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身弱何懼再抽刀
延熹二年始,涼州生息繁衍千年的羌族,終到了風雨飄搖的時節。
不過半年,一死以謀求族人一線生機的堅悠所憂之事就應了驗。
羌族迎來了前所未有的血腥鎮壓,更是迎來了一位勢將羌胡滅族的殺神。
堅悠所憂不假,大漢縱是日趨遲暮,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如何能容忍異族為禍一方,日漸坐大?
更不能容忍的是天下之財,多半竟入苦寒之涼州,一去不返,這才是促使朝廷痛下決心想要一舉蕩平羌亂的根本緣由。
延熹二年,以護羌校尉段颎、度遼將軍皇甫規及中郎將張奐為首的涼州派系將領被啟用。
因段颎字紀明,皇甫規字威明,張奐字然明,世人稱其為“涼州三明”。
甫一上任,戰事便起。
三人中皇甫規、張奐為世族出身,愛惜名節,二人對羌人皆以護為手段,然行伍出身,領護羌校尉之職的段颎卻反其道而行之,視羌為“癰疽伏疾,留滯脅下,如不加誅,轉就滋大。”
據傳聞,段颎拜為護羌校尉時,曾與恒帝有番詔參問答。
段颎上言曰:臣以為狼子野心,難以恩納,勢窮雖服,兵去復動;唯當長矛挾脅,白刃加頸耳!
事后,段颎便被拜為護羌校尉,提領涼州軍務,平叛羌胡。
朝野諸公由此揣度圣意,不日一封封密函便轉去涼州,涼州上下如臨大敵,一時風緊。
甚至于內庭也有密函傳出,此時就擺放在刺史大人案頭。
多年走馬燈般撤免的涼州刺史位,如今在位的是孟佗。
涼州老百姓私下里將這位大人稱為一斛刺史,這位孟伯郎以一斛蒲桃酒即得涼州被引為笑談。
傳言現任刺史孟佗早年間在京師散盡家財,就為了與中常侍張讓攀得關系,以謀得一官半職。
后來獻酒一斛,果然如愿。
傳聞孟佗原本送的酒是涼州特釀剜心愁,豈料朝中貴人一口下去歇了整一天一夜,最后還是一斛西域甘甜蒲桃酒解了圍,又因為此貴人為朝中宦官,故此事傳到涼州就成了百姓飯后笑談,不久流出一首歌謠:“剜心愁剜心愁,有膽消愁,無膽剜心。”
聞者莞爾。
也不知當初孟佗是刻意用烈酒誘引蒲桃酒的甘甜,還是無心插柳,反正張讓嘗過蒲桃酒滋味后,便念念不忘。
于是孟佗趁機進言愿為中常大人生生世世釀酒為仆。
張讓極為受用,故大筆一揮,將孟佗外放涼州,鎮守一方。
京中示警,涼州盤根錯節的世族豪強皆偃旗息鼓,府衙上下心照不宣,人人安分守己,等待京中遣使赴涼。
反倒是涼州各階武將,磨刀霍霍等待著大展拳腳,以博得個封妻蔭子。
不負眾武將所望,段颎一拜護羌校尉,即刻率領京畿精兵及湟中義羌一萬兩千騎兵出湟谷,擊破燒當、燒何、當煎、勒姐等八個羌族部落,追擊殘部再戰于羅亭,大勝,斬殺其首領以下共二千人,俘獲一萬余人。
段颎一鳴驚人,曰:今去家數千里,進則事成,走必盡死,努力共功名!
于是涼州各部兵馬呼應從之,晝夜而戰,割肉食雪,以取功名。
歷八年,平西羌。
建寧元年春,段颎及涼州部挾十五日糧,從彭陽直往高平,與先零諸羌戰于逢義山,大勝而還。
后經靈武谷之戰、凡亭山之戰、漢陽之戰,終擊滅東羌。
段颎自出征來共一百八十戰,斬敵首三萬八千六百余級,騾馬物資不計其數。
戰畢,封段颎新豐縣侯,食邑萬戶。
建寧三年春,召颎還京師,并帶五萬部卒及俘萬余人,帝派大鴻臚持節在鎬勞師,極盡殊榮。
歷經多年血腥鎮壓的羌人退居大小榆谷及其西部地帶,但實力尚存。
漢羌之爭轉入小規模的短兵相接。
這多年的戰火交戰雙方損耗不可謂不大,可更苦的是涼州百姓,連年戰亂,不敢務農桑,以致涼州嚴重缺糧,百姓甚至出現易子而食的凄慘處境。
大量涼州百姓出逃尋求出路,可孟佗卻在涼州邊界設防,膽敢出逃者一律處斬,一時引發眾怒。
于是以曹墨為首的流民揭竿而起,大肆搶糧,百姓更是苦不堪言,羌亂難滅,又起流寇,刺史府陷入焦頭爛額的兩難境地。
某日,孟佗召集陌澤主將車瀟及各部將軍于刺史府商討戰事。
孟佗頹然坐在椅子上,煩躁的揉了揉太陽穴說道:“如今涼州羌賊未滅,又起流寇,涼州成了個爛攤子,既然這班刁民嫌自己腦袋多,那我索性一個個砍過去便是,我就不信他還能再長個腦袋出來。”
“車瀟,如今羌賊掀不起大的浪花,我命你即日起領兵剿滅這批流寇,不得有誤!”
車瀟欲言又止,最后還是說道:“刺史大人,還望三思啊,血腥鎮壓我怕……”
車瀟還未說完,就被孟佗揮手打斷,孟佗冷笑道:“車將軍是要違令嗎,這偌大的涼州看來是要你接管了啊。”
一聽這話,車瀟趕忙跪地解釋道:“末將不敢,末將只是怕如此做法激起民怨。”
“民怨?流民有什么民怨,在我眼中,這些流民比羌賊還要該死!”
車瀟不敢再多說,準備領命,這時一個聲音響起。
“孟大人,還望三思后行,否則叛亂鬧大可就不好收拾了。”
孟佗勃然大怒指著說話之人的鼻子大罵道:“你算什么東西在這指手畫腳,不過區區一部將軍罷了,不要以為你抓個堅悠就勞苦功高了,要不是你小子運氣好現在也就一個馬前卒,你怎敢對我指手畫腳?”
甘奕沉聲道:“大人,屬下并未指手畫腳,屬下只是覺得流民叛亂不過是百姓迫于無奈而行事,他們不過想活命而已,大人只要開倉放糧即可平息叛亂,大可不必刀劍相向,而一旦開戰勢必激起更大民怨,到時叛亂只會愈演愈烈。”
甘奕本就是因大旱糧荒出逃故土,因此他很清楚那些流民需要的不過是糧食罷了,何至于刀斧加頸?
一想及此,甘奕心中不免悲涼。
孟佗見甘奕還敢搭話,氣笑道:“行啊,你小子長本事了,來來來,看來我這個位置該讓給你坐了,我倒要看你這個野種,草芥一樣的人敢不敢坐!”
甘奕本就是血氣方剛的男兒,一聽這話,熱血上頭,嚯的站起來逼向孟佗,怒聲道:“要是孟佗孟大人這樣說的話,我倒覺得你這個刺史位子也該挪挪屁股了!”
孟佗沒想到甘奕竟敢如此大膽,看著甘奕慢慢逼近了,嚇得趕緊后退幾步,色厲內荏的喝道:“大膽甘奕!你要造反嗎?來人來人給我拿下這個逆賊!”
瞬間刺史府侍衛圍了過來,一時間刺史府劍拔弩張。
坐在刺史下首的馬豪一看事情鬧大了,趕緊攔住甘奕,強行按著他坐下。
叫楊延繼續按著甘奕,他起身向刺史賠罪道:“還望孟大人贖罪,甘奕原本是我的部下,如今他沖撞了大人是我管教不嚴,在下甘愿認罰,還望大人念在甘奕征討有功饒過他一回!”
孟佗冷哼一聲,道:“馬將軍你請起身,此事和你無關,甘奕罪同謀逆,按律當斬!”
在場眾人倒吸口涼氣,不敢出聲。
馬豪哀求道:“大人言重了,甘奕也是為戰事著急并非是成心沖撞大人,還請大人高抬貴手啊!”
孟佗擺了擺手不再言語,轉身走入內堂。
左右準備拿人,馬豪喝道:“誰敢拿人!”
刺史府侍衛一時不敢動彈,馬豪朝著內堂跪下大聲說道:“孟大人,我馬豪一生從未求過人,今天我也不要這老臉了,我今日就跪在你這刺史府不起來了,甘奕做錯了事我也難辭其咎,大人不愿罰我我自己罰!”
馬豪褪掉鎧甲,脫掉單衣,袒肩露背,回頭喝道:“沈月,過來行刑!”
沈月一時不知所措,馬豪一瞪眼沈月只得硬著頭皮接過侍衛手中的軍棍過去行刑。
一棍下去馬豪絲毫未動,馬豪怒道:“你沒吃飯嗎,給我用勁打!”
沈月不敢懈怠,只得用力打去,一棍下去就是一道血印,甘奕一看這情景不干了,紅著眼睛就要找孟佗拼命,楊延死死抱住他,奈何甘奕氣力太大,楊延只得一手刀敲暈了他。
一百軍棍下去后,馬豪已經被打的皮開肉綻,血流不止了,可孟佗依舊毫無反應,楊延見馬豪再打下去就要不行了,心一橫也跟著馬豪跪在堂下,大聲說道:“求大人網開一面!”
其余的幾位將軍也是跟馬豪出生入死走過來的,見楊延帶了頭,都忙跟著跪下求情。
又過了半柱香的功夫,馬豪眼看著不行了,孟佗也覺乎著不能再等下去了,于是派李管事出來制止住了沈月。
告訴眾人既然眾將求情就暫且放過甘奕,若敢再犯數罪并罰。
堂下眾人皆松了口氣,謝過李管事后眾將趕緊扶著馬豪和甘奕向府外走去,李管事看著眾人走出刺史府后,冷笑一聲轉頭回到內堂。
內堂,孟佗斜躺在床榻上把玩著玉佩,看著李管事進來,頭也不抬的問道:“都走了?”
李管事恭敬答道:“都走了。”
孟佗突然攥緊玉佩,咬牙說道:“好一些混賬王八蛋,這事沒完呢,馬豪倚老賣老我沒辦法,可你要再犯事我倒要看看他馬豪還有什么能耐保你!”
李管事諂媚道:“大人消消氣,他甘奕不過草芥之人,就算一步登天了也無根基,收拾他還不是易如反掌,到時候官職空缺,大人不正好培植自己的親信嘛。”
孟佗看了李管事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那你還不快去辦?”
李管事嚇得一哆嗦,趕緊告退。
武威驛館中,被打的昏死過去的馬豪被楊延等人扶著面朝下躺好,趕緊讓請來的大夫看看。
大夫是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老人顫巍巍的把過脈,看過傷口后,說道:“無妨,雖看著兇險,實則為皮外傷,待我開帖藥煎煮服下,再外用膏藥,半月即可痊愈。”
早以清醒的甘奕頓時松了口氣,他等老人開好藥方后,趕緊跑去抓藥。
楊延幫著老人給馬豪傷口涂膏藥,再用白布包裹起來蓋好被子,留下沈月照料后,忙碌許久眾人都下去歇息了。
半天后,馬豪就醒轉過來了。
到底是行伍之人筋骨強健,這要是換作普通人恐怕就得當堂杖斃了。
替換沈月的甘奕趕緊扶著馬將軍坐了起來,馬豪艱難的坐起身,挺直腰板,這才出了口長氣。
甘奕愧疚的跪下說道:“是我害了將軍,還請將軍責罰!”
馬豪搖了搖頭,扶起眼泛淚花的甘奕說道:“你這是什么話,你們三個當初可是我帶進游弋部的,我不管誰管?”
甘奕低下頭強忍淚水,馬豪嘆了口氣說道:“我原本想著你立功當上將軍怎么的也應該是喜事啊,可如今看來并非如此,怪我,怪我啊。”
甘奕答道:“和將軍無關,我甘奕做事但求問心無愧,別人看不慣我統統接著便是!”
馬豪苦笑道:“如今孟刺史雖說被我們這些老家伙變相強逼著饒過了你,可我們的刺史大人是誰啊,心眼如錐似婦人,要真這么了了才奇了怪。”
馬豪想了想,正色叮囑道:“你如今雖是部將軍了,可無根基無心腹,到了允吾有事我也鞭長莫及了,你記住了,日后行事千萬三思而行,不要再沖動了!”
甘奕低頭不說話,馬豪急了,一把拗住甘奕脖子低喝,甘奕只得聽從馬豪。
三日后,馬豪身子恢復了些,其他將軍早已回自己的駐地了,只有甘奕依舊沒有要走的樣子。
只是馬豪已經催促他兩日了,早晨還因此把藥碗砸了個粉碎,甘奕看馬豪是真的動氣了,也就不敢再堅持了,吃過午飯后,只得向馬豪辭行奔赴允吾,馬豪則留在隴城中養傷,由沈月先行趕往卓尼。
三日后,甘奕與沈月同行到卓尼,相互告辭后,甘奕帶著十余隨從繼續向北趕往允吾。
三四日后,距允吾也就十里地了,甘奕見一路奔波不易,特意放慢了馬速緩步而行,最后被路邊茶館店家熱情攔下,一路奔波確實也是口干舌燥,于是甘奕一行人占據了茶館的三張桌子。
店家是個中年人,熱情的招呼著,親自端上一壺好茶,放在甘奕的面前,笑吟吟的示意甘奕嘗嘗自家的好茶,甘奕本就饑渴也不推辭,張嘴就要喝,這時一個大嗓門聲音傳了進來。
“大哥,我來接你了!”
甘奕笑著搖了搖頭,放下茶杯抱住了撲進來的甘野。
笑罵道:“什么來接我了,不過是想逮機會出來溜溜吧。”
甘野咧嘴笑道:“還是大哥了解我,既然被你看出來了,那咱找個酒樓好好喝一頓啊,嘴里都快淡出鳥了,在這喝什么茶啊!”
甘奕剛想說話,茶館里突起變故,甘奕隔壁桌的隨從突然口吐白沫,渾身抽搐,不一會四條漢子就一動不動了,甘野一驚,隨即抽刀打落桌上的茶壺,大喝道:“茶里有毒!”
眾人大驚,店家見事情敗露,笑臉頓時陰沉,一揮手早已埋伏在茶館門后的伙計關閉門窗,從后堂沖出一伙蒙面歹人,一言不發舉刀沖向甘奕等人,甘奕自然不會坐以待斃,兩伙人抽刀混戰在一起,不大的茶館頓時慘不忍睹,血腥撲鼻。
不多一會就分出了勝負,這伙歹人原本只需對付中毒的甘奕及其隨從而已,誰知半路殺出了個甘野,甘奕既沒有中毒,又來了強援,茶館歹人頓時捉襟見肘了,后退不得,只得硬著頭皮上,自然就沒法和百戰老卒相比,歹人被全滅,甘野將帶頭的茶館店家捆作一團扔在甘奕腳下,搬了一張椅子挨著甘奕坐下。
甘奕面色鐵青,悶聲問道:“誰派你來的?”
被捆作一團,滿臉鮮血的店家冷笑一聲道:“你只需要知道有人要你死就行了,至于是誰派的我,你趁早死了這份心吧!”
甘奕并未惱怒,而是將持匕首的手一松,匕首直直的刺入被縛之人的胸膛,店家慘叫連連,甘奕不為所動,起身一腳踏在匕首上,匕首直末刀柄,店老板頓時沒了聲響。
甘野一腳踢走尸體,命士卒仔細搜查,自己走到甘奕身旁低聲說道:“這恐怕是孟佗的人,我是收到馬將軍的口信按他所說出城來接你的,想不到還真出事了。”
甘奕冷笑一聲說道:“不用想也知道是孟佗干的,當時他是起了殺心的,要不是迫于壓力早就動手了,這場襲殺算是挑明了,以后就是不死不休了。”
甘野悶聲道:“他真敢這么做嗎,你現在可是刺史之下的五人之一啊,他就不怕軍中大亂?”
甘奕笑道:“一個販酒之人可以一躍成為一州刺史能是尋常人嗎,這個刺史大人自然會置身事外,到時向朝廷奏報不過一場意外罷了。”
甘野憤憤不已,道:“他娘的,不就是不死不休嗎,自從上邽活著出來后我就沒打算再活著回去,原本是打算著戰死沙場也不枉世上來一遭,如今反倒是涼州自家人想要咱的命,那就來吧,我倒要看看誰的命硬!”
甘奕沒有搭理,而是等著手下士卒稟告。
片刻后士卒回稟,不出所料,這伙歹人無跡可尋,身無長物。
甘奕將擦拭干凈的匕首插到腰后,一拍甘野肩膀道:“回允吾。”
隨后,甘奕等人走出茶館跨上戰馬呼嘯而去,甘野孤身一直等茶館燒成灰燼后才去追趕甘奕。
后半夜時,甘野回到了允吾,直奔將軍府。
允吾將軍府如今甘奕入住,沈提山家眷由馬豪安置在將軍府附近的宅院。而甘奕并無家眷,所以原本燈火通明的將軍府如今只有幾盞孤燈在將軍府書房亮著。
甘野將馬韁交給侍衛邁入大門直奔書房而去,他穿過回廊走過庭院來到只有燈火光亮的書房,推門進去,此時甘奕甘梓都在燈下等他。
甘奕見他進來了,拉過一把椅子說道:“坐吧。”
甘奕等甘野落座后,搓著雙手沉聲道:“沒什么好說的,事情你們都已經知曉了,孟佗今日就敢在光天化日下襲殺,就絕不會善罷甘休了,今后必是明槍暗箭,你倆要不去馬將軍那里,讓我和孟佗了了恩怨?”
甘梓二人直接打斷甘奕話語,甘梓盯著甘奕的眼睛說道:“沒這道理,咱三人當初同生共死,這些年哪次不是同進同退,這次要我們走開,這是個什么道理?”
甘奕也知理虧,避開甘梓視線,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你們怎么就是不明白呢,我如今是虎勒部將軍了,他孟佗再怎么膽大包天也不敢明著對我不利,我謹慎些總能對付,可如果他對你倆下手那可就是防不勝防了啊!”
“娘的,大哥你怎么如今畏首畏尾了,誰還不是從尸體堆里爬出來的,都是倆鼻子倆眼的,他孟佗不過阿諛奉承之輩,他如何殺得我們?”
甘野跳起來一拍桌子喝道。
甘奕有些惱火,甕聲說道:“有何殺不得,你不過一個微乎其微的小卒子,孟佗為一州刺史手握生殺大權,為何偏偏就殺不得你?!”
甘野被甘奕噎的啞口無言,憋的面紅耳赤不知如何作答,憋了半天嘶吼道:“那我殺了他,我殺了他看他還怎么殺我!”
甘奕一愣,倒也是無話可說。
甘梓趕緊拉著甘野坐下,塞給他一杯茶水,甘野拿著茶杯,心中憋屈,仰頭就灌了下去。
甘梓看兩人暫時平靜下來,不緊不慢的說道:“大哥你還記得當初我們怎么進的游弋部?”
甘奕并未多想直接答道:“上邽城內被馬將軍接納。”
甘梓繼續問道:“馬將軍為何要下我們?”
甘奕思索片刻道:“約莫看我們有幾分膽色?”
甘梓沒有理會甘奕的反問,再問道:“那時馬將軍什么身份我們什么身份?”
甘奕若有所思的說道:“馬將軍是一部將軍,而我們不過三個逃荒之人罷了。”
甘梓加重聲音說道:“當初我們不過三個瘦弱少年就敢對握有精兵的一部將軍拔刀,如今為何就不敢對一個尸位素餐的所謂刺史拔刀?我們的人生不都是賭出來的嗎,輸了大不了了就當是十六歲那年死在馬將軍刀下罷了,有何可怕?”
甘野的眼睛越聽越亮,到甘梓說到最后,甘野已經眼睛炙熱的盯著甘奕,滿懷期望。
甘奕面對甘梓的質問苦笑道:“我何嘗不想殺了他,在刺史府時我恨不得一刀宰了他,可馬將軍在刺史府為我出了頭,要是真的殺了孟佗,朝廷追查下來怕是要連累馬將軍的。”
甘梓說道:“我明白你的擔心,不過大哥你多慮了,據我所知兩月后就是孟佗兒子的滿月,到時大哥你去參加宴會,由我和甘野動手,到時誰能懷疑到大哥和馬將軍?”
甘奕看著甘梓說道:“看來你打早就謀劃著要動手?”
甘梓坦然說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又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說實話,我自打收到大哥與孟佗起沖突的密報時,就著手打探清楚了刺史府所有情況,事無巨細。”
三人一時無話,各有所思。
片刻后甘奕吐出這么長時間憋著的濁氣,狠道:“不過是賭一場,那就來吧。”
多年后,一個男人慣經風沙,回首往昔時,一壺烈酒敬予往事,敬人,敬事,敬膽氣縱天,奈何一張大案,只余一人,再無人可共語。
烈酒入喉也比往日烈了三分,一壺下肚,灌了滿腹凄苦,滿腹委屈,拔劍怒目,不過凄凄然的無可奈何,酒氣上涌倒在大案沉沉睡去,依稀可聞喃喃自語:“至死尤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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