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相公!
李青棠死死地盯著桌上的那張紙。上面用江琰工整卻帶著狂野的筆鋒寫著幾行字,在角落處是他的簽名和蓋下的手印。
“江家子弟江琰,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聘娶李氏女青棠為妻。本應夫妻恩愛,舉案齊眉,然琰生性風流不愿改變,自知愧對發妻,故立下此書以示和離之意,任其改嫁,絕無怨言!
看樣子江琰是真的打定主意要離了她。李青棠在一瞬間就明白了這點。她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就是在一年前,若江琰提和離,她也是不愿的,因著她怕這樣會讓家族的姐妹乃至兄弟聲譽都受到影響。現在她更是糾結,因為她假如真的真的離開了江家——那么,她與江楚玉的關系便會從姑嫂變成兩個毫不相干的人,她將無法再名正言順地站在江楚玉身邊。
江琰靠在椅背上,像爛泥一樣癱坐著,毫無大家子弟的風范可言。他翹著二郎腿,雖然姿勢悠閑,雙眼卻一直在李青棠身上游走沒離開過。
他早就知道讓李青棠同意和離不是那么簡單的事?粗跓粝伦兓媚獪y的神情,便懶懶地開口了。“你不愿簽?”
“我……”李青棠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緊了拳頭,片刻后又松開!跋喙,為何?”
“很簡單啊,反正我不喜歡你,你也不喜歡我!苯鼡钢讣祝Z氣里充斥著漫不經心,“那與其讓我們倆就這樣耗下去,變成又一對我爹和我后娘,還不如就這樣離了對方,一別兩寬。不然的話這種有名無實的夫妻生活,我可第一個受不了!
見李青棠還是沉默,江琰眼珠子一轉,又說:“你看看那上面的內容,我可是把所有的錯都攬到我身上了啊,可沒有說你一句不是。我尋思我已經很夠意思了,換了其他人,指不定會怎么在上面抹黑你。噢,還有你當初帶來的那些陪嫁,也直接帶走就可以了,反正江家還沒落魄到需要靠女人的嫁妝過活的地步!
李青棠盯著和離書上的內容,繼續沉默。她知道江琰說得很對,或許早點切斷這段關系對他們兩個都好。而且……江琰也確實還算比較有良心,沒有在上面把錯推到她的身上,而且江家也確實不缺她陪嫁的那點錢。只是……拋開這事會對娘家造成的影響不談,她想要繼續和江楚玉在一起——哪怕以嫂子跟小姑子的名義,哪怕這份心意永遠地爛在心底。只要每天看到江楚玉的臉,就足以讓她感到滿足了。然而若是回了家,再也見不到江楚玉,她該怎么活。這種話,要她怎么跟江琰開口?
她不敢想象江琰要知道了自己喜歡他妹妹,會作何反應。
“我……不想簽,對不起。”李青棠小聲回答,聲音沒有底氣。
江琰啐了一口!霸缇筒碌侥銜@么說,但我不明白,你難道想看著我天天跟別的女人混在一起,然后自己守活寡?真是難以理解,可別再擔心這事兒會對你家族造成的影響了,先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李青棠撇開頭不敢去和江琰對視。
“真是煩死人了,現在都什么時代了還有人恪守這種規則!苯K于忍不住罵罵咧咧,“真有這種閑工夫還不如去外國和那些學者研究研究那種叫蒸汽的玩意兒?傊碗x書我放這兒了,你愛簽不簽,反正別奢望我會把你當我老婆看!
說罷他拍了一下桌子,也不顧它在他的力道下震顫起來,直接起身就離開了臥室,留下怔愣在原地的李青棠。
等江琰離去后,春桃才躡手躡腳地走進來!吧俜蛉,”她恭敬地說,“現在天色已晚,您也該歇了!
“春桃……”李青棠回過頭去,眼里滿是無奈,“你說,我該同意和離嗎?”
春桃扶著李青棠坐下,輕輕為她揉捏著肩膀!芭居掴g,恐無法在這個問題上為少夫人解憂。一切都看少夫人您自己的意思!
“我拿不定主意嘛。”李青棠自嘲地笑了笑。
“少爺倒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人,想來他多少也明白少夫人您的難處!贝禾艺f,“您慢慢做決定就好,我想少爺也不會把您逼得太緊!
李青棠暗嘆,倘若江琰真明白她的心思那話反而能說得開!跋M绱税!彼龂@著氣說。忽然好像想到了些什么,問:“話說,碧月去哪里了,怎么沒看見她?”
“回少夫人,碧月姐姐剛剛說她肚子有點不舒服,去茅房了。一會兒少夫人您歇下了,若是她回來,奴婢就和她說一聲。”春桃答。
“這樣!崩钋嗵狞c點頭,不再說話。
春桃按摩的手法很好,不一會兒李青棠就覺得困頓,便懷著復雜的心緒躺下就寢。春桃滅了燈在外守著,過了比一炷香稍微長點的時間后,就看到另一個人在夜色中朝這邊靠近!氨淘陆憬,你回來了!
“是啊。”碧月緩緩走來,雙腿好像有點蹣跚,這一點自然沒逃過春桃的眼睛。
于是春桃面上浮現出擔憂,“碧月姐姐,你的腿怎么了?”
“哎呀,剛剛茅房的地上有點濕,沒看住腳下滑了一跤,別擔心,我剛把地拖了個干凈!北淘聰[手示意春桃放寬心,然后一屁股坐到地上!吧俜蛉诵?”
“是,她剛剛歇下!贝禾覜]有再追究,只頷首,并提醒碧月幾句要她小心。
“好吧,那咱們過會兒也該去睡覺了……呼啊。”碧月打了個哈欠,身體倚在墻上,“今天可真是累死人了。”
“也是。”春桃也覺著有點困,與碧月稍微在臥室外坐上了一會兒,眼看各房主子都陸續睡下,便也起身,朝著她們這些奴仆居住的耳房走去,也準備歇息了。
碧月卻有點心不在焉,跟著春桃走,時不時還會出神發呆,尤其是在經過江琰的書房時——她的一顆心早就飛到了九霄云外。
直到春桃和周圍別的婢女們都熟睡,碧月仍然在黑暗中盯著天花板,回想著剛才的事。剛才她以去茅房為由離開后發生的事。
她在江琰書房外徘徊著,暗中觀察著附近的動靜,直到江琰打開門進去,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敲門。得到應允后,才推開門,正看到江琰坐在書桌旁發呆。
“小將軍!北淘螺p聲喚著,一步步靠近江琰。
江琰對她挑了挑眉,“你不是李青棠身邊那個婢女嗎?我記得……是叫碧月是吧,她叫你過來找我了?”
“不,不是的!闭f著,碧月癡癡地打量著江琰,從頭到腳,毫不避諱。江琰長得太過俊朗,就是臉上那道可怕的傷疤,也并沒有讓他因此變得可怖,反而使他增添了更多狂放的氣質。他穿得很薄,甚至在燈光的映照下,可以看到他身上粗壯的肌肉線條。碧月忍不住想起白天時看著江琰騎在馬上,和路邊的民眾打招呼的那一幕——那樣耀眼,盡管他這個年紀說他是“少年”還是有點勉強,卻仍舊擔得起“鮮衣怒馬”一詞。碧月就是在那時候起突然明白,江琰是她夢寐以求的枕邊人——盡管她只是他妻子的陪嫁丫鬟,但是她卻深深地為這如夢般的閃耀沉迷——正是因為難以觸及,所以才更加地令她情不自禁。
所以她在此時做出了這樣的舉動。她要伸出手,企圖抓住這顆她的天空中最耀眼的星。
“那你找我什么事?”江琰對上碧月的眼睛,右手托著腮,左手在腿上無聊地敲著,“哎呀,你該不會是被本大爺的英俊瀟灑給吸引了吧!
“您猜得可真是不錯。”碧月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緊張地搓著手!爸拔疫沒什么感覺……但今日與少夫人一同前去迎接您的那一刻起……我看到馬背上的您,穿著盔甲,威風凜凜……那時候我就在想,天啊,這個人是天上掉下來的星星嗎?我知道我身份低微,或許您的身邊也從不缺我這樣的人,但是……我希望靠近您,再近一點,就像是那企圖摘星的狂妄之人……哪怕被您的光芒灼燒成灰也在所不惜!
后面幾句話讓江琰衣服下的皮膚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但他到底理解了碧月的意思!澳愕故莻大膽的!彼p笑著說,“今年你多大了?”
“回小將軍,我現在十七歲,比少夫人要大三個月左右!北淘吕蠈嵒卮。
“那和她差不多大。”江琰掰著指頭算著,“我記得你跟李青棠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吧?你這樣來找我,不怕被她知道了生氣?”
碧月笑了,“您不也知道么,少夫人對您也并非如此在意,她都不在乎您去跟別的女子廝混了。那么我過來找您,沒什么問題吧。”
“有意思,你這個人!苯氖中α,“比你家主子要有意思多了。但是,你也知道我的性子,不是什么從一而終的,就算現在接受了你,但你不會是我最后一個女人,說不定也不是最得我心的那個。就算是這樣,你還是要來與我共度嗎?”
“這些我都知道!北淘麓鬼f,“反正這世界上有什么東西會是永恒的呢?就好像,既然我們都會死,您也好,我也好,少夫人,還是兩位小姐,亦或者是江家老爺夫人也好……所有人,所有人都逃不過一死。那為什么大家要活著呢?道理就是如此呀!
不,這不是一回事吧。江琰想著,卻饒有興致地示意碧月繼續說下去。
“或許我在您的生命中只是一個過客。但是至少現下,您的眼里只有我,不是么?”碧月在不覺間已經和江琰湊得很近了,看著他的眼眸中倒映著她的面龐!拔艺f實話吧……我不甘于只做一個永遠跟在少夫人身后的婢女,我總覺得我的人生不應該局限于此。我希望體會那些從來沒有過的感受,哪怕只是片刻的歡愉。”
“這么說來,你也是個追求刺激的人了!苯鼘Ρ淘碌呐d趣越發高漲了,站起來,單手就將碧月扛到自己肩上,然后將她放到了早已打好的地鋪上,挑著她的下巴,打量著她被羞澀和興奮填滿的臉。“那好,我就給你你想要的東西。不過,注意一點,我力氣可是很大的,要是出了什么事,后果自負!
碧月胸中的一顆心不停地跳動。咚咚,咚咚。她止不住地點頭,已經迫不及待了。
今夜的月光很亮很白,透過窗戶的縫隙,傾瀉在書房的地面上。
碧月第一次嘗到這種滋味。就像是在不停轉動的圓盤上跳著一曲西洋來的雙人舞一樣,對她而言是種新奇的體驗。晚風吹拂著院子里高大的樹木,枝葉搖擺,發出優雅的沙沙聲,為二人的合舞帶來恰到好處的伴奏。江琰用他豐富的經驗引導著她的舞步,慢慢地漸入佳境,他們的腳步逐漸合拍,直到筋疲力盡為止都舞得盡興。直到碧月離開書房時依舊對此難以忘懷。
夜還在繼續——無論是那瀑布一樣的月光,亦或者是漫天閃爍的繁星,都在提醒著這一點。碧月就著月光看著身邊熟睡的春桃和蕙蘭,她們根本不知道書房里發生了什么。
或許有朝一日她們會知道,但那又如何呢?碧月想著剛才那短暫卻令人上癮的快樂,嘴角偷偷勾起一個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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