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氣運之下。

釋迦的話音響起時，煌煌佛光突然在不斷的變冷，一點點的失去溫度，失去色彩，失去一切偽裝。

當取經人釋迦最后一個字說出時，佛光依然是佛光，然而卻已經褪去所有大光明，大顯化的偽裝。

佛光的度化篆文仍在，但每一道篆文都是由更小的數個其他篆文組成。

取經人釋迦看向這些佛光，這些度化篆文，就像是看到無數具拼合在一起，然后偽裝出悲天憫人之相的錯亂尸身。

釋迦看不懂那些組合在度化篆文的其他篆文，但當他看過去時，他卻完全清楚那上面寫的是什么。

那些篆文千變萬化，形態不一，卻只書寫一道。

其道曰：魔！

取經人釋迦他的熱淚在這一刻變得冰冷，化為黑色的血，流淌滿面。

啪！

釋迦的佛心，啪的一聲徹底裂成兩半，滾滾黑霧從中噴涌而出。

佛心崩，魔意起！

釋迦的表情在這一瞬間，不再有任何惶恐與偽裝。

他，變得與那黑蓮之上的黑袍釋迦完全一樣。

他，就是那黑蓮之上的黑袍釋迦。

他雙手合十，佛心化為魔心，魔心通透，直指本意，輕聲道：“我不會再逃避下去了。”

黑蓮上的身影微微一笑，消散為無盡魔氣，種入釋迦的魔心當中。

下一剎。

釋迦眼前漆黑的混沌退散消失，天地重回，萬物再現，他的眼前出現了之前所在的山林。

耳邊響起了濕婆的聲音。

那是一聲略帶幾分緊張的呼喚，道：“師父？”

釋迦抬起頭，整個眼眶里，是一片漆黑如墨，他看到濕婆四個同時露出驚悚戒備的神色。

于是，他雙手合十，微微一笑，道：“徒兒，你們在叫為師？”

話出口，本來縈繞在釋迦身邊，一直不肯離去的佛光，瞬間就被染成了黑色。

釋迦從地上長身而起，身上錦襕袈裟迅速染上一層黑光，化為一件漆黑法袍，滾滾魔氣，自那黑袍之中流瀉而出。

魔氣迅速淹沒周遭。

十里。

百里。

千里。

眨眼間。

濕婆四個護經人已經完全被封鎖在一片魔氣煙嵐之中，無處可去，無法可擋。他們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卻不敢有任何異動。

人間氣運中的人族民意，還在四周虎視眈眈。

濕婆饒是擁有阿修羅族四大魔主之一的心性，此刻也驚得驚呼出口，道：“釋迦，你入魔了！你怎么會入魔？”

釋迦可是佛子！

他是佛門執教教主藥師如來親自挑選的取經人，更是準提親自剃度，賜名三藏的佛子！

他更是在得到正果之前，就觸及圣人大宏愿因果，得佛門氣運加持，佛光護體之人。

這個從靈魂到肉身都寫滿了佛字的人，居然入魔了？

濕婆深深看了釋迦一眼，剛才他雖然被人間氣運中的民意抽得暈頭轉向，一時間沒有仔細觀察釋迦變化。

然而他可以肯定，方才絕對沒有哪怕一絲魔氣來到千里之內。

濕婆身為魔族轉世的阿修羅四魔主之一，對于魔氣的敏感程度，比現在西土魔教任何一個魔徒都不遑多讓。

既然沒有外來的魔氣，那么釋迦入魔唯一的解釋只有一個。

釋迦是自己入魔。

濕婆在這一刻覺得佛門給自己開了一個比九天十地還要大的玩笑，佛門精挑細選出來的取經佛子，居然自發入魔！

這一趟西行之事，到底是去取經？還是去取死？

釋迦面對濕婆的質問，只是淡然一笑，道：“吾沒有入魔，吾本來就是魔。”

“佛拒絕眾生相，以度化操控眾生；魔相信眾生之相，以魔化守護子民。”

“何為佛？何為魔？何為正？何為邪？不外如是，但憑一心！”

濕婆四個目瞪口呆，一句話也說不了出來。

他們不是不想說，而是不敢說。

因為他們驚恐地發現，自己身上有一道因果連接在釋迦身上，自己每與釋迦說一句話，這份因果就會加深一分。

只是因果的話，他們有辦法斬斷，只要離開人間，他們有的是辦法斬斷這一份因果。

他們不敢開口的真正原因是，這份因果依然是佛門因果，這份因果來自他們四個拜釋迦為師，成為護經人。

釋迦此刻入魔，這因果不但沒斷，反而源源不斷的有魔氣順著因果侵蝕濕婆四個的道心。

濕婆深深地看了釋迦一眼，心中震驚莫名。

佛，即為魔！

為何？

釋迦對于濕婆四個的沉默，并不多加關注，他抬頭看向人間氣運之上的人族圣殿，雙手合十一禮，道：“多謝商王讓吾之真身蘇醒，尋找到吾自己的道。”

“此番大恩，當以萬世永世效忠稱臣來報，但在此之前，還允許吾先還以些許心愿！”

人族圣殿。

子受：？？？

朕把西游八十一難所有安排都交給了九兒，何時對這釋迦做了何事？

子受嘴角微微一抽，萬般思緒閃過后，微微點頭，道：“朕允了。”

釋迦向人族圣殿一拜，道：“臣多謝大王！”

他話中對子受的尊稱以及自稱的變化，意味著這一刻他身份的徹底轉變。

釋迦謝過王恩之后，才又看向濕婆四個道：“畢竟師徒一場，為師今日不殺你們，你們自己回去吧。”

說罷，他轉身走向西土。

釋迦每走一步，身上氣勢就提升一分。

濕婆四個呆滯原地，一動也不動。

良久之后，墟鯤看向濕婆，小心翼翼地問道：“大師兄，我們……追嗎？”

濕婆看著釋迦離去的背影沒有回答的道：“我們……追誰？追上去又如何？”

他抬起手，指向釋迦，道：“看到了嗎？人間氣運披在他身上，不再有半分傷害！”

墟鯤三個眼神發直地看著釋迦的背影，然后齊齊哆嗦了一下。

此刻，他們元神出現無數裂縫，萬念俱灰！

另一邊，釋迦雙眼微闔，雙手合十，一步一念，道：“我作魔時，十方世界，所有眾生，令生我國。我作魔時，所有眾生，生我國者，皆得他心智通。”

“若我作魔時，所有眾生，生我國者，皆得神通自在。我作魔時，所有眾生，生我國者，遠離分別。”

釋迦身上氣勢越來越強，每走一步就抬升一境，每抬升一境，他邁出的一步就越遠。

無邊魔氣自釋迦體內滾滾而出，化為萬里煙云，將他托起。

人間氣運相伴左右，對釋迦不再有任何傷害，因為他已經不再是敵人。

釋迦臉上一片冷漠，魔氣在身上凝聚出一道又一道魔道篆文。

這些篆文與楊戩成魔時大不相同。

唯一相似之處，皆為魔！

這一刻。

九天十地只有釋迦的聲音，不斷回蕩于天地間。

諸天仙神驚了。

靈山諸佛菩薩傻了。

諸天圣人目瞪口呆。

大宏愿之力！

當年西方二圣以四十八道大宏愿之力，成為圣人，驚動洪荒，讓眾生知曉原來還有這般成圣之法。

然而無數億萬年過去，卻不曾再有任何一個生靈可以通過大宏愿之力成圣。

眾生不僅僅是無法以大宏愿之力成圣，甚至連觸動大宏愿之力的能力都沒有。

西方二圣以大宏愿之力成圣之后，蕓蕓眾生經歷無數億萬年歲月后，唯一一個觸動大宏愿之力的人，名為釋迦！

釋迦第一次觸動大宏愿之力，讓他成為佛子，身披佛光，西行取經。

釋迦第二次觸動大宏愿之力，他一步一宏愿，他一步境界一升！

他，以大宏愿之力，成魔！

諸天仙神現在是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眼前的一切實在是太過嚇仙駭神，仙神們拼命壓著道心不崩，就已經用盡所有力氣了，哪里還有閑工夫說什么。

何況，他們就算有余力說什么，他們敢說嗎？

申公豹當年于封神之時，在游魂關前，指天大罵元始天尊老雜碎時，就已經嚇得諸天仙神驚掉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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