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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猶有少年來


殘陽如血,赤霞滿天,落日的余暉鋪撒在卸劍城的門樓上,將其染成了一幅金色的畫卷。

        看著眼前絕美的場景,季平一時之間有些失了神,

        “夕陽無限好……”

        季平不禁呢喃道。

        身為卸劍城的城主,季平這十多年來,每天都在為了卸劍城的存續(xù)而殫精竭慮、操勞奔波,但還是沒能改變卸劍城的衰頹之勢。

        二十年前在虎踞關(guān)與草原王庭的那一戰(zhàn),讓卸劍城的武道高手幾乎全部殞命,最后只剩季平和他的一位師伯僥幸活了下來。

        經(jīng)此巨難,卸劍城由曾經(jīng)聲名赫赫的中勝洲上宗一昔之間跌落為了一個普通的下等宗門,若非顧忌兩位天人境的搏命報復(fù),卸劍城恐怕早已被周遭勢力瓜分殆盡了。

        “咳…咳……”

        季平面色黯然,手帕上殷紅的血跡提醒著他,他的時日不多了。

        不久之前,憑借偶然得來的一株還魂草,季平終于治好了當(dāng)年虎踞關(guān)一戰(zhàn)留下的暗傷,并且趁此契機成功突破到了神游境。

        本以為是重振卸劍城的伊始,卻不想這竟是自己此生的死劫。

        那日,季平經(jīng)歷了九死一生之后,才好不容易驚險破境,但或許是那株還魂草的緣故,他在初次嘗試神游太虛之法時,居然無意中進(jìn)入了傳說中的陰冥之地!

        當(dāng)年,佛、道、儒三教圣人因不忍世人沉淪生死,于是聯(lián)手創(chuàng)立了一門解脫之法,名曰輪回。

        而這輪回之法的核心,則是一道位于陰間冥土的往生轉(zhuǎn)輪,有了此轉(zhuǎn)輪,世人在壽元耗盡,軀殼崩潰之時,就可以神魂入輪回,投胎往生,再世為人!

        但后來不知何故,三位圣人突然紛紛遁世,再不于世間顯圣,同時還帶走了那冥土的往生轉(zhuǎn)輪。

        不久之后,通往陰間冥土的陰陽道也斷絕消失。

        自此之后,人世之間再無輪回往生,世人又陷入了“生不知來處,死不知所歸”的迷惘。

        千載以來,無數(shù)修煉之士苦尋陰冥皆不得,所以當(dāng)意外進(jìn)入到了傳說中的陰冥之地后,即便是季平這樣陸地神仙般的人物,也沒能按捺住心中的激動,急切地去探索了一番。

        所謂急中生亂,欲速則不達(dá),冒然地舉動讓季平很快就遭遇到了莫名的兇險,最后他用盡了渾身解數(shù),才好不容易身負(fù)重傷地逃了出來。

        多年舊傷剛愈,陰間又添新傷,季平一下子就陷入到了近乎油盡燈枯的境地。

        之后,季平將自己的這段經(jīng)歷和在陰間的一些見聞寫成了一卷《陰冥冊》,將之交予了自己的大徒弟傅誠保管,自己則匆匆外出尋找療傷之法去了。

        可季平萬萬沒想到,他這離開卸劍城還沒多久,傅誠就遭到了一群陌生人的襲殺,對方的目標(biāo)很明確,就是要傅誠的命和他身上的《陰冥冊》。

        盡管傅誠以命相搏,拼死保住了那卷《陰冥冊》,但有關(guān)陰冥之地的消息最終還是泄露了出去。

        當(dāng)季平收到消息匆匆趕回的時候,“卸劍城主神游陰間”一事早已傳遍了整個中勝洲。

        一石激起千層浪。

        陰冥輪回幾乎關(guān)系到所有修行之人的前路,天道有定,命理有數(shù),除卻那些“天災(zāi)人禍”,修行一途最大的災(zāi)殃便是這壽元之困。

        畢竟修行艱難,千百年來,多少天資卓絕之輩都被卡在了境界瓶頸,郁郁而終,真正修到盡頭,證得長生的,自古以來也不過佛道儒三位圣人而已。

        是以,“陰冥再現(xiàn)”的消息一出,不論真假,整個中勝洲的修行者全都聞風(fēng)而動,大大小小的宗門更是齊聚卸劍城外,要求季平出面回應(yīng)。

        ……

        熱鬧吵雜的街道上,形形色色的小販們正在為了生計賣力地吆喝著。

        “桂花糕,香甜軟糯的桂花糕嘞~先嘗后買,不好吃不要錢!”

        “糖葫蘆,冰糖葫蘆~三文錢一串,十文錢三串了啊~”

        ……

        一家叫做“春滿意”的酒樓上,二樓的一間窗戶正向外敞開著,一位身姿曼妙的俏麗婦人慵懶地側(cè)靠在窗沿上,探出小半個身子,一邊磕著瓜子,一邊打量著街上來往的行人。

        俏麗婦人名叫楊柳青,是這家春滿意酒樓的掌柜,因為在家中排行第三,所以自小就被相識之人喚作三娘,后來繼承了家傳的酒樓之后,又被坊間的鄰里們稱為“春三娘”。

        酒樓對面的永安典當(dāng)鋪內(nèi),此時正有數(shù)名伙計大件小件的往外搬運著東西;镉媯儗⒌赇亙(nèi)的一一打包安置好,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搬運到外面的馬車上。

        馬車旁,一個身著華錦,鬢發(fā)斑白的富態(tài)中年男人正指著一個少年伙計大聲地呵斥著:

        “輕點!我都說了輕一點!幸好打碎的只是個普通茶碗,要是我那些個寶貝,把你全家賣了你都賠不起!知道嗎!”

        二樓的春三娘瞧見了這一幕,于是呼喊著打趣道:

        “崔叔,您的寶貝不是都藏在風(fēng)月樓和那巷弄閨閣里嗎?”

        中年男人聞聲回頭,看見樓上笑吟吟的春三娘,連忙擺了擺手。

        “欸!三娘,這可不興胡說。∵@太平坊誰不知道我崔永安忠貞不二!怎么可能背著我夫人做出那等事?”

        “嗤,哈哈哈,是是是,忠貞,您可太忠貞了呀!”

        春三娘就好似聽見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邊哈哈大笑,一邊敷衍的應(yīng)承著。

        “唉……

        我示君以誠,君視我以賊。

        人心不古啊……”

        崔永安長嘆了口氣,無奈地?fù)u了搖頭,他有些憤懣,盡管他一向是但尋風(fēng)流,不行韻事,可坊間卻總有好事者不斷編排他尋花問柳,竊玉偷香。

        看著春三娘那笑得花枝亂顫的模樣,崔永安正了正色,一臉嚴(yán)肅地說道:

        “三娘,聽我一句勸,你也趕緊把春意樓抵了,收拾東西離開吧!我聽到消息,城外來的那些可都是中勝洲的上宗,卸劍城這次恐怕很難過去了!

        聽了崔永安的話,春三娘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黯然、落寞起來,但很快她又展顏一笑,樂呵呵地說道:

        “沒事兒崔叔,您先走吧,我再看看,情況不對我再走,這祖上的基業(yè),總得守一守的。”

        “好吧,那你千萬機靈點。〖覙I(yè)沒了就沒了,人活著最重要!”

        ……

        不一會,典當(dāng)鋪里的東西就全都搬完了,

        “我這就走了,保重啊!三娘!”

        崔永安背著身揮了揮手,然后就乘著馬車往城外駛?cè)チ恕?

        春三娘怔怔地看著馬車緩緩消失在視野中,一絲凄苦滑過心頭。

        年少時全家罹難,獨留自己一人存活世間,孤苦無依。

        后來與一名南梧國秀才相戀,本以為是尋得真愛,終有依托,卻又在洞房花燭夜“被”獨守空房,此后郎君不知所蹤。

        而如今,祖上傳下的百年家業(yè),眼看著又將斷送于己手。

        回想起這前塵種種,春三娘忽然感到萬分疲倦,

        “罷了,此生就與這春滿意和卸劍城一起了結(jié)了吧,這樣總歸也不算愧對列祖列宗了。”

        ……

        就在春三娘兀自神傷的時候,太平坊的街口處,出現(xiàn)了一位風(fēng)塵仆仆的負(fù)劍少年。

        少年的相貌十分普通,是那種讓人一眼記不住,兩眼三眼也未必能的類型,加上他膚色黝黑,滿身塵土,整個人看起來好不狼狽,便是連那美好曜人的少年意氣都似少了幾分。

        雖然其貌不揚,但少年卻有著一雙十分明亮的眼睛,那雙眼睛澄澈清明,不落凡俗,就好似黑夜深空里的星星,讓人很難不去注意。

        少年身穿一件灰白色的束袖儒衫,腰間系一枚棕紅色的葫蘆,背后負(fù)著一把褐色木劍和一把半銹鐵劍,儼然一副江湖游俠兒的打扮。

        春三娘看著迎面走來的少年郎,覺得有些新奇,對方明明看起來十分的普通,但卻總給她一種特別之感,于是春三娘忍不住開口招呼道:

        “小兄弟,打尖住店需要嗎?我們這兒可有上等的陳年好酒哦!”

        突然的招呼讓少年有些詫異,他看了看二樓上一臉熱情的春三娘,笑著拱了拱手:

        “好,那就勞煩姐姐給我弄點上好的吃食!”

        說完,便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春滿意”酒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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