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夜珍珠案9
狄查禮被押入京兆府大牢。牢內,他有恃無恐,緊閉雙目,任憑捕快怎樣審問,也撬不不開嘴。那個車夫脖子也硬,寧愿咬舌,滿齒含血,也不肯說出一個字。
最終,兩者皆是審問無果。
此案陷入僵局。死者身份未知,死因不明。夜明珠如何落入溺桶中的線索也戛然而止。
韓耕耘筆直坐于扶手椅中,思緒飛轉,沉默不語。
譚芷汀見他愁眉不展,雙手支著頭,趴在書案上,“韓公子,看你這樣苦惱,我也不高興,不如我來出個主意,你看好不好?”
韓耕耘瞧著譚芷汀的笑顏,聞到她身上沁人的竹葉香氣,心中郁結稍緩,溫柔回望她,“蒼蒼說吧,我一定好好去辦。”
“雍州有個玩樣兒,叫斗雞,就是把兩只雄雞放在一個圈里,讓他們互斗。韓公子不如把狄二、車夫還有那個花和尚放到一間牢房里,找人去激一激,保準他們斗起來!這樣一斗,露出破綻來也說不定。”
“好計!蒼蒼真聰明。”
譚芷汀頭撐在手上,用手肘向前移了移,“事情解決了,公子笑一笑給我看,好不好?”
韓耕耘無奈展顏。
譚芷汀得意地眉眼彎彎,“真聽話。”
劉潭捂著嘴,嘶嘶吸著涼氣。
杜佛問他:“桃深,你怎么了?”
“牙疼!酸死我了!”劉潭用手沾了沾茶水,竟往眼睛里撒了些。
杜佛極為驚訝,又不解問:“桃深,你這又是干什么?”
劉潭拖著長音,“我一夜未曾閉眼,眼睛疼,洗洗眼睛!”
韓耕耘并不在意,仍是低頭思索案情,“只是,三人同在獄中,若其中有人是兇手,對其他二人下手,怕是有些不妥。”
譚芷汀想了想,立刻道:“這個也好辦。你們好像和那個叫小啞巴的捕快相熟,他不是也被關在牢里嘛,你讓他藏在對面牢里,裝睡,暗中觀察三人動向,必要時出聲便可。這樣一來,也好讓那個小啞巴將功贖罪,讓劉公子給劉府尹討個人情,豈不是一舉兩得?”
“就這么辦!”劉潭笑道。
韓耕耘低頭思索,“不如讓徐仵作去探監,狄查禮與班叔與他相識,突然探監,也不容易讓他們起疑。”
劉潭點頭,下令將花和尚班叔抓來京兆府,投入大牢。韓耕耘找來京兆府仵作徐豐,將前后原由,撇去李鵝的部分,一并說給他聽,囑咐他入到牢中,說幾句話激一激狄查禮一伙兒。
徐仵作聽完,臉色煞白,怯色畢現,急忙拜跪劉潭,“劉司直,我是個仵作,只和死人打交道,活人的事我不會啊。你派個能說會道的人去,才不至于誤了您和韓錄事的大事。”
劉潭顯然不吃他這一套,他原本擺手擺腳陷在椅子中,突然直起身連,手肘支在膝蓋上,撐著頭,撫摸下巴,“身為公差,卻頻頻出入地下賭坊,憑這一條,也可以把你投入大牢。”
徐仵作干脆做到地上,一甩袖,耍起賴來,“即使如此,我也不去!我是仵作,不是捕快!你們找別人去!”
“喲,挺撅的。公差私下借利,更是罪上加罪,即刻革去職務,再打上五十大板,投入狄查禮的牢中,讓他們四人作伴!”
“司直!您來真的?我去!我去就是!”
仵作徐豐一個勁唉聲嘆氣。想不到平日里對尸身大刀闊斧的仵作,竟會對活人忌憚有三,或許狄二爺確如人所說,是現世的閻王吧。
韓耕耘派獄監把狄查禮與車夫帶到戒律房。韓耕耘、譚芷汀、劉潭杜、佛四人進到大牢內,與小啞巴李鵝說明來意。
小啞巴李鵝沒有多問,木訥地回應:“我會在此盯著他們。”
韓耕耘道:“你的牢房我們不會上鎖,他們牢房的牢門也只是假裝被鎖鏈纏上,若是有什么異響,你即刻將他們制服,外有守兵,你大叫一聲,我們便到。”
小啞巴點了點頭。
待捕快將花和尚班叔押入京兆府,獄監便將三人投入同一間大牢,正對著李鵝的牢房。李鵝背朝外躺著,身子隱在黑暗之中,身體隨著均勻的呼吸而一張一弛,讓人一看便以為是睡死過去。
等了好一陣,牢里都未發出任何聲響。
韓耕耘他們雖離開牢房有一段距離,卻也不至于未聞一聲,三人仿佛各自安生,沒有一人搭話閑聊。
雄雞若是沒有斗志,便需要人來撒一把餌米,讓三雞斗食。
劉潭讓仵作徐豐上前去撒這餌。
徐仵作舉著燈籠,甚為不情愿地往牢里走。
不久,就傳來徐仵作抖抖索索的聲音:“狄二爺,班叔,聽聞你們逢了難,被抓進牢里,小可特來看望你們。”
“你這陰司鬼,去去去,滾來這里干嘛?是來瞧我好戲的嗎?”此聲音渾厚有力,應是狄查禮的聲音。
“不敢不敢!”
“徐仵是佛陀轉世,一語成讖,這不才幾天,就讓你看到我栽跟頭了,失敬失敬!”這是花和尚班叔的話。
“是你小子出賣我們!你把我們那些事都交代了?你是不是找死!你過來!”
“二爺,二爺,不是我說的!我什么也沒說!您消消氣,輕點兒說話。”
劉潭聽了,不禁道:“這徐豐不中用,都不會挑事,還不如讓我去!”
韓耕耘皺眉,沉思一會兒,拍了拍劉潭的肩膀,低聲叮嚀:“桃深,小聲些,咱們聽下去。”
徐仵作不知在里邊又說了些什么,只聞得竊竊私語,如群鼠過境,吱吱作響。
隨后,狄查禮突然大聲喝道:“你們兩個,是誰著了別人的道,腿又軟經不住打,出賣了我?說話呀!”
“二爺,我可是一字未說呀!你信我!”車夫哭喊。
“那么就是你咯!老和尚?”
花和尚班叔還有心情大笑,“二爺,我跟了你這么多年,幫你賺了不少銀子,你就這般看待我?”
“班……叔……班叔,你莫不是不小心把買賣漏給了崔骰子,他與白侍郎勢如水火,去告官擺了你們一道也未知啊。”
徐仵作終于扭扭捏捏,把韓耕耘教給他的話擠出了口。
“禿頭,你和那老小兒有來往?你這是想甘蔗兩頭吃啊!本就有人說你投靠了崔骰子,我還不信!這次,肯定是你賣了我們!你這是找死!”狄查禮大怒。
“我若害你們,怎么也將我關到這里?徐豐你是不是想把我們都關起來,債就不用還了!”
“沒有,我怎么敢。明明是你,溺窩子的買賣也是你在辦聯絡,我們都知道,那可是崔骰子的營生!”
徐仵作慘叫連連,又有“啪啪”的耳光聲,聽起來是挨了打。
緊接著,牢內傳來拳腳相交的聲音。
原來班叔同白侍郎和崔骰子都有來往!難怪徐仵作在賭坊說他兩邊吃甜,要等他栽跟頭!正因為出了三清觀的案子,溺窩子的路子出了紕漏,他才改用板車運送棺材的法子來運韓耕耘拿批貨的吧。
仔細一想,白侍郎和崔骰子果然是冤家。三法司門前的路那樣寬大,白家的車夫偏偏和崔家的車夫杠上,才有了溺桶被撞翻,桶中滾出人頭來的案子來。
韓耕耘的心一下提吊起來,他們手上掌握的訊息還不夠多,李鵝年輕氣盛,血氣方剛,很可能耐不住脾氣,立刻就出手,那此事就大為不妙了。
所幸,李鵝此人雖年輕,卻也善斷局勢,并沒有貿然出手。
“二爺,您放我走吧!我是無辜的!哎喲!我的牙!”徐仵作立刻變得口齒不清起來。
打斗之聲戛然而止,只余花和尚的咒罵和徐仵作的哭喊聲音。
又是一陣竊竊私語,因實在離得太遠,就算是耳力出眾的劉潭,也只能對韓耕耘無奈地搖頭。
“哐當”一聲,牢門被踢開。
李鵝出手了!
“你是誰,小子!”
“閻王!”李鵝大喝。
徐仵作慘叫一聲,突然沒了聲響。
韓耕耘領著眾人立刻向牢內跑去。
仵作徐豐倒在牢門外,雙眼緊閉,領口皺亂,右臉上留著一只紅掌印,嘴角鼻下皆有血,燈籠落在他手邊不遠處。而狄查禮三人還在牢內,各自受了些輕傷。牢門大開,李鵝一人當關,他們三人誰都不敢往外沖。
劉潭驚問:“小子,你把仵作打暈了?”
李鵝回道:“他見了我,自己嚇暈的。”
劉潭蹲下身去,摸了摸徐豐的鼻息,“還好,真是嚇暈過去的,這人怎么這般沒用!”
韓耕耘盯著仵作徐豐,若有所思。
李鵝走出大牢。獄監趕緊將牢門緊鎖,拂去頭上的冷汗,將徐豐扶到肩上,并將韓耕耘一行請出了京兆府牢房。
李鵝卻要回牢房。
劉潭叫住他,“小子,你不必回去了,你的事我都問清楚了,我會同劉府尹說,放你一馬的。”
李鵝深深望了一眼劉潭,出人意料地給他行了大禮,“謝謝劉司直。”
劉潭看起來本欲戲弄李鵝幾句,突然見他如此恭敬,話到嘴邊卻生生咽了回去,尷尬的笑還留在臉上,“你小子是吃錯藥了吧。”
眾人來到牢外。
靠在獄監肩上的仵作徐豐乍一見到青天白日,突然睜開眼睛,搖搖晃晃地直起身來,一見了李鵝,卻又似見到鬼一般,拔腿就跑。
韓耕耘沉著聲道:“把徐仵作請回來,我要再驗尸。”
獄監回命:“是,大人。”
獄監領命,向前追去,口中呼喊:“老徐,你跑什么!真是見鬼了!”
李鵝卻突然跪倒在眾人面前,“今日你們幫了我一次,我就要還你們一個恩情,不用徐仵作來驗尸,我來驗!”
在三清觀引路小道士死后,韓耕耘是見識過李鵝的驗尸手段的,他來驗尸自然是比醉酒賭博的徐仵作更令人放心。
韓耕耘點頭,“如此最好。”
驗尸房內,李鵝施針驗頭顱,眾人焦急等在房外。
待李鵝走出屋子,韓耕耘立刻走上前去,急問:“如何?”
李鵝年輕的臉上意氣風發,卻又不帶任何情緒,“驗尸的結果暫且不談,我能告訴你死者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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