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立刻接話，夜風默默地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步子不緊不慢，繞過辦公桌，走到了杜云帆的面前。

        杜云帆印象里那個比他矮上一截的男孩已經消失了，眼前的夜風更像是一個人，比之前更張揚、更自信，充斥著野性和難以馴服的味道。

        “可你們二話不說都把臟水潑到了我的身上，難道不是嗎？”

        夜風自己也憋了一肚子的火，之前吉美公司和旭日的合作就不是很愉快，對方負責的那個人更是惡心至極。

        一看溫嘉文被替換掉了，換成了自己這個從沒有在旭日看到過的新面孔，所有承諾好的事情都變了。

        先是以各種還沒達成一致的條款進行要挾，在他不答應之后，更是直接用極差的態度搞黃了項目的審批，讓他沒法再接著做下去。

        三番兩次的刁難，夜風提前和溫嘉文打的招呼都像是石沉大海，沒有半點回應。

        直到自己實在無法可想賄賂了建設局局長之后，那個賤.人也不忘下一把狠手，把事情和旭日方面挑明了，等事情發酵之后更是又出手倒打一耙說是他的問題讓合作失敗，投資打水漂。

        幾年沒有接觸這么大的案子，夜風本來是想一舉拿回他在旭日的話語權的，哪想直接捅了一個馬蜂窩。

        這件事情沒講清楚，溫嘉文就直接相信了吉美集團那個銷售部總監的話，對他說的只字不理，讓夜風無法可想。

        “難道事情的經過不是像嘉文說的那樣嗎？這……”

        閉了閉眼睛，看來真的沒有那么簡單，杜云帆的疲憊蔓延開來，周身的氣息都變了。

        “坐吧，我們坐著慢慢說。”

        手搭上了夜風的胳膊，杜云帆也覺得對不起這個弟弟，第一時間就想把他給安撫好，哪想夜風直接就拒絕了，甩開了他的手。

        “我知道你只相信溫嘉文，這些年，你們都把我當成了一個懦夫，所以才會讓我干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可是杜云帆，我不是當初那個沒錢救媽媽的窮小子了，我也在為旭日奉獻青春，難道你們都看不見嗎？硬要讓我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蹲守在這大后方，看著你們在前面出盡風頭嗎？”

        說著說著，夜風自己就哽咽了。

        他是真的心有不甘，每次，都嘗試著說服自己這情況只是一時的，可是每次又都只是失望透頂。

        等待了無數次，夜風都沒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最后還得上前去搖尾乞憐，才能拿到一個項目來挽回顏面。

        可最后呢？也只是被那個賤.人搞砸了，潑了一身的臟水。

        而自己最好的兄弟，連半點信任，寧愿相信一個外人，也不愿相信他才是被污蔑的那一個。

        “是吉美公司的人欺人太甚了，你們大可以去查查，他們對我提出了多少威脅，讓我做什么樣的退讓。我會做出最后的事情，也只是因為走投無路而已。”

        一個平淡的笑容出現在夜風的臉上，就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痛過了之后就是麻木，就像當初是那么不想和媽媽分離，等到一切塵埃落定，等到事情的發展無可挽回，他在這地方獨獨守候了這么多年，也就習慣了。

        杜云帆聽得一陣心驚肉跳，背后的事情遠比對夜風的失望要讓他心悸。

        吉美集團是和旭日合作的大合作商之一，和他打過交道的人里也有那個所謂的銷售部總監，只是因為架著一個旭日總裁的名頭，每次看見他，都是圓潤狡黠的角色，從來沒有看到過不是的地方。

        可是聽夜風的話，這個人根本就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反而很難搞。

        難道這話就該這樣結束嗎？杜云帆想了想，還是決定把原則問題講清楚。

        “吉美集團方面，你可以給我一些指證那個人的證據，但是夜風，我還是得和你說上一句，原則問題，是必須得堅守的底線，無可逾越。”

        杜云帆身上散發出一陣威壓，他看著對面一臉不服的夜風，心里總有些不安。

        很久沒有接觸，兩人之間已經沒有了之前的默契，短短的距離也被尷尬填滿，有些難堪。

        “如果不是走投無路，我不會出此下策。”

        倔強地堅持著，夜風沒想過別的辦法，因為真的是沒有別人會幫他了。

        他只是定定地看著一個角落，眼神有些落寞，和杜云帆保持一定距離不是他真實的想法，只是因為這情況，他不能讓別人說是靠他和杜云帆之間的關系才求來的認同。

        “夜風……”

        手搭上了夜風的肩膀，這一回，沒再被拒絕，只是他始終都沒有轉過頭來，看上一眼。

        “有什么話可以和我說，我們是兄弟，就算你現在不這么認為，我們之前也是最好的兄弟。”

        杜云帆明白夜風的處境，也不愿多為難他。

        “云帆，我也不想這樣。”

        夜風一凜，只覺得肩上重了，他的眼睛溫度開始升高，就像，會浮起一層煙霧。

        這么多年的苦澀，仿佛在這一刻涌上了他的口腔，讓他覺得那樣的難耐，想要徹底傾瀉出去。

        “答應我，不要做錯事，我們可以做到的事情，不用承擔任何風險。至于那些阻礙你的人，用你的拳頭告訴他什么才是對的，后果由我擔著。”

        對著夜風露出似曾相識的一笑，杜云帆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了些許，他很想給這個變化了的大男孩一個擁抱，卻因為疏離不敢再多靠近，生怕他一下逃走。

        這是在表明相信他了嗎？

        夜風終于扭過頭來，望向了杜云帆，撞進他的目光里，心里那種得到了確認的感覺是如此飽滿，讓他想要抱上去。

        兄弟，這個沒能觸碰的詞好像又鮮活了起來，在他心里閃耀著。

        “放心吧，沒事的。”

        訥訥地低下了頭，夜風在杜云帆面前收回了所有的光芒，又變回了多年前那個沉默寡言的男孩，只在面向母親和兄弟時會心微笑。

        送走了杜云帆，夜風以為自己已經從這場事端中抽身了出來，哪想還有一場災難，正在到來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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