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探冷宮
夜闌人靜時,兩道人影迅捷地閃進夜幕,悄悄來到裕園。李綦領著千月熟門熟路從無人的角落翻進圍墻,一落地便聽見腳步聲。
那腳步由遠及近,也刻意放得極輕,想來是不想讓人發現。兩人連忙噤聲,各躲在一條廊柱背后,靜待腳步的主人經過。那人一出現,千月立刻認了出來,就是那個女官。
雖然她披著黑色的斗篷,帶著兜帽,但走路的姿勢千月已經暗中觀察過多次,一定是她跑不了。
千月下意識就想跟上,腿都邁出去了肩膀驀地一沉,李綦在黑暗中無聲搖頭。千月又將那條腿收回來……李綦是對的,關心則亂。白天剛出了事,那女官當晚就敢頂風作案,鬼鬼祟祟往外跑,除非腦子不好使不然就太刻意了。
眼看人已經快走到夾道盡頭,再猶豫就要走遠。千月忽然靈機一動,就地取材做了個石頭人,囑咐道:“跟緊那個人。”
石頭人點點頭,一蹦一跳地就往那追。
“誰?”夾道盡頭的女官忽然回頭。
千月抓住石頭人躲在廊柱背后,大氣都不敢出。等女官再次回過頭去,才小聲教訓石頭人:“蹦跶什么!我是叫你悄悄地、跟著那個人,明白了嗎?”
石頭人又在他手心點頭。
千月這才將石頭人放在地方,“不要驚動任何人,去吧。”
石頭人蹬著兩條短腿跟了上去,李綦道:“真行嗎?”
千月自己也沒底,“就怕是調虎離山,行不行也只能這樣了。我們走吧。”
兩人拐了幾條巷子,眼看就要抵達女官的住處,忽然又聽“咯吱”一聲,像是推門的聲音。這次沒有廊柱遮擋,院中更沒有體積大的裝飾物,人一旦出來鐵定能打個照面。兩人正往后退,退到一半背后又是窸窣響動之聲。
前后夾擊之下,李綦和千月一翻身匍匐在屋檐邊兒上,而屋檐下兩道腳步的主人儼然湊在了一起。千月隱約聽見有個聲音低低罵了句“蠢貨”,其他的便聽不見。之后兩人無聲無息朝著另一個方向走了。
夜里千月視物不清,加上那兩人離得遠,又都穿著黑斗篷,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他根本無法分辨那男子是否就是謝錦書。
李綦視線緊跟著融進夜幕的兩人,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千月低聲問:“怎么了?”
李綦聲音起伏不大,卻道:“方才那人是李黎。”
千月一怔,忽然想到什么,“另一個是那名女官?”
李綦點頭。
又來一個?明明不久前兩人才親眼看見她出去,看來真是調虎離山的傀儡。千月有些擔心李綦的狀態,萬一他侄子真有點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他到時候……
李綦卻鎮定道:“是西門的方向,走吧。”
前邊兩人實在太過警覺,每走一段路就毫無預兆地回頭望一眼,一切如常才繼續往前。千月和李綦因此跟得頗費勁,半途差點壞在一只野貓身上。
屋檐上的兩人不遠不近地跟著,忽然見一只貓迎面走來,膽小的可能就跑了。那貓卻膽大包天,沖他們一個勁兒喵喵叫,跟惡霸圈地趕人似的。也就是春天到了,這叫聲又跟發情差不多,引起其他貓跟著叫,院中的兩人聽了會兒便沒管,照舊往前走。
兩人再追上去,卻不見了人影,長長的夾道盡頭是一座廢棄的宮殿,斑駁的朱門上,鐵鎖已經被銹跡腐蝕斷。
千月對這地方沒印象,看來不是李綦之前說的禁地。“這地方可以進吧?”
李綦道:“可以。”
兩人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朝廢棄的殿門靠近。一推門,忽然起了陣妖風,屋檐下搖搖欲墜的燈籠不堪重負地掉下來,啪一聲,風一吹又骨碌碌滾進空曠的院中。千月扇了扇空中的揚塵,一股干燥的霉味直往鼻子里灌。
李綦警惕地踏進院中,地上立刻嘎吱作響。原來是空置太久,院中沒人打掃,因此層層疊疊積滿了枯枝樹葉。
千月環視著周圍,院墻的朱漆已經剝落,泛黃的墻垣上爬滿青苔和扭曲的字跡,炭寫的刀刻的都有,但無一例外全是惡毒的咒罵。看來是一座廢棄的冷宮。
外邊一切正常,兩人便抬步進入正殿。夜里本就黑,此處的門窗又拿蒙布封著,因此什么都看不見。李綦點亮一截蠟燭照明,過程中千月不經意側眼,猛然一驚。
李綦吹滅火折子,鎮定道:“鏡子而已。”
“怎么這么大一面銅鏡?”千月撫著胸口平復心情,方才屬實有點嚇到了。
“小姑娘都愛美,進了冷宮也是一樣。”
兩人借著這點微弱的光芒四處敲敲打打,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密道。忽然,墻邊傳來沉悶的低響,正是那面等身立地大銅鏡。李綦連忙熄火、關門,帶著千月就勢一滾躲進板床下。
萬籟俱靜之時,那面立地銅鏡開始散發昏黃的光暈,緊接著傳來微弱的細響。
隨著那細響,千月的視線穿過李綦,落在鏡前的一雙靴子上。織金暗紋時不時反射出一點光芒,應該就是李黎。
李黎出來沒多久光便暗了下去,門口咯吱一聲,開了又合。
兩人在床底等了會兒,直到確保外面沒人才出去。李綦掀開門看了看,千月則摸著黑研究那面等身銅鏡。明明李黎就是從里面出來的,這時候卻跟尋常鏡子差不多,怎么敲打觸碰都沒反應。
他回想了一下方才經歷,忽然道:“李綦,走了嗎?”
李綦回過頭來,“走了。”
“過來一下,幫我把蠟燭點亮。”
李綦照著做了。千月舉著燭臺靠近,這回伸手一摸,手指果然陷了進去。兩人驚喜地對視一眼,躬身鉆進了鏡中。
進去之后眼前是長長的四方甬道,甬道兩壁每隔一段距離便懸一盞燈,雖然算不上明亮,但也足夠讓他們看清路況。甬道的盡頭是左右分叉,右分叉口閃著微弱的光。
除去壁上的燈,這場景不就是前夜進入李黎識海看到的?
千月有種夢境與現實重疊在一起的不真實感,如果不出他所料,光源的盡頭應該有一只大撲棱蛾子。
李綦卻不明所以:“這地方你來過?”
那個女官還沒出去,千月怕打草驚蛇,吹滅了蠟燭道:“前一晚進入李黎識海便來過了,你不知道?”
李綦道:“那日我是半道進入的,而且跟你生魂相連,一進去就到了那個洞穴,因此沒經歷這些。”
千月于是將前晚的完整經歷告訴了李綦,叫他待會兒小心點。李綦聞言道:“既然如此,不如逆著光源走。”
說著回頭一看,兩人進來的那面銅鏡卻消失了。這時候,甬道內灌進一道疾風,千月心道不好,連忙拖著李綦往反方向跑。跑出一段距離,轉彎卻見一堵彎曲的墻面,千月及時止步,被后面來不及剎車的李綦一撞撞了上去。
千月眼睛都閉上了,卻沒感受到碰撞和擠壓感,睜眼一看,黑漆漆一片,應該是在某個密閉的空間里。
“樓千月,你怎么樣?”李綦的聲音清晰地傳進來。
千月試圖往外走,砰一下撞在內壁上。“嘶——”
“怎么了?”
“我好像出不去。”千月在黑暗里摸索,發現四壁光滑彎曲,像是球體的內部。
李綦也曲指往圓壁上敲了敲,墻卻仿佛變成了實心的,進不去。“你等一下。”李綦抽出劍來,以最原始的方式鑿墻。千月只好原地一坐,耐心等待。誰知腳下忽然震顫起來,隨著這震顫耳邊響起尖銳的鳴叫,像某種幼獸的叫聲。
千月嚇得貼在李綦那邊的墻面上,同時間李綦也聽見背后的風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疾,說不定就是千月方才說的巨大飛蛾。
李綦手上速度加快,千月卻在球中跟兩只圓溜溜的眼睛對峙。黑暗中響起翅膀煽動的聲音,千月瞬間明白過來,這是大飛蛾的幼崽,他眼下所處的球或許是個蛋。
幼崽受到驚嚇,一邊尖聲叫著,一邊胡亂拍打翅膀攻擊外來者。千月只好結盾抵擋,幼獸扇出的風雖不如外邊那只厲害,在密閉的空間里也足以讓一切顛倒亂竄。
千月就在護盾里,被這股邪風刮得顛來倒去。
“哐”地一聲,李綦那邊鑿開了一個洞。風有了突破口,開閘泄洪似的噴涌而出。外邊的大飛蛾正好追到跟前,愣是被風猛地掀翻了。
當然,涌出的不只是風,還有千月,只不過關鍵時刻被李綦拉住了。
幼獸的蛋殼碎了一地,大飛蛾氣得反撲回來。左右圍堵的情況下,兩害相權取其輕,兩人果斷從幼獸那邊跑了。
脫離危險之后,二人便在密道里亂轉,怎么也找不到出口。這地方就跟迷宮一樣,每條通道兩端都各有兩條分叉,一段路能分出四條岔路來,他們走著走著就忘了東西南北。
李綦忽然駐足道:“不對。”
“哪里不對?”
李綦問千月,“假設你想藏什么人,會把他放在哪兒?”
“那自然是……”千月會意,藏人的地方肯定要足夠安全,最好再找個可靠的東西守著。也就是說,他們避著飛蛾走反倒不對。
然而千月望了眼來時的通道,有些苦澀。他們在迷宮里轉了這許久,想要原路返回基本不可能。就在犯難時,李綦鎮定自若地抽出了火折子,挑眉道:“聽說過飛蛾撲火嗎?”
千月一笑,“你這人,有時候還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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