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憶離到底在那片暗黑空間之中經歷了什么，無人知曉。
  但黎清瀟卻知曉此時的徐憶離狀態十分危險，她處在崩潰的邊緣，似乎只等腦海中的那根弦斷掉，便會徹底瘋魔。
  從初識到現在，徐憶離在所有人面前一貫表現得冷靜又理智，有時甚至冷漠得可怕，但此時她卻這副模樣出現在她眼前。
  她有些擔憂，只能盡量地安撫她，順著她的一切心意行事。她管不了殿門外的萬族生靈，也管不了門外的玄初五人，現在她只想好好的安撫眼前人，弄明白她為何變成了這般模樣。
  她于她而言，終究與他人不同。
  黎清瀟縱容著任由她這樣按著自己，她絲毫不反抗，反而溫柔地撫上她的臉頰，問她，“阿離，你不是時常說我很笨嗎？所以，你告訴我，我哪里騙了你惹你生氣了，好不好？”
  她對她總是這樣包容，也總是這樣溫柔地問她好不好，似乎沒有一點脾氣。若是換作往常，徐憶離一定不知如何應對，她會不自覺心軟，不自覺原諒她的一切。
  但此時的徐憶離卻不然，她早已瀕臨崩潰，耳朵只會選擇性過濾她愛聽的，余下的都是她不愛聽的。
  此時，她便一句也沒聽進去。
  她只知她一直在騙她，她按著她，雙眸赤紅地逼問道：“那天樹下為什么要騙我說你的模樣憔悴是因為我的樣子有些嚇人？又為什么騙我說你不知血河中的修羅族為何有意避開你？是不是……連輪回之事也是在騙我？”
  她的聲音泣血崩潰，“是不是接近我，對我好的目的都只是為了博取我的同情心和好感，讓修羅族人得以重見天日？”
  黎清瀟驟然一驚，她……她怎么會這么問？她又知道了些什么？
  她從單手輕撫她的臉頰，又慢慢抬起另一只手捧住了徐憶離的臉，眼神卻避開了徐憶離的目光，她的眼神和聲音中都藏著一絲受傷，隱隱還有一絲委屈，“怎么會？輪回之事我怎么會是在騙你？我對你好又怎么會有其他目的？徐憶離，你怎么能這么問我？”
  黎清瀟后面那句話雖是在質問，但聲音依然溫柔平穩。
  聞言，徐憶離卻猛地眼睛一亮，她握住她捧著自己臉的手，急切道：“那你告訴我為什么好不好？”
  抵著她的人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眼神迫切又祈求，模樣可憐又可恨。但黎清瀟偏偏還心軟了，她不著痕跡地又嘆了一口氣，低聲說：“好�！�
  她看著她，緩緩道：“那天樹下之事的確是我騙了你，我模樣憔悴不是因為你的模樣多么嚇人，而是因為我偷偷為你療傷耗費了太多靈力。但是徐憶離，我們之間能相處的時間已經不到一個半月了，我不能讓我們之間的羈絆越來越深，這樣很自私，我更怕我以后習慣不了沒有你的日子。所以，我只能偷偷的�！�
  她自嘲道：“很奇怪對不對？分明我們才相識不過短短一月，但我對你卻產生了如此不可思議的想法�！�
  徐憶離神情微怔，隨即立刻反駁她道：“這怎么能叫不可思議？這分明是一見如故。紅塵中相伴一生的情愛尚能出現一見鐘情的情形，我們之間為何不能是一見如故？”
  頓了頓，“而且，你可知人的一生能遇見一位相互理解的知己有多難？我們何其幸運能夠相遇？”
  她近乎絕望地呢喃，“人的生命何其短暫，我們為什么要一直因為一些顧慮而相互內耗？而我好不容易遇見你，你為什么要一直將我推拒于千里之外��？”
  黎清瀟一愣，忽然委屈地低聲問，“我何時推拒過你了？你怎么會這么想？我對你做的一切你都看不到嗎？”
  徐憶離心中一痛，握著她的手緊了又緊，卻只是問，“不推拒我，那為何騙我？為何你明明很好奇，卻從不問我在那片血河之中看到了什么？又為何從不與我說實話？為什么要騙我？黎清瀟，你知道這些日子我過得有多糟糕么？”
  黎清瀟閉眼嘆了嘆，為什么不問？當然是因為她覺得她沒那個資格問。
  她直視她的紫瞳，認真道：“先前那件事的確是我騙了你，但是徐憶離，輪回之事與血河之事我卻從未欺騙于你，也從未想過對你隱瞞我的特殊之處，更從未想過要利用你讓我修羅一族得以重見天日。在出那黑色光柱內的暗黑空間之前，我的確不知血河中的修羅族生靈為何會特意避開我，而我也的確是在時間閉環的世界中輪回�！�
  頓了頓，“直到……我從那片暗黑空間中走出來，我才明白一切�！�
  她對她微笑說，“阿離，你想不想知道為什么啊？”
  徐憶離雖然早已知曉，但她仍然迫不及待道：“想，當然想�！�
  黎清瀟輕聲說，“好，那我告訴你�！�
  她深吸一口氣，幾乎嘆息著喟嘆道：“因為我的真實身份是修羅族神女啊！是那些怪物們的王，是你口中嗜殺成性的修羅族王族之人，是天下共敵！”
  她深深看她，問：“所以徐憶離，你要與我斷絕關系，再給我來上一劍么？”

  徐憶離整個愣住，她從未想過她竟然真的與她和盤托出了，她就不怕她真的給她來一劍，再給她抖出去么？她更沒想過黎清瀟的身份在修羅族中竟如此尊貴，神女�。∧强墒堑弁踔�女，是地位僅次于帝王的尊貴身份。
  驚訝過后，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感動，以及……連她自己都不懂的感情正瘋狂地沖擊著她的心。
  她雖然不懂那是什么感情，但這并不妨礙她知道現在的自己很想擁抱她，很想與她親近，甚至想將她融進自己的身體里。
  徐憶離這么想了，便也這么干了，她放開她的手，一把將她狠狠地抱在了懷里。動作粗魯又溫柔，急切卻又小心翼翼，她抱著她，嘆息著說，“黎清瀟，你這個笨蛋！你在說什么傻話？修羅族古史如何與我何干？族群間的是是非非又與我何干？那些我從不在意，不想在意，也不會在意，我所在意的從始至終不過一個你罷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開心你能如實告訴我真相？知不知道相比由勝利者書寫的古書，我更加相信你？又知不知道相比這世間生靈，我更在乎的是你�。俊�
  黎清瀟被她抱著，聽到她說的那些話，心狠狠觸動著，在不覺間軟了又軟。她慢慢抬起手，也回抱住了她，滿足地笑道：“嗯，笨蛋黎清瀟現在知道了�！�
  修羅宮的最后一殿中，她們緊緊相擁著，不知過了多久。
  黎清瀟的溫暖懷抱讓徐憶離這些日子心中積累的所有不安、彷徨和害怕在這一刻盡數消失。
  她似乎想到了甚，靠在她的耳邊低聲道：“瀟瀟，再與我說一次。”
  黎清瀟只覺耳朵酥酥麻麻的，心間也酥酥麻麻的，這還是徐憶離第一次叫她的小名，卻讓她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動著。
  她疑惑地問她，結巴道：“說，說什么？”
  徐憶離靠在她的耳邊輕輕說，“當然是那天我們在吃烤串時說的話�！�
  黎清瀟心間一動，突然福至心靈，低聲道：“人間煙火是什么樣子的？”
  徐憶離將下巴抵在她的肩頭上輕輕笑了，她的笨蛋黎清瀟果然與她心靈相通，她學著那日的話反問道：“那，你想看看嗎？”
  黎清瀟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自然是想的�！�
  徐憶離抱著她承諾道：“好，我陪你一起去看，去看你想看的人間煙火，去看那人間最美的四月天。我一定傾盡一切，竭盡全力助你超脫輪回，逃離天道，以道為誓，絕不食言。”
  黎清瀟茫然地抱著她喚道：“阿離？你……你在說什么？”
  徐憶離卻笑了，她將腦袋擱在她的頸間輕輕蹭了蹭，才道：“你不是聽得很清楚了么？瀟瀟，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做到的！”
  黎清瀟徹底愣住了，耳中，心中，腦海中僅僅回蕩著她一句一句堅定的誓言，每一個字都讓她那樣心動。
  她的阿離是已經愿意為她敞開心扉，與她一起分享她的世界了嗎？
  她靠在她的耳邊低聲肯定她說，“嗯，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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