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說來很長，不過不說也罷。”

        嘆了口氣，老乞丐的身、體又哆嗦了兩下，微微地搖晃。

        “剛剛是我今天第二次看見你了，你發生了什么事情嗎？要坐在江邊想那么久。”

        一雙帶著滄桑的眸子隨著僵硬的身、體一起轉過來，老乞丐像是經歷了許多，看著云朵朵的時候也十分沉重。

        發生了什么，云朵朵笑了笑，臉上是無言的蒼白。

        那些話對著自己最親近的人都說不出口，要對這個老人說嗎？

        他們素不相識，其實說一點也無所謂，只是不知道該從哪里說起，是她七年前被無情地否決說起，還是最近發生的一系列讓她無法承受的事實。

        “我真的能對你說嗎？”

        云朵朵的眼睛看著自己的手，轉而又望向了江面，那時候她是想過要跳下去的，可跳下去了又能怎樣，讓爸媽和她一起死嗎？

        “我的命是你救的，雖然不值什么錢，但是好歹也還算是一條命，你說吧，我都藏在心里。”

        “年輕人總是會有許多過不去的坎，這一道，你說出來，放在我這兒，也就算是結束了，之后的路就好走些。”

        說的話多了，老乞丐咳了起來，年紀大了，風餐露宿的，身上總有許多毛病，這咳嗽也算是其中之一。

        “你沒事兒吧。”

        云朵朵幫著他拍拍后背，傳來的一陣陣身、體翕動的感覺讓云朵朵不知所措，人是這樣的脆弱又這樣的堅強，，在最壞的情況下能活得堅韌，在最好的情況下又活得嬌嫩。

        聲音越來越響，就當云朵朵起身準備找人借個電話打120的時候，老乞丐拽住了她，咳嗽總算是停了下來。

        “別擔心，老毛病了。”

        咳嗽帶來的難受還在，云朵朵買的飲料還沒打開，就放在她的腳邊，被老人直勾勾地看著。

        那樣子，真讓人動容，人的期待，可以大到全世界，也可以小到一瓶飲料、一口水。

        “給，你慢點兒，剛剛才咳嗽完，別一下喝太多。”

        從地上拿起一瓶，幫忙擰開瓶蓋，云朵朵遞了過去，看到老人眼里的那道光又閃了閃。

        原本喝得著急的動作因為她的一句話慢了下來，平時云朵朵總會因為一些細節而抓狂，此刻，她的心只被這動作所牽絆，溫柔了一角。

        “真的是謝謝了，在外流浪落下的老毛病，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有時候覺得自己這樣就能過去了，倒也清凈。”

        笑容里帶著心酸，老乞丐說完抿了抿嘴，饜足的樣子也被收了起來，有些尷尬。

        心里默默地做了一個決定，云朵朵實在沒辦法眼睜睜看著這樣一個老人不管。

        “你快坐吧，剛剛不是有心事嘛，坐下來，和我這個無關緊要的外人說說。”

        拍了拍長椅，老人總覺得自己和云朵朵這兩個不是一路的人能有些話說，對待云朵朵的時候也算有些特別優待。

        真的是這樣嗎？無關緊要，好像也是。

        云朵朵給老人留了點空間，小心地坐在了他的身側，他的衣服很臟很破，甚至身上還隱隱飄出一些奇怪的味道，換了別人，云朵朵肯定早就躲得遠遠的了，可是這個老人卻讓她平靜了下來，還有些安心的成分。

        那好吧，反正就像老人說的、像她想的一樣，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就算是把話給說了也沒什么問題。

        “我一直覺得我活得挺失敗的。”

        活得失敗？

        老乞丐又看了看云朵朵，身上的衣服不用細看也知道是名牌，舉手投足之間也都是受過良好教育的樣子，除了神情有些不對勁之外，其他一點都看不出來失敗。

        失敗嘛，那他大概是要低到塵埃里了。

        搖了搖頭，沒有打斷云朵朵的話，人與人之間的衡量標準總是差得很多，大部分是由于這種動物永遠不知道滿足，自己年輕的時候不也是一樣嘛？

        老乞丐笑得有些滄桑，一顆心經過了千錘百煉，對曾經的想法總會嗤之以鼻，看到云朵朵的樣子，老乞丐依稀能抓到一點兒和他相似的地方，也就表現得不太認同。

        “談了三年的戀愛，就因為別人的流言還有一場無端的陷害，他就這樣拋棄了我，狠狠地，沒有一點余地的拋棄了我。”

        一滴眼淚滑落，云朵朵飛快地擦掉，像是一點兒都不想被別人看到。

        她說過的，和杜云帆沒有半點關系了，什么感情、什么期望，都是廢話。

        “我從來沒有恨過他，可他卻一次又一次地對我出手，讓我在他面前過得更加難堪。”

        “他利用我欺騙我，搶走了我在我爸公司的股份，還想借此來控制我，讓我完完全全受他擺布，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了，他的手段太過卑劣。”

        十年糾葛，說下來卻只有三句話。

        云朵朵的眼睛不知道該往哪放，又散發出陣陣酸意，讓她想要好好地閉上眼睛，任由淚水沖刷一遍。

        不，她不能哭，沒有什么理由是讓她哭的。

        “說完了別人的問題，那你的呢？”

        老乞丐的聲音悠悠傳來，像是無心之問，實際上卻是著實地在拷問云朵朵自己。

        “我……我可能錯在太軟弱吧。”

        老乞丐突然站了起來，踉蹌了幾下之后終于穩住了身子，然后一步一個搖擺地站在了云朵朵的身前。

        一雙鷹瞳似的眼睛盯著云朵朵，老乞丐緊追不放，讓云朵朵沒辦法逃避。

        他沒有說什么，可是眼神就像是會說話，直逼得云朵朵不得不好好思考。

        我的問題……

        七年前、七年后，云朵朵和杜云帆的交集就像是走馬燈似的在眼前穿過，三年的甜蜜，換回的是七年的無比痛苦，每個日夜，只要是想起了杜云帆，她就能失眠一整個晚上。

        不論是愛還是恨，都讓她的生命里為這個男人留下了這么深的烙印，想要祛除是如此困難。

        我的問題是什么，是不夠堅持，在他的一再反駁之下就只想落荒而逃；是不夠肯定，明明什么錯都沒有卻還想要最平凡的結局；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才會把愛和恨當成過眼云煙。

        云朵朵喃喃自語著什么，想得越多，她就越痛苦，當著老乞丐的面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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