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一陣昏沉后再次睜開眼,沈然發現自己正雙手壓地,額頭扣于手背之上,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不是……
這里是……
沈然有些茫然,卻本能地維持住這個高難度的動作。
“沈然!藐視皇威!你可知罪!”
還沒等她理清思緒,便有一道尖銳刺耳的女聲傳入耳中,令人不適。
同一瞬間,腦內紛繁的信息涌入,藉由著叩首的姿勢,沒人注意到跪拜在廳中的少女眼眸越睜越大。
鎮國將軍嫡女沈然,這是她的身份。
另一邊,坐于亭子左側的茶座,身著大紅煙羅裙的女子捏著鞭子,對自己的質疑頗感得意,卻沒留意到坐于上首的昭陽公主微微皺起的眉。
無怪昭陽公主心生惱怒。
她在眾人中身份最為貴重,按照世家貴族潛規,本是主事者。
現在卻有人越過她質問,還如此口無遮掩,惡言相向,更是直接給人定下罪名……
若不是她母親……
昭陽公主不耐地垂眸,眼角余光卻瞧見跪于堂下的少女顫了一顫,跪伏姿勢一改,竟是緩緩坐起身來。
或許是淚水洗去了過于艷麗的脂粉,她露出了原本蒼白稚嫩的模樣來。
昭陽公主對上那張臉,端茶的手一頓,被挑起的怒火都不由得息了三分。
白雪凝瓊貌,明珠點絳唇。
好一個美人兒。
強烈的對比,讓昭陽公主的心不由得偏了偏。
沈然本是厭惡臉上厚重的脂粉,這才讓系統給自己卸妝,但當她緩慢抬起頭,眼光余光瞥見主位那人微微抖動的袖擺,才發現自己誤打誤撞得了人心。
但她馬上又發現自己極為淡定,似乎昭陽公主看到自己這般模樣,有所觸動才是正常的。
謝氏皇族皆是顏控,腦海里不知不覺冒出這個想法。
默然失笑,沈然俯身又是一拜,聲音驚慌:“臣、臣女家中只有幼時延請的女夫子……”
“……臣女學識淺薄,竟是不知群主口中所言何物。“
說完,似是覺得羞愧難言,她垂眸不再言語。
她不是懦弱之人,示弱也不是她的本意,只是她這次穿越的情況不太對。
作為時空管理局的老員工,沈然完成過許多次任務,卻沒有一次任務開頭就是直接降臨到原主死劫地的。
要知道,眼前的‘陪審團’不算什么,藏匿于四周的錦衣衛才是最要命的存在。
這個由一本小說演化而成的世界,原著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真假千金逆襲的故事,而原主也只是一個莫名惹了一場殺身之禍的炮灰。
原本,這種世界并不在沈然的任務范圍之內。
只是不知為何,這個還未完全成型的世界竟莫名吸引穿越者,攪得它幾次瀕臨崩塌,甚至影響到了主世界的安穩。
為此,時空管理局不得不派人前來處理,將之穩定下來。
沈然,正是為此而來。
可惜,開局就碰上了豬隊友……
沈然這一通心思繁雜,實則不過一瞬,正巧夠昭陽公主猶豫片刻。
等她再開口時,語氣明顯緩和了下來:“你……”
她身旁的魯陽伯世子之妻盧氏剛好是她手帕交,向來知道她慕美好顏的特性,一聽這語氣就知道要遭。
盧氏長袖一展,不著痕跡地覆上昭陽公主的手,手指捏了捏她的指尖,不著痕跡地朝她使眼色。
此事事關重大,容不得公主心軟。
昭陽公主微頓,清醒了過來。
盧氏見她領會到了,很是松了口氣,不忍看她為難,便接過話頭:“縣主……”
卻不料她剛開口,便被人截斷話頭。
“不知?不知!”
盧氏沒有計較,只是端起茶盞,擋住不悅的表情。
口無遮攔,不敬長輩,魏國公府真是……
“哈哈哈!你竟敢說不知!”
魏佳音憤而起身,用鞭子將桌子抽得框框作響:“沈然!你當本郡主是傻的嗎?!”
“收起你那副腔調!你衣裳上的犼明明白白擺在那!”
紅衣少女屹立在那,雙眸犀利地盯著沈然。
原來是‘犼’啊……
沈然目光茫然,低頭細細打量自己的衣裳,而后抬頭疑惑:“犼是何物?”
盧氏本不想理會,但聽到這話也不由得一愣,垂眸細細打量堂下的少女。
剛剛忙著阻止昭陽公主出錯,她倒沒仔細瞧沈然的容顏,此時一打量,一時之間也明白了她為何心軟。
堂下正身端坐的女子皮膚水嫩白皙,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滿是毫無掩飾的疑惑和乖巧。
那張臉白白嫩嫩,瞧上去毫無威脅性,仿佛輕輕一碰,就能給她碰紅碰紫一般。
即便盧氏見過的美人不少,此時也忍不住懷疑,這般女子真敢藐視皇威,在衣裳上繡那等大逆不道的玩意?
這其中,是否有何誤會?
或者……是有人惡意構陷?
盧氏眉頭微皺,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素來行事霸道的魏佳音。
還不等她想明白,便聽身旁昭陽公主開口,聲音極為和緩。
“沈小娘,那你衣裳上是何物?”
盧氏一頓,卻也沒再阻止她。
沈然垂著眸子恭敬回答:“是臣女的生肖,兔。”
俯身下拜行禮,她心中緩緩吐出一口氣,知道原主的死劫這算是暫時過了。
接下來錦衣衛探查的重點,只怕會轉移到魏國公府了。
洗脫了自身的嫌疑,沈然這才有時間找豬隊友算賬。
【系統,我覺得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哈、哈哈……宿主,這個……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
沈然冷笑,面無表情地在意識里磨刀給這個不靠譜的貨看。
她日常配備的系統在上次的任務中損壞,不得不換成了這個新的系統。
誰知道這家伙這么不靠譜,竟然將她傳送到原主死劫的這一刻,讓她直接面對這九死一生的質詢。
快切這家伙做錯了事,竟然一言不發,什么補救的措施都不做!
哪怕沈然自身有能力渡過這個危機,但系統的不作為卻是真實的,這令她非常惱怒,只等著系統給她一個解釋。
【啊!更新包!宿主我更新一下,稍后回來!】
令沈然沒想到的是,她等著系統給她一個解釋,這家伙卻借由更新迅速下線,頭也不回地跑路了。
干脆利落得沈然想掐死它。
因為這貨跑路也就算了,連有效信息都沒留下多少,只留下一地爛攤子給她收拾。
沈然并不知道如今劇情進行到哪了。
許是傳輸出了問題,她沒能完全繼承原主的記憶,
等她查看現有的資料后,更是只想把系統關小黑屋。
原主的記憶出問題了。
意識空間中,代表原主的記憶之門內部,本該清晰的記憶長廊碎裂,四散的記憶碎片漂浮在半空。
更糟糕的是,大多數碎片表面籠罩著灰霧,她無法查看。
令人氣惱的是,因為任務緊急,她并沒有接收原著,只記得大致信息和一些隱約的片段。
而系統留下的東西……
世界背景設定、主配角人設、奇怪的劇情片段,還有一本《新手穿越指南》。
沈然冷笑,還不如原主留下的記憶碎片有用……
指腹輕輕摩挲著外衫下擺,她決定先整合資料,尋找原主死劫的緣由。
這倒不是個難處,畢竟她之前就探聽出了關鍵點,再加上目前的記憶,恰巧可以拼湊出個大概。
只是當她拼湊出結論時,也是無言。
望天犼,龍族克星,好食龍腦。
沈然默然,如果沒算錯日期,這倒霉孩子應該是被卷入了藩王之亂。
根據資料上顯示,皇九子此時已纏綿病榻,怕是……
無妄之災……
沈然無奈嘆氣,也不知道她今天的表現是否能消去當今的猜疑?鎮國將軍夫婦南征北戰的功績,能否能給予原主姐弟二人些許的庇護?
只是,如果事情涉及到皇權爭奪,那么她今天的表現就有些不夠了。
沈然正垂眸沉思,冷不丁左側衣裳傳來一陣拉扯。
微微一瞥,魏佳音不知何時從座位上出來,阻攔的婢女正摔倒在她身后。
而此刻,對方正氣急敗壞地拉扯著她的衣裳,口中直嚷嚷:“你說謊!這怎么可能是兔子!”
轉而又是威脅:“欺君之罪!沈氏你以為你逃得過嗎?!”
“盡是胡言亂語!當本群主是瞎的嗎?”
心念一動,沈然順著對方的力道向一旁傾倒,任由彈起的碎石擦過膝蓋,滲出紅色血痕。
她驚愕抬頭,似是一時沒反應過來,心里卻是咂舌。
這配合程度活似我安排的捧眼……
魏佳音將沈然拉扯倒地,看著她染上污漬的衣裙,臉上盡是快意。
眼底蘊含著幾分譏諷,她洋洋得意道:“到底是奴子的雜種……“
“群主!”
“噤聲!”
又是兩道女聲響起,一直坐在右側不言不語的貴婦人齊齊出聲,表情泠然。
魏佳音沒想到會發生這種情況,先是一愣,而后怒氣上頭。
“我說得有什么錯嗎?!不過是不通禮儀的武夫!竟敢嫌棄我哥哥!我……”她當即變了臉色,怒道。
這番話一出口,周圍人臉色大變。
沈然知道,自己此刻扮演一個受害者,更能博得其余人的憐愛。
然心中一股怒氣涌上來,沒待她反應過來,話已出口:“我爹娘一生征戰沙場,護衛百姓!連陛下都盛贊他們!你有何資格罵他們!”
“窮兵黷武!大動干戈!沈然你以為你父母……”
“夠了!”
昭陽公主也沒想到竟然會牽扯到鎮國將軍夫婦上去,一時又驚又惱:“郡主這是要當著本宮的面屈打成招嗎?!“
“殿下!是這個賤婢……”魏佳音臉上的得意豁然散去,扯起沈然衣擺,急急爭辯:“您看這只兔子頭上的角……“
“閉嘴!鎮國將軍和衛將軍又豈是爾等可妄端議論的!“昭陽公主厲聲道。
她身為受寵的嫡公主,多少還是清楚父皇對于鎮國將軍夫婦的態度,魏佳音這般說法若傳到父皇耳朵里……
不!是必會傳到父皇耳朵里去!
想到躺在病榻上的九弟,昭陽公主眉頭一緊,神情中浮現幾分銳利,冷聲:“本宮倒要問問魏國公夫人是怎么教導孩子的!“
“姑娘家滿嘴污言穢語,著實不堪。”
魏國公府不可再相交!
“殿下!”魏佳音面露鄂然,完全沒想到她的說辭竟這般嚴重。
昭陽公主不愿理會她,轉頭叫貼身宮女扶起沈然,在自己身邊落座。
“醫者呢?“藉由打量傷口,她低頭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沈然,看清那衣裳上繡著的花樣,微微松了口氣。
那花樣確實是一副白兔戲玩圖,只不過白兔頭上攜帶著一個花環,花環隨著兔耳傾斜,遠瞧著倒有些像是角,近看卻再分明不過。
父皇慈愛,沈氏這番倒是因禍得福。
至于魏國公府……
昭陽公主想起昔日羞辱,正覺心中痛快,又瞥見沈然膝上逐漸滲出的血跡,倒吸一口冷氣:“快去請醫者來!”
“臣女沒事。”沈然低著頭,臉上浮現羞澀之色,心中卻掀起滔天波瀾。
謝氏皇族慕美好顏,她的容貌在人群中不說萬里挑一,卻也能入眼。
但這件事不至于左右大局,只能錦上添花,為原主姐弟博來一分憐愛之意,方便她后面的行動。
可昭陽公主直接怒斥魏佳音,是她萬萬沒想到的!
明明按照資料上的記載,如今魏佳音的母親余姚長公主風頭正勁,連太子妃都不得不避讓三分,怎么……
聯想對方前后態度的極速變化,沈然微訝。
昭陽公主的態度,是在涉及到原主父母時突然改變的。
她心中驚疑。
鎮國將軍夫婦,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他們的死,真的沒有什么內情嗎?
這其中,又有什么是她可以利用的?
靜了靜心,沈然知道如今緊要的,還需盡量洗清自己的嫌疑。
她的任務必須四處走動,可若是被卷進去藩王之亂,行動必然受限。
沈然當下做了決定。
身上的衣裳是不可再穿回去的,畢竟原主確實是知道‘犼’這一物,要不然原著中也不至于那么驚懼,以致有了牢獄之災。
她今日雖表現出的是不知情,然帝王多疑是本性。
當今圣上雖有仁慈之名,但事關兒女性命,為人父者又怎能容忍。
為今之計,唯有留下這身衣裙,才能證明自己確實是無辜被害。
心下有了章程,沈然微微側身,不著痕跡地將漉濕了下擺的衣裙對準此間主人。
陪坐在一旁的連陽伯夫人剛回京城,不過辦了場賞花宴,卻惹上這般大事,已是驚懼連連。
如今眼見昭陽公主生氣,更擔憂受怕,待眼尖地瞄到沈然衣裳上的水漬,急忙挽救:“殿下,不如請縣主到繡閣中更衣,免得傷了身體。”
“這倒也是。”昭陽公主微頓,伸手招來隨侍女官,拍著沈然的手,言語和熙:“快去換了吧,若是因此傷身可就不好了。”
沈然起身一福禮:“臣女謝公主,謝連陽伯夫人。”
隨即便跟著宮女去繡閣更衣,打算將這一身衣裳留予錦衣衛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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