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女大了，想要成親很正常，他們不急，我也著急。可兒子為了一個女子逼迫于我，我很傷心，還沒有進門就這樣，那要是進門了還得了？所以我堅決拒絕。”
  “后來她上門來想要說服我，我一氣之下，說了難聽的話，比如她缺男人嫁不出去之類的……咳咳，我知道這話刻薄，但我就是故意的。”
  “她被我氣走了，當時天色已晚，我兒子老實，怕她出去還追了出去，然后看到她已經投入了別人的懷抱，不過半個月，她已經另嫁他人。然后沒多久，她就傳出身懷有孕，后來孫家不要她，又沒有多久，她就被以前的主家接回家做了妾了。”
  林大人自己續了一杯茶：“所以你覺得是她？”
  “是，畢竟我羞辱了她。”顧瑾坦然道：“我活了半輩子，唯一刻薄對待過的人只有她。”
  “就在幾天前，她已經回來了，在我看來，她就是得知兇手被抓，心虛了躲回來的！”
  林大人沉吟：“那個孫家，我想去看看，勞煩你帶路。”
  大人進門不過兩刻鐘就出來了，又見是顧瑾帶著，怎么看都不像是管家犯了事的樣子，擔憂的人放了心，而巴著管家出事的人自然滿心失望。
  出門時，顧瑾眼睛一掃，低聲道：“籬笆外那個小丫頭，就是她帶回來的。”
  林大人眼神落在了那丫鬟袖口上的賀家標志上。
  何氏也在籬笆外看熱鬧，顧瑾直接走到她面前：“大人有話要問你。”
  何氏一臉驚訝：“我？”然后有些慌亂：“大人，我老老實實種地，什么都沒干呀！”
  “只是有些事情想問。”林大人神情溫和：“我問話，你老實回答就行。”
  然后，大人就隨何氏去了。
  門外看熱鬧的人又跟著去了孫家，也有少部分留了下來：“大嫂，到底是為了什么呀？”
  這是陳氏，幾個妯娌站在一起，滿臉擔憂。
  顧瑾笑著搖搖頭：“沒事，咱們村有人犯了事，大人隨口問問。”
  文言，陳氏靠近了些：“誰呀？”
  “羅彩蝶！”顧瑾也壓低聲音：“你們別出去亂說。”
  三人捂住嘴，眼神興奮：“不會亂說出的。”
  得知了外人不知道的內情，三人很是興奮，又不能對外說，只問顧瑾：“她做了什么事？”
  “我一看那丫頭就覺得她不是好人。”
  “是啊，那樣嬌媚，誰家娶了誰倒霉！她剛回來那會兒，我還看到青山和她一起，我著實捏了把汗。”
  三人嘰嘰喳喳，正說得高興，門外有人來了。
  正是彩蝶。
  這個時候，除了管家的三個妯娌，看熱鬧的人都去了孫家，籬笆院外一個人也沒有，她一過來，院子里的幾個人就看見了，大家頓時噤聲，但又忍不住打量她。
  彩蝶走近，察覺到幾人的打量的視線，頓時不悅，“管大娘，我有些話想問你。”
  顧瑾抱臂看著她：“我不想跟你說話。”憋死你！
  彩蝶現在肚子很大，身形纖細，容貌也沒太大的區別，不過此時她面色難看：“方才林大人找你做什么？”
  “關你什么事？”顧瑾閑閑的道：“他找我又不是找你，你問這個做什么？”
  “你！你非要跟我作對是不是？！”如果是別人，顧瑾興許會說：“你都找人要殺我了，我還客氣？”這種話，彩蝶跑來本就是套話，這個時候她偏不說，就該讓她忐忑擔憂，焦急煎熬。
  陳氏搭腔：“你這話好笑，大人囑咐不能說的話怎么能告訴你？不告訴你就是跟你作對，你這個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別以為做了富人家的妾我們就會怕你！”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出的話都不好聽。
  彩蝶面色越來越難看，她得不到有用的消息，自然不想離開，但顧瑾又始終不開口。
  恰在此時，杜苑娘出來給幾位嬸娘送水，彩蝶微微一笑：“苑娘，還未恭賀你們新婚之喜。”
  杜苑娘擺擺手：“你賀不賀的又有什么關系，反正我們都能過得很好。”
  彩蝶：“……”這一家子，屬刺猬的吧！一開口就會被頂回來。
  彩蝶面色難看，心下又焦急孫家那邊會怎么說，一咬牙，便轉身離開了。
  看她扶著肚子離開，顧瑾低聲道：“她如今有孕，賀家一定會保下她！”
  杜苑娘拎著茶壺道：“大戶人家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找底下的人頂罪，如果彩蝶真做了不好的事情，賀家也會找人幫忙，到得了最后，賀家和彩蝶都會毫發無傷！”
  陳氏他們顯然不知道這些，驚訝道：“不會吧？”
  杜苑娘笑了笑：“都這樣，事實上大戶人家比我們這些莊戶人家齷齪多了。事情都是主子做的，但真正受懲罰的幾乎沒有。”
  “嬸娘，你們回頭也別亂說，要不然彩蝶還能告你們一個污蔑之罪。”
  妯娌幾個被驚著了，面面相覷后，不約而同的決定將方才顧瑾說的話爛在肚子里。
  送走了三人，顧瑾笑著對杜苑娘說：“你倒是知道的多。”

  杜苑娘也笑著答道：“見多了那些齷齪，能全身而退已經是幸運，就想找個簡簡單單的人家過日子，娘，遇上您和青山，我很幸運。或許我前面十幾年的磨難，就是為了遇上你們。”
  這姑娘就會說話。
  要是胡月娥在這里，不知該美成什么樣？
  彩蝶從孫家自然是問不出什么話的，何氏在送走林大人和應付完彩蝶之后，還特意跑來找顧瑾把她對林大人說的話復述了一遍。
  想也知道，以何氏對彩蝶的深惡痛絕，她會說些什么話。
  林大人當日午后離開，就在當天晚上，羅彩蝶就臨盆了。
  她是早產，若是從她嫁入孫家開始，滿打滿算也才八個月，如果真是孫家的種，大概不會養活。事實上就是從肚子上看，她也不止八個月。
  這一次回來，彩蝶扶著肚子在村里轉了兩圈，又因為林大人來的關系，看熱鬧的人那么多，可都把她的懷相看在眼中，眾人雖然嘴上沒有說，但心里都明白，彩蝶腹中的孩子是還未回村之前就懷上了的。
  當然了，彩蝶毫不隱瞞也有她的底氣，她如今是賀家妾室，羅家的姑娘凡是娶進門，都會帶上大筆嫁妝，羅家女還是不愁嫁的。
  她這一次回來，不過五六天，已經把還未定親的姐妹的婚事都定了下來。
  住在村子里基本上沒有什么秘密，彩蝶臨盆的事第二天早上村里人都知道了。
  然后，羅家傳出消息，要大辦洗三。
  既然要大辦洗三，那這個孩子肯定是康健的，更加證明，她真是懷著孩子嫁入了孫家。
  先前覺得孫家過分的，此時也歷理解了，會把她趕出來，都是她活該。
  何氏更是直接揚言：“懷著孩子騙婚，當下的風氣雖然不至于沉塘，但名聲敗壞是一定的。孫家娶了，她要是好好過日子，也不是不能原諒，但她都嫁人了還惦記著以前的主家，擱誰身上都不能忍！
  這話得了村里人的贊同。
  因為此，羅家洗三也和之前一般不收賀禮，愿意去的人也并不多。
  兩日后的午后，府城的衙差就來了，這一回和那天林大人來時不同，那天他來的時候就帶了兩個，今日來的足足一十八個衙差，全部都配著大刀，滿臉嚴肅，不茍言笑。
  他們一路直奔羅家，要帶走彩蝶。
  村口的小孩子多，衙差一到，各家就知道了，陳氏飛快的過來找顧瑾，“衙差來了，咱們也過去看看。”
  羅家原本是要明日辦洗三的，今日好多人還在那里備菜，辦喜事顧瑾不樂意去，但是看他們倒霉她倒不會落下，她帶著杜苑娘和青山兩人一起去了村頭。
  他們到羅家院子外的時候，院子里早已經沒有備菜，人都圍在了一起，還在坐月子的彩蝶已經被拉了出來。
  不過，她并不溫順，坐在地上死活不愿意走。
  衙差也滿臉為難，他們雖然是為了抓人而來，但彩蝶昨天剛臨盆，要是強行拖拽，興許會傷著她，他們帶人回去是要問罪的，若是她有所損傷，那就是他們的失職了。
  彩蝶坐在地上，臉上脂粉未施，她五官很精致，肌膚白皙，因為失血過多，面色都是慘白的。此時她的語氣篤定：“我沒有做錯事，是有人污蔑，現如今我正在坐月子，你們去賀家，賀家肯定會幫我解釋。”
  她語氣篤定！
  為首的衙差皺起眉頭：“那個買兇的丫鬟已經承認是受你指使殺害管青山一家，大人找了賀家主約談，我們來之前，賀家主已經言明，大人可以找你問案，如果罪名屬實，便按律處置，賀家不會插手。”
  “你剛臨盆，地上也涼。你這樣坐著對你對我們都沒有好處，這一趟必不可少，你還是別倔了，我這些兄弟動起手來可不會憐香惜玉。”
  聽完前面那句話，彩蝶就呆住了，“不可能！”她大喊道，因為聲音太大已經破音，吼出這句話的時候，和她平時溫婉的氣質完全不相符合。
  而圍觀的眾人聽到衙差的話后，恍然大悟，難怪林大人會到管家問話，原來在他們還不知道的時候，彩蝶已經找人想要殺他們。
  可是，彩蝶是何時和管家結下這樣大的仇怨？管青山哪里得罪了她？竟然要讓她下此狠手！殺害人家一家三口！
  她一個姑娘家，竟然有這么狠的心腸。眾人訝異之余，看著地上纖細美貌的姑娘，腳下不由得往后退了退。
  衙差居高臨下，滿臉嚴肅，并沒有玩笑的意思。
  彩蝶坐在地上，被眾人圍在中間，周圍人雖多，她卻手腳冰涼，“不可能……不可能……我生下了賀家唯一的孫輩，他們不可能這樣對我！我不信！除非賀家人親自到我面前說清楚，要不然，我不會走的！”
  衙差不耐煩了，一揮手：“綁走！”
  四五個衙差過去，鎖拿了彩蝶，她一個女子，根本反抗不過，羅家人想要上前，卻被其余衙差攔住，邊上還有羅家的親戚想要幫忙，為首的衙差“唰！”的一聲拔出長刀，怒喝道：“誰要是敢妨礙公務，打死不論，死了都活該！”

  此話一出，鎮住了想要圍上去的人，就連羅家自己人都往后退了退。
  彩蝶被拿住，見非走一趟不可，大聲喊道：“我的孩子！孩子……”
  兩個丫鬟抱著孩子，道：“姨娘且安心去，奴婢等一定會好好的把小公子送到賀家。”
  一瞬間，彩蝶已不再喊叫，若有所思。
  突然，她哈哈大笑，笑著笑著眼淚落下，很快淚水滿面，又哭又笑，如有癲狂般：“賀從文，你果然沒有心，我對你一片真心，你卻只把我當生孩子的女人，孩子剛落地，你就想甩開我……哈哈哈哈，想的美！”
  她被拖著往外走，大笑道：“你們滾回去告訴你們主子，要是我不得善終，我會盡我最后一份力，讓賀家不得好死！”
  彩蝶被帶走，許久之后，院子里眾人都還沒有回過神來，有人試探著問哭成淚人的羅母：“你們家洗三還辦嗎？”
  羅母還沒有說話，丫鬟已經道：“不必，我們要抱著小公子回去復命。”
  沒多久，馬車就架好了，兩人就帶著孩子走了。
  羅家人失魂落魄，眾人把視線落到顧瑾一家身上，何氏好奇的問：“彩蝶為何要殺你們？”
  興許是因為她那些難聽的話，讓彩蝶覺得受到了侮辱。還有就是，天想要管青山娶她的事情隨時可能會傳開，這事情對她的名聲不好。當然了，殺人并不需要理由，也有可能是她得勢之后單純的看管家人不爽。
  眾人這才知道，原來彩蝶在孫翠竹之前還想要嫁進管家，而何氏則緊張起來，管家還沒有怎么樣呢，彩蝶就要殺人全家，她把彩蝶娶進門后，真對她不怎么樣，因為兒子，好多難聽的話她都說了……管家都要被殺，那孫家豈不是要被千刀萬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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