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鄭老爺同鄭夫人走到趙清淑跟前,鄭夫人把她扶起,夫妻二人又打量了一番,只覺得像是公婆看媳婦,越看越喜歡。
“清淑啊,一會子吃罷飯,我們同你去瞧瞧笙兒。”鄭夫人眉眼帶笑地說道。
趙清淑疑惑怎么鄭夫人突然改了口叫她名字,但沒多想,只是覺得對方對她放下防備,更親切了些。至于看鄭霖笙,多年未見,她理應去看看的,便應下來。
吃罷飯,便同鄭家夫婦一塊過去看鄭霖笙,三人穿過回廊,在一處小院兒里停住呢腳,這院子不大,四角卻各種了一棵柳樹,將整個院子遮的不見天日,只葉縫處透出些微弱的光,不像什么公子住處,倒像是不能見人的小妾住的。
咽了咽口水,趙清淑的心往下沉了半分,似是哪里不對勁,但說不出來。她仔細分辨,才發現這院子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藥味,不濃重不清晰,卻像浸在磚瓦里,非久病之人絕不會住在此處。
鄭老爺道:“我們也不瞞著你,之所以一直不上門履行婚事,其實是因為霖笙他病得厲害,已經很久沒下過床了。”
病得厲害?原來她這竹馬是個病秧子。趙清淑心里并沒有什么波瀾,但她覺得她要演出一種惋惜同情的樣子,如此鄭老爺才能多給點銀子。
趙清淑很快染濕了眼眶:“怎么會這樣?可看過大夫了?”
鄭老爺:“看過了,但不見好。若不是他這病,我們也不會放著你們的婚事不管。”
趙清淑抹了幾滴眼淚,心道就算鄭霖笙沒有病,恐怕鄭家夫婦也不會促成這樁婚事吧,否則怎么會這么久不給趙家去個消息。
鄭夫人同伺候的丫鬟說了,叫鄭霖笙起來坐定,有貴客上門。
聽著“貴客”二字,趙清淑心里有些惶恐,不過她越叫對方喜歡,對方才能多拿出些銀子來彌補不是?
很快,鄭霖笙的房門開了,鄭家夫人同趙清淑走了進去,越往里走,趙清淑越覺得里面沉悶,有一種荒涼頹廢之感。
“快,把門帶上,別帶了風進來。”鄭夫人小心安排著,“多添些炭火,別把公子凍著。你呀,去娶了大髦來給公子披著。
“哎。”丫鬟小心應下,仔細關了門,從碳盒里取出木炭放上,而后又著急忙慌取了一張偌大的孔雀髦送去里間。
趙清淑被炭火烘烤的臉上發紅,身子也熱了起來,站了一會,鄭夫人說:“咱們過去吧。”
趙清淑突然覺得邁不開腿了,那里面坐著的公子身嬌體貴,萬一她一個不慎碰到了,他還不得去了半條命。
“清淑。”鄭夫人輕聲喚了一下趙清淑。
趙清淑這才緊忙跟上鄭夫人的步伐,三人的身影在燭光下映射在大理石地磚上,逐漸拉長又變短。
趙清淑沒好意思抬頭,只盯著自己的影子,直到影子與一雙青白色云紋長靴相觸。
她緩緩抬起頭,只見貴妃塌上正坐著一個俊秀公子,他身材消瘦,著純白色襖衫,外面披著剛剛丫鬟拿的孔雀大髦,他就端坐在那里,身子卻像被孔雀髦壓著。
他面若冰霜,眉眼卻柔和動人,唇雖失了血色,整張臉如白紙一般,可那五官卻像白紙作畫,宛若神仙。
看到趙清淑的一瞬間,鄭霖笙眼里的光點似更放大了幾分,張了張口卻沒說出什么。
趙清淑一時看失了神,在她的記憶里,竹馬該當穩健,尋常人一般,不該是這病美人。
鄭夫人:“清淑,昨夜霖笙剛好發了燒,不能迎你了,你與他許久未見,想說什么就說吧。”
趙清淑沒法當著鄭家人的面跟一個自己從來沒有接觸過的美男子講話,想了好幾個開頭都沒說出來,于是索性一閉眼,牙一呲,先哭再說。
“你瞧你,病成這樣,怎么也不叫人告訴我一聲,我早知你這樣哪怕把我心肝拿出來給你熬湯也行呀!”她邊哭邊哽咽,撲倒在鄭霖笙塌前:“當初與我在一起,你還那般生龍活虎,怎的這才幾年竟病成這樣,你放心,等我回了家就給你燒香拜佛,保佑你快點好。”
趙清淑:演的好不好?好不好!我對你們兒子這么情深意重,買賣不成仁義在,多少得給些補償。
鄭家夫婦看趙清淑哭得厲害,對視一眼。
鄭夫人忍不住抹抹眼淚,趙清淑對自己兒子是情真意切,現在這樣重情重義的女人不多了,瞧瞧以前那些女人,鄭霖笙沒病重時都想嫁到鄭家,一病了連個來瞧的都沒有。
鄭老爺也不免動容,這樣的好女子好媳婦,他怎么沒早點娶回來,都怪自己太勢利了看不起趙家家世。
鄭家夫婦被趙清淑的表演打動,心中更是堅定了要娶她進門的想法。兩人為了給兩個孩子留點空間,便一步三回頭的退了出去。
趙清淑抹了半天淚,感覺身旁沒了動靜,緩緩抬起頭剛巧對上鄭霖笙的一雙清眸,他雖然面色煞白,身子也是單薄,氣息孱弱,可那雙眸子卻出奇的閃著光亮。
那光亮似乎洞察了趙清淑的目的,盯得趙清淑有些發毛,趙清淑急忙撇過頭去,假裝要去給鄭霖笙倒茶:“咳咳,我去給你倒杯熱茶。”
鄭霖笙看著趙清淑的背影,眼角微微上揚,一雙眼中藏了幾分暖色。身子似乎更放松了一些。
趙清淑總覺得面對鄭霖笙不太自然,所以故意將動作放的很慢,屋子里只有炭火爆出火星的聲音。正在趙清淑將熱茶倒入水杯中,鄭霖笙清醇的聲音在背后緩緩響起:“若不是身子日漸孱弱,我早就回去尋淑姐姐了,記得小時候,淑姐姐常帶我去山上摘蘑菇,那日子好生快活。”
趙清淑倒茶的手一頓,極力搜尋從原主那繼承而來的記憶,似乎在久遠的記憶中,鄭霖笙小時候身子雖然比普通孩子單薄些,但也還算正常健康。她便經常拉著他上山下水的,小時候他還是個小鼻涕蟲,總是跟在她身后“淑姐姐,淑姐姐”的喊個沒完。
趙清淑不知怎的,突然感覺鼻子一酸,剛才她演戲倒演的投入,這會兒乍然聽到鄭霖笙的聲音,竟有些難過了。
“你好好養著些身子,待開春了我再帶你上山去采。”
趙清淑說話間,將茶杯遞到鄭霖笙的手上,無意間她碰到了鄭霖笙的指尖,這個屋子里燃了很多炭盆,她都感覺身上有些微微冒汗,但鄭霖笙的手卻出奇的涼。
鄭霖笙接過茶杯后,輕輕抿了一口,隨即勾起嘴角,將目光投向一旁放在屋里的盆景上,隨而自嘲的說:“我怕是熬不過這個冬天了,明年開春想是去不了了。”
趙清淑聽他這樣一說,驀然感覺心口發緊,她忙嗔道:“莫說這些子不吉利的話。”
鄭霖笙眉眼生的十分好看,因著人孱弱單薄又顯得幾分支離破碎,讓人心生憐惜,他轉過頭看向趙清淑,認真道:“淑姐姐是不是知道我日子不長了,特意來見我這最后一面的?”
趙清淑心中直道冤枉,她其實只是想上門來要些錢,壓根兒也就沒記起他這號人,現在他這樣說,她忙矢口否認:“什么最后不最后的。”
“那姐姐是終于想起我了?來看我了?”
趙清淑怎么感覺這樣的一問一答有點像質問拋妻棄子負心漢的感覺,覺得怪怪的,便也不想隱瞞這次的目的,只老老實實說了:“最近家中整理物品整理出一份婚書契約,這些年來我想著兩家差距懸殊,也許你也有了心儀之人,便想著上門來交換契約,今日便是為這事而來,卻沒想你……”
趙清淑這話一說完,鄭霖笙一陣猛烈咳嗽,煞白的臉瞬間因著用力,紅了起來。趙清淑忙去拍他的背,又手忙腳亂的遞水過去。
“喝點水喝點水,緩緩。”
鄭霖笙的咳嗽停下來后,緩了好一陣兒氣,眼底有幾分落寞,屋子里的熱氣熏得人發慌,趙清淑撇開眼睛,不敢再繼續往下說。
鄭霖笙低沉的聲音緩緩再彌散開:“姐姐原是看不上我的,我這副身子也配不上姐姐。我知道的。”
趙清淑聽著他這樣說,只感覺奇怪,具體哪里奇怪怎么也說不上,忙解釋:“不是的,是我配不上你的,你是貴公子,我不過一介農家女,我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才將契約送還,絕無其他意思。”
鄭霖笙聽到趙清淑這樣雙,眼底驀然亮起一抹亮光:“那姐姐的意思是,只是因著門第,不是不喜歡我,不是嫌棄我?”
趙清淑只想著,或許這樣說待會他一高興給的錢銀能多些,便順著說下去:“那是自然,我從未想過其他。”
鄭霖笙嘴角微微挑起,眉眼舒展開來,似乎緊繃的身子也放松下來,他接道:“那便好,那我與父母親說說,這婚約自當是應的,姐姐莫怪我自私,我只想著姐姐能陪我一日,也能讓我歡喜一日,若我去了,姐姐再另尋人家,可好?”
趙清淑:“?”
她明明是來要錢的,怎么感覺突然幾句話間把自己搭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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