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厲鬼娶親
月黑風(fēng)高，四野空寂，一個妙齡女子身著大紅嫁衣，如四肢僵硬的提線木偶般，一步一頓地往前走。
描龍繡鳳的紅蓋頭被夜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仿佛在呼應(yīng)著遠處的鬼哭聲。一道白慘慘的人影悄悄跟在“新娘子”后面，手里還拖著個人形物體。
谷問柳剛推開門就看到這詭異的景象，瞬間眼前一花身上一重，被壓得往后倒去。
林之從后面接住他，又把壓著他的東西接過去，他這才看清，被拋過來的“人形物體”是宋書書，不知道是嚇暈了還是被打暈的。
那“新娘子”就是羅大壯了，墨白應(yīng)該是發(fā)現(xiàn)了她不對勁，又無法丟下宋書書，就用石子敲窗戶提醒他們。
林之“嘖”了一聲，把宋書書丟給孔南卿，低聲說了句“走”，拉著谷問柳悄悄地跟了上去。
走了一盞茶的時間，羅大壯停在一棵大槐樹下不動了。
此時狂風(fēng)大作，樹枝搖來晃去幾乎要被盡數(shù)折斷，四野飛沙走石，蓋頭被吹得緊緊貼在她臉上，她卻好像感覺不到窒息般，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直挺挺地站著。
一道影子漸漸在狂風(fēng)中顯現(xiàn)出來，看起來仿佛一陣青煙，好像一吹就能散，卻始終沒有變形，而且越來越清晰。那是個“新郎官”，也穿著一身紅衣，只是腦袋歪著，聳肩駝背，仿佛有根繩子吊著他一樣。
鬼狀元就出現(xiàn)在羅大壯不到三步遠的地方。谷問柳正要沖上去救人，林之卻按住了他：“別急，先看看他要做什么，你這樣抓不住他。”
果然，那鬼狀元并沒有立即殺人，而是和羅大壯拜起天地來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這樣的場景往往伴隨著唱禮官的唱導(dǎo)和賓客的笑鬧之聲，現(xiàn)在卻在一片安靜中進行。
四周唯有狂風(fēng)呼嘯的聲音，如同一出在荒野里上演的默劇。大壯四肢僵硬地跟著鬼狀元跪下、磕頭、起身、轉(zhuǎn)身、再跪下、磕頭、起身、轉(zhuǎn)身。
隨著這一人一鬼的動作，鬼狀元的身形也越發(fā)清晰起來。
就剩最后一拜了，再不動手，和厲鬼行完禮，她不死也要丟半條命！
眼看羅大壯和鬼狀元面對面站好，緩緩彎下腰，林之和谷問柳把手放在劍柄上，正要沖出去。
卻在此時，異變陡生！
鬼狀元將脖子扭成一個及其詭異的角度，從蓋頭下面看羅大壯，隨后就發(fā)出一聲尖厲的哭叫，聲音極其刺耳：“你不是她……你不是她……蘭兒……我的蘭兒……”
它哭得一聲比一聲凄厲，將脖子扭回原來的角度，臉上流下兩行血淚，猛地伸手掐向羅大壯的咽喉！林之和谷問柳飛身上前，拔劍就要刺過去，卻看見羅大壯橫著飛了過來，趕緊手忙腳亂地接住。
再一看，墨白和鬼狀元打起來了！
鬼狀元不愧是個百年厲鬼，體格健壯，身手及其厲害，兩只鬼爪揮舞得呼呼生風(fēng)，招式凌厲，教人近不得身，脖頸也靈活得要命，屢屢以刁鉆的角度躲開墨白的攻擊。
林之把昏過去的羅大壯丟給谷問柳，自己加入到戰(zhàn)圈中。
狂風(fēng)吹得人睜不開眼，墨白身形瘦小，正舉著一把傘抵擋鬼爪的攻擊，右手拿著把短劍，卻始終刺不到鬼狀元的要害，反而惹得它頻頻怒吼，攻擊速度越來越快。
林之飛身過去，用長劍將鬼爪一格，另一只手凝結(jié)靈力朝鬼狀元門面打去。墨白看到鬼狀元露出破綻，傘一收，將短劍齊根送入它胸膛。二人配合得天衣無縫，鬼狀元哀嚎一聲，消散在黑暗里。
驀地，風(fēng)停了。
谷問柳第一次看人現(xiàn)場打鬼，被這一通操作驚得目瞪口呆，見二人收了武器朝這邊走來，忙問道：“結(jié)束了？”
林之將羅大壯背起來，道：“還沒有，先回去再說。”
……
回到羅家，黑夜將盡，東方已經(jīng)露出了魚肚白。
羅老爹拄著雙拐立在門口，雙目含淚，一臉焦急，衣襟被露水染上潮氣，顯然是等了一晚上。此刻看見林之背上的人，他終于忍不住流下兩行老淚，急忙撲過來要看看女兒。
“等等等等，你女兒沒事，就是暈過去了。”谷問柳趕緊扶住羅老爹。好家伙，這要是再摔出個好歹來，羅大壯醒了也得暈過去。
其他四個人都在廚房里，宋富貴負責(zé)打下手，羅大刀正蹲在灶臺上做早飯。他平日里是踩著凳子做的，現(xiàn)在凳子被征用了，孔南卿坐在爐灶前添柴加火。
宋書書已經(jīng)醒了，一邊從背后拉著孩子防止他掉進鍋里，一邊摸著后頸叫疼。
看著這群人忙得熱火朝天，谷問柳感覺昨夜的經(jīng)歷極度不真實，好像他們只是出去散步了一樣，否則怎么除了羅老爹都沒人擔(dān)心一下呢？
孔南卿見他們回來了，合起折扇在手心一敲：“我說什么來著？有他們?nèi)齻�在，羅姑娘一定不會有事的。”
林之把人從灶臺上拎下來：“你們一群大人就讓個孩子做飯？”
宋富貴嘿嘿一笑，尷尬道：“仙君，不是我們欺負小孩兒，實在是沒人會做。這孩子看他爹在門口等了一晚上，就說想做好飯等姐姐回來一起吃，我們這就幫著他做飯來了。”
小孩兒一看回來的只有三位仙君，急了：“我姐姐呢？我爹呢？”
谷問柳最怕別人哭：“都沒事，在屋里，你快去看看他們有什么需要的。”
一聽這話，羅大刀飛也似的跑了，留下六個大人擠在狹小的廚房里，轉(zhuǎn)身都困難。
孔南卿道：“一個小孩兒不頂事，勞煩你們?nèi)フ湛匆幌隆！?
宋氏父女昨日被嚇壞了，羅家又只留了孔南卿一個人保護他們，對他幾乎是言聽計從，讓干什么就干什么，生怕哪里做得不對再招來災(zāi)禍。
谷問柳心道，我看你們一群大人都不如一個小孩兒頂事，讓人蹲在灶臺上做飯是用什么姿勢想出來的主意？
孔南卿向來不在意他人眼光，搖了搖扇子道：“小白，那個鬼狀元收了嗎？”
墨白這一晚上又是抱人又是跟蹤，還打了一架，早就餓了。
她隨手從蒸籠里抓了個饅頭：“還沒有，一般厲鬼命竅都在眉心或心臟處，只要擊中了便可使其束手就擒。昨夜我們明明已經(jīng)同時擊中了鬼狀元這兩處，卻并未使其失去行動能力，反而一時不查讓它跑了，這百年厲鬼果然非同小可。”
粥好了，林之一邊往出盛一邊道：“這東西既然受了傷，就一定會盡快找辦法恢復(fù)，今晚它還會來，到時候我來解決。”
再厲害的鬼也不會大白天跑出來害人，眾人折騰一晚上都沒睡，吃完飯各自休息去了。
……
地方有限，谷問柳和林之擠在一張床上，兩個人平躺著得挨在一起才不至于身體懸空。林之這個疑似基佬都沒什么反應(yīng)，谷問柳作為一個鋼鐵直男更不可能扭扭捏捏，于是兩個人就這么睡著了。
一覺黑甜，谷問柳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眼前有塊玉佩，種水極佳，光澤瑩潤，約半個拇指大小，用一根紅繩穿著，紅繩色澤鮮亮，看起來被保存得很好，襯得脖子越發(fā)白皙了。
脖子？
……誰的脖子？
靠！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迷糊，滾到林之懷里去了！
兩個人也不知怎么睡的，睡前姿勢板正，現(xiàn)在卻面對面?zhèn)忍芍Ａ种恢桓觳苍谒i側(cè)墊著，另一只胳膊搭在他身上，四條腿也糾纏在一起，組成一個親密無間的擁抱。
谷問柳兩輩子都沒離別人這么近過，渾身僵硬。林之個子高，睡得又稍微靠上些，呼吸間溫暖而濕潤的氣流全撲在他額頭上。谷問柳汗毛倒豎，仿佛有什么東西順著脊背來回竄，不自在得要命。
他輕輕把搭在身上的胳膊拿下來，往后挪了幾下，又順勢往外抽自己的腿。豈料剛動了一下，林之卻突然悶哼一聲，嚇得他馬上就不敢動了。
姿勢太尷尬，要是對方這時候醒了，谷問柳還真不知道該做什么反應(yīng)。
離遠了看，窗外陽光照進來，林之胸前那塊玉佩更顯得晶瑩剔透，十分引人注目。他不知夢到了什么，嘴里嘟囔一聲“師尊”，又沒動靜了。
谷問柳臉色奇妙，因為他發(fā)現(xiàn)自己剛才那一動后，腿的位置有點微妙，隔著柔軟的衣料隱隱碰到了什么東西。
……還能是什么東西？
小伙子很有精神啊！
剛才他還在夢里叫“師尊”！
這已經(jīng)不是細思極恐的問題了！
之前谷問柳覺得林之暗戀自己師尊，多少帶點調(diào)侃的意味，小孩子有崇拜對象是件很正常的事，未必就有什么不健康的想法。現(xiàn)在看林之這個樣子，谷問柳再也沒辦法把他當成小孩子了。
顧不上是否會吵醒對方，他猛地把腿抽出來，爬起來套上鞋就要往外跑。這個房間已經(jīng)不適合直男呆下去了，跟一個有心上人的基佬待在一起更不是直男該做的事。
林之睡得沉，醒得卻快，谷問柳沒離開榻邊就被他拉住了：“師兄，你要去哪？”
“呃……，我去方便一下。”少年，我勸你放手。
“……咳，你去吧。”林之也發(fā)現(xiàn)自己情況不對，聲音有點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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