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材變得越來越勇敢了，我們都為他感到開心。

        二月二龍抬頭正逢驚蟄，天氣越來越暖，空氣中都彌漫著“蹭蹭蹭”復蘇的氣息。

        中午，梁材與同桌姜開來一起去校門口理了發，這是住校生的特權，走讀生中午是不允許出校的。

        他們高高興興地回到教室，剛坐下，教務主任田老師進來了。

        “姜開來，出來一下。”這還是第一次，田老師到我們班來喊人，同學們都愣住了，交頭接耳紛紛猜測。

        “別說話，馬上就要上課了，都準備下�！卑嘀魅卫蠀谴舐曋浦�。

        第二天，姜開來沒來上學，老吳說當天晚上他就被家人接走了。

        我們都很驚奇，姜開來是我們的體育委員，啥都好就是不愛學習，總是領著一幫子男同學打籃球、踢足球，不好好學習可以慢慢教導呀，不愛學習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

        也不能是因為愛運動而被學校勸退的呀。

        平時，梁材他倆最聊得來，但梁材說他一點兒也不知道是為什么。

        老吳揭開了冰山一角。

        姜開來抽煙，把寢室同學的被子燙了好幾個洞。

        之前也有人打報告，說有一幫子男生躲在廁所里抽煙，老師們也沒少去蹲點兒，該教育的也教育了，誰也沒放在心上。畢竟，青春期的孩子充滿好奇，啥都想去嘗試，腎上腺激素分泌過剩，覺得自己長大了，誰都不服，就自己最牛。這不能說是壞事兒，成長對誰都至關重要，走些無關緊要的彎路再繞回來，這是大多數人的行進路徑。

        還有玩屎耙耙的，把自己的大便糊的滿墻都是。

        被逮住了，罰打掃一個月的廁所，還得把弄臟了的墻粉刷一遍。

        人家的想法其實不是搞破壞，就是做實驗。因為聽說賣得死貴八貴香水的主要成份就是從屎中提煉出來的，他們就想要看看這屎風干后是什么樣子的。說白了就是探索欲嘛，只是方法確實有點兒不太敢茍同。

        小可愛梁材還是挺可愛的，他說他一直不知道屁是怎么一回事兒，有時候可以控制，有時候是不受控制的，一次他跑著跑著，可能跑的急了還是咋的，冷不丁的就嘣出來一個大響屁，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并且，有時候放的屁可臭，有時候放的不臭，自己身體里的東西都搞定不了，還真是挺憋屈的一件事兒。

        對此，他做了很多的探索，他說這是個秘密，他要留著大學寫論文用，他的理想是考上醫科大學，當一個著名的內科醫生。但他說屁熱熱的就一股風，稍許沖擊力，這是毋庸置疑的。

        這是他在小學一年級就得出的結論，每次想要放屁了，他就趕快跑到沒人的地方，把手伸進褲子里捂住屁眼兒，多次驗證是真的，就是熱熱的一股風。

        梁材的理論一出，那一陣兒，我們全班我敢保證，每一個同學都曾偷偷地去驗證過一翻。

        但這次，可不是屎了屁了的事兒，消防安全、人命關天的大事兒，觸碰到了紅線，不得不出手了。

        細思極恐，姜開來不好好學習，還成立過反教條聯盟，要求增加體育課時間，先強魄體質再傾心學習；公開表示喜歡某女老師，喜歡老師本是好事兒，但看到老師給男同學講題就直呼自己受傷了、失戀了、被打擊到了云云，就有點兒說不過去了。女老師給老吳說過，都沒當回事兒，小孩嘛，權當玩笑了；姜開來還愛揪女生的小辮兒，拍男生的肩，摘學校的花，這些都不算啥，淘氣包一個。給他時間，正面引導就好了。

        這次，在寢室里玩火，是可忍孰不可忍，數罪并罰，勸退。

        事兒來得很突然，我們沒想到，姜開來估計也沒想到。

        不喜歡學習歸不喜歡學習，這樣的年紀，學校應該還是最好的成長環境。

        我也不怎么喜歡學習，但要我離開學校，離開這幫子老師同學，我是說什么也不愿意的。

        經家長百般請求，兩天后姜開來交了保證書，順便到班收拾物品等候學校最終處理結果。

        梁材呼的抱住他，像見到了親人。我們也都圍了上來，他雖然淘些皮些，人還是很好的，有擔當。

        靜雯的腳崴住的那些天，都是他主動組織男生，背靜雯上下樓。再說，運動會拔河比賽啥的還靠他為班級爭光哪。老吳也表態了，一定盡全力找領導們說合，我們班的一分子，大家要齊頭并進，一個都不能少。

        一個星期后，我們正在上早自習，姜開來背著書包，笑咪咪地進了教室。梁材“啊”的一聲，將我們的目光從課本上牽引出來，全班齊“啊”，響起了參差不齊的掌聲。

        重新回歸學校的姜開來，似乎格外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上課時他不像以前大模大樣地趴課桌上睡，手托著腮對焦黑板，一推他，如夢方醒，敢情是瞪著眼睡著了。

        真服他，這坐著睡的功夫一天之內都能練成。

        姜開來還是皮皮的淘淘的，但也只是嘴巴上的勁兒，他按部就班地上下學，再沒干過一件皮或淘的事兒。

        與同學們的關系融洽之至。

        他還自編自導自演地開發了一個“喜劇大師姜開來”的脫口秀節目，同學們下課寧愿憋著尿也要聽他講笑話。

        他一本正經地說著臭不要臉的話，喜劇效果特別地好，常常逗得我們開懷大笑。

        “諸位看官，你們吃了沒有哇�！�

        今天的開場白還真是直截了當。

        “吃了，都幾點了還問吃了沒。”

        我們異口同聲地說，為了配合主家，雖然看不上這閉合性的腦殘問題，也不能悶聲不吭沒有互動吧。

        “好好好，吃了就好，吃了就好。那咱就開始今天的喜劇姜開來吧�！�

        “關于臭蟲、蟾蜍、眼鏡蛇之類的，我們一般都是看著就躲的對吧，但你們知道嗎，也有專治這些物種的人類存在，直接把它們吃掉。你們就說刺不刺激、恐不恐怖吧。”

        姜開來的小眼睛里戲份最重，眨巴眨巴的盡是點子。

        “還真是刺激啊，那些人類可真重口味�！比�三兩兩地給予回應。

        “是啊，起初我也不相信有這樣的事兒，但事實面前不得不信啊。就剛才我還問呢‘諸位看官，你們吃了沒有哇？’，回答那叫一個齊‘吃了’，你們說都說了，咱不得不信啊，對不對呢。”果不其然，又是一個包袱。

        “對你個頭，能不能講個深刻點兒的，盡弄這小兒科的游戲，還喜劇大師呢，下次不給你捧場了�！�

        說歸說怨歸怨，心里還真是服了姜開來的小機智。

        姜開來的爸爸媽媽也不讓他住校了，每天看到孩子，心里才踏實。

        慢慢的，我們發現，姜開來到學校，可能也就給我們說個笑話這一個樂子了，也只是逗我們一笑，他真正的樂不樂還未可知。

        剛開始還寫作業，抄吧咋吧，還能交上來，后來是抄都懶得抄了。

        “不是不想學，是學不進去，老師講的聽著跟天書似的，我懷疑自己壓根兒就不是學習的料。沒人管還好，一管吧，還真是度日如年。這么高一條了，天天被吆來喝去的，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姜開來說聽到學習就頭疼，看到書本就反胃。

        家長就不必說了，肯定是軟的硬的都用上了，老吳也沒少找他談心，還請來學校的心理老師為其疏導，奈何姜開來是鐵了心的不想學。

        他說：“不上學是我自己的選擇，我為自己負責，我也舍不得老師同學們，但我不能賴這兒不走，拖他們的后腿。人各有志，后悔有期�！�

        他是那么的決絕，用啥拉都拉不回來，像極了當初的我爸爸。

        他的媽媽，一位普通的工人，最低層的小市民，應該像大多數家長一樣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孩子身上，她緩緩地走進班來，慢慢地收拾著姜開來的書和本，眼圈紅紅的，她在盡量地拖延著時間，象是要替兒子最后再感知下學校的美好生活。

        學校是知識的搖籃，身處搖籃中的我們本應是快樂甜蜜的汲取學識，無憂無慮地成長。

        可我們更是有血有肉的人，有自己的感知，搖籃的搖擺幅度、搖籃的材質、搖籃的包容度，對我們來說都是一個接受的過程。

        有的會有眩暈的感覺，有的對材質過敏，有的體型大，需要大的，你偏給個小的，有的身材瘦小，你卻給個大的，這不都是問題嗎？

        有了問題，不換硬件，只找個體，誰能承受得住，胖了也不能一下子就瘦下來吧，瘦子也不能吃一口就胖上去吧，過敏體質的也不能換個身板兒吧。

        做為身處其中的我，咱也不懂咱也不敢問，明哲保身吧，還能咋著。

        聽說，姜開來執意不再踩學校的門兒，換個學校也不去，就要以自己的能力養活自己，就要看看不上學，有沒有未來。這不是難為家人嗎，你想養活自己，誰給你這個機會呀，哪里有單位敢用童工？他的爸爸媽媽求爺爺告奶奶地為他找了個去汽修廠做學徒的機會，又臟又累，每天灰頭土臉的，一個星期不到，姜開來就堅持不住了。

        也不能一直在家里養著吧，天天玩游戲，人就真的廢了，于是又托人找了個在快遞公司分揀貨品的工作。累是累點兒，風吹不著，雨淋不著，也只能暫時先湊合著了。

        關于未來，姜開來會有有自己的思考，做為老同學，祝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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