，秋收過后，村里好多人家開始為兒女議親，從現在到年后春耕之前，都會有很多人辦喜事。
  顧瑾也不例外，她算是看出來了，管青山是個老實的，要靠他自己娶到媳婦，除了彩蝶那種別有用心的，早晚會被綠苗那樣的拐了去。
  這兒媳婦還得她親自把關。
  一開始，她以為楊桃多少對管青山有些心思，要不然何必如此？但她發現，那姑娘每次來只是找她，一點沒有要靠近管青山的意思，看來她真的只是感激那次顧瑾把她背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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