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木靈纖細的手和線條剛硬的鋼筆一起舞動，在紙上留下一個漂亮的名字，再加蓋上一個紅色新鮮的印章，杜云帆的心砰砰地跳著，不想漏過其中的任何一步。

        投資真的拿到手了，這回是真的拿到手了！

        喉頭變得有些哽咽，杜云帆無聲地紅了眼眶，還好這里的燈光暗得可以，讓他的異樣不會被木靈察覺。

        “完成了，明天我會讓木清給財務部打電話的，投資的資金會很快到達旭日的賬上，憑借這一點，你們就可以再延續之前的神話了。”

        木靈看出了杜云帆的失態，卻沒什么好說的，這一切是她帶給杜云帆的，可她不能讓自己的感情是強加在一份恩情上衍生出來的。

        等到旭日真正走上了正軌，她也會想辦法來到A市的，只有在那時發生的感情，才能配得上她自己的付出。

        “謝、謝謝。”

        緊緊地攥住了手上的合同，杜云帆的手微微顫抖著。

        他的目光沒有從合同上移開，而是一動不動地看著合同，心內波瀾壯闊。

        默默地靠上了身后的椅背，木靈拿起紅酒杯喝了一口，醇香濃厚的味道侵占了整個口腔，也侵占了她的理智，讓木靈眼里只剩下對杜云帆的好感，喪失了商業化的東西。

        她需要給杜云帆一些時間好好消化一下這件事情，自己并不急于求成，也不希望多占有他什么，她只是想要好好地和杜云帆說說話而已。

        過了一陣，杜云帆小心地把合同收進文件夾里，興奮期已經過去，他知道自己剛才失儀了。

        木靈看起來也已經做好了和自己說話的準備，可杜云帆沒有從她的眼神中發現一絲一毫想要結束的意思，反倒是深深的好奇？

        杜云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這么想，今天只是為了商業上的事務而來，要說私交的話，他和木靈的聯系就更少了，坐在一起喝紅酒這件事更是顯得有些曖昧。

        “木小姐，你很喜歡喝紅酒嗎？”

        一向喜歡大起大落的杜云帆鐘情于性格猛烈的伏特加，只有這樣高度數會上癮的品種才能讓他在血雨腥風中拋卻所有，找出他真正應該面對的是什么，而不是紅酒這樣的小資。

        無奈對木靈除了專業之外沒有任何認識，杜云帆也只好從放在桌上的紅酒下手開問了，才不至于失禮。

        “紅酒？是啊，男人總說我剛硬得像是一塊鐵板，如果不喝點酒，我怎么能讓你有所改觀呢？”

        五年的時間鍛煉出了木靈的干練和雷厲風行，也讓她失去了很多真心交往的機會。

        每次面對的談判都像是一次鋒利的博弈，而她作為弱勢者，只能通過不斷加強自己來獲取優勢，柔弱是萬萬不可取的。

        “杜云帆，在你眼里，又是怎么看我的呢？”

        拋去了多年積累的干練，木靈直接用心說話了，在別人面前表現了太多虛偽，在杜云帆面前，她不想再來一次。

        怎么看？

        杜云帆的目光原本是放在酒杯里的，躊躇地抬眼一瞟，發現木靈的精神并不太好。

        特別是在說別人的評價的時候，他甚至察覺出了一絲心痛？這種本不該出現在商場女強人身上的情緒。

        目光變得游移，杜云帆也不好意思繼續盯著木靈看，抿了抿唇，裝作什么都沒看到的樣子。

        回想起來好像也是，他認識的木靈一直不都是那個印象里的人嗎？出入商場，青澀的像一只可愛的小鹿，不會偽裝、不會害怕，卻在走向前方的路上遲疑著。

        和現在竟有幾分相似。

        “我很欣賞你，我看得出來，你還保留著以前的品質，商場上出現了太多關于人性的東西，這也就是很少有女人出現的關系，女人可以和女人斗得很出彩，但是女人和男人，總是不及男人那么狠。”

        “或許是上天眷顧你吧，你還記得自己以前是什么樣的，五年時間你成長了很多，甚至成長到比我還要成功，那些都是外在的，只有本心，才是需要不斷保持和洗滌的。”

        杜云帆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說出來的話和設想的完全不同，他們只是利益關系，話卻被他說到了心里。

        過分地暴露自己所想其實是一個大忌，杜云帆自然明白，更何況對面坐的還是衡木集團現在的一把手，如果沒有十足的底氣，這樣暴露自己只會是一件壞事。

        可杜云帆猶豫了一陣，還是這樣說了，就像他們只是朋友，不是合作伙伴。

        “品質？我還有以前的品質嗎？他們都看不到那么多，所有人都說我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只懂得什么叫利益。我也很討厭這樣的自己，這不是我想要的，可我依然在不斷地爭取、不斷地要更多，就像一個瘋子。”

        苦笑凝在了臉上，木靈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動情，竟然連眼睛都感覺到了濕潤。

        已經很久沒有人能夠看到她真性情的一面了，木靈知道自己藏的很好，卻也很想把這層虛偽的面具給拋到一邊。

        頭扭向了外面零星的燈光，閃閃爍爍、光怪陸離，這個世界也有這樣安靜的時候，光怪陸離之后，把一切的污穢都隱藏了起來，就像藏起人們徹頭徹尾的不堪。

        A市比起H市來更加緩慢，生活的氣息也更濃烈，原以為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能夠有些變化，可前天舉行的酒會卻徹徹底底地打了臉，讓木靈明白這是不可能的。

        “只懂利益嗎？你覺得我也是？”

        氣氛變得有些曖昧，杜云帆的目光直直地打在了木靈的臉上，讓她雪白的膚色變成了可愛的粉紅，在這浪漫的環境里更加俏麗。

        杜云帆是在把自己和他化作一類人嗎？

        木靈的心里升騰起一些感動，卻又不敢那么赤/裸裸地表現出來。

        “不，我們都不是。”

        輕輕搖了搖頭，木靈總算是撇去了剛才的不快，但是她還沒有說服自己，沒有說服一個不堪的自己。

        他們是最最深諳利益法則的人，站在金字塔的頂端注定要承受別人無法理解的壓力，而她有時候也會享受這份重量，這是刻在骨子里的印記，無法磨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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