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身份
一間金碧輝煌的高闊大殿外,安太平正負手而立,神色輕松地打量著眼前的殿堂。
大殿正門兩側寫有一副對聯:
如我癡,如我欲,如我心意,我心即是菩提;
任業起,任業覆,任業彌固,來世不修今生。
其上懸掛著一塊牌匾,上書:自在歡喜。
在大殿的正中間,安放著一尊和陳清見到的一模一樣的詭異佛像,而在佛像的前方,則有一名正在誦念佛經的年輕僧人。
年輕僧人身著一件怪誕的粉色僧袍,手捻一串佛珠,閉目盤坐在蒲團之上。
似是聽到了安太平的到來,年輕僧人停止了誦經,對著大殿門外和聲說道:
“施主能來此地,乃是與我佛有緣,請進殿來吧。”
安太平聽到這話,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頭頂的牌匾,然后灑然地走進了大殿。
來到年輕僧人的身后近處,安太平盯著殿中的高大佛像,輕笑著問道。
“我說和尚,你這拜的是個什么佛?怎的法相如此怪異?”
年輕僧人聞言停下了修行,起轉過身,向著安太平行了一個合十禮。
“此乃歡喜大自在王佛,與禪共修歡喜,可得大自在!”
“哈哈哈哈!”
就好似聽見了什么笑話一般,安太平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得大自在?這話怕是連西禪洲靈山的那群老禿驢都不敢說,你一個區區明悟境的蟲豸螻蟻,曉得多少苦厄災劫,人心枷鎖,就敢妄言自在?”
這番話讓本來淡定自若的年輕僧人臉色瞬間難看了起來。
“敢問尊駕何人?”
安太平并不回答,他從年輕僧人身邊走過,來到佛像前,抬頭看著大殿穹頂的“卍”字,緩緩說道:
“聽說佛教密宗里有一脈名曰歡喜禪,此脈通過男女雙修以達到以欲制欲的目的,進而證悟空性,最終修得佛法與智慧雙成之境。”
安太平伸手摸了摸佛像的底座,繼續說道:
“兩百多年前,儒、道兩家聯手送佛歸西之后,整個中勝洲的禪院寺廟十去其九,只在極西之地還存有三座佛寺。曾經的西域三十六佛國,或被吞并或被覆滅,再不見那舉國拜佛之景。”
“而浮屠國作為一個毫不起眼的西域小國,在那場‘滅佛’行動中,其一干王室悉數被殺,整個王國一度陷入了混亂割據的狀態,動蕩一直持續了百余年,直到后來一位法號空欲的老僧出現,浮屠國這才結束了亂局。”
說到這里,安太平突然頓了頓,他隨手從佛像前拿起一個供奉的青果把玩了一下,然后轉過身一臉玩味地看著年輕僧人,嘴角噙笑地說道:
“這位空欲和尚只用了不到半年的時間,便重新統合了浮屠國的各方勢力,并重立了佛教為浮屠國的國教,但卻要求全國上下都只能信仰供奉自在歡喜佛。”
“此后,在空欲和尚所謂歡喜禪法的影響下,整個浮屠國充滿了之氣,各種混亂茍合,隨處可見。上到王室王女,下到農家民婦,盡皆成為了空欲和尚的雙修法器。”
“但沒過多久,空欲和尚就突然莫名失蹤了,其門人弟子找遍了整個浮屠國也不見空欲和尚的半點影子,就仿佛他從不存在一樣。”
“有人說,空欲和尚顛亂倫理綱常,犯了儒家的忌諱,被儒家高人誅殺了;也有人說,空欲和尚違背了佛教戒律,被佛教抓到極西之地關押禁閉了起來。”
安太平咬了一口青果,死死地盯著年輕僧人:
“但我個人覺得,那空欲和尚其實并不是失蹤,而是因為某種原因,不得不躲了起來,說不定就躲在浮屠國的某處。”
“你覺得呢?空欲大師——!”
年輕僧人臉色一沉,接著不由分說,立刻手持佛珠,一掌向著安太平打去。
安太平見狀并不慌張,他左手扣住衣袖,朝著年輕僧人輕輕一揮,口中念道:
“不可妄動!”
年輕僧人瞬間就僵了原地,動彈不得。
“口含天憲!!!”
年輕僧人一臉驚恐地看著安太平:
“你是儒家的人?!”
安太平輕笑一聲,搖了搖頭,說道:
“想不到曾經的靈教陰右使,如今卻對儒家如此畏懼。”
“你到底是誰?!”
年輕僧人驚疑不定,聽對方的意思,應該不是儒家的人,但知道他如此多的底細,恐怕只有………
就在年輕僧人心里盤算的時候,安太平突然對其說了一句奇怪的話:
“靈起萬物,教化眾生。”
然后取出了一塊面刻有“陽”字的古舊木牌示于身前。
年輕僧人霎時間臉色大變,他連忙單膝跪地,低頭拱手,恭敬地回道:
“屬下楊天祿,見過左使大人!望大人施恩,救屬下一命!”
說完,連磕了三個響頭。
安太平點了點頭,然后淡淡地開口道:
“你當年立誓退教,已非靈教中人,按理來說,我是毋需管你死活的,但念在你也曾為教中立過不少功勞,我可以破例幫你一次。”
楊天祿大喜過望,不住地磕頭。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好了,現在你先講講你是怎么成了這幅模樣的。”
“是,大人。”
……
…………
麥田旁的一道土坎上,陳清正和一名幼童“對峙”著。
幼童頭頂一個沖天鬏,臉上掛著兩條鼻涕蟲,嘴里嚼著一節不知名的秸稈,滿臉好奇的看著陳清。
村子里一直很少來外人。
陳清有些茫然,剛剛他還在目睹一場神秘的深夜祭祀,可轉瞬就又來到了這么一處白日的田野。
“就這接二連三的遭遇來看,我恐怕是真的遇到志異詭事了。不過,便是真有什么妖魔鬼怪,我也不能先自亂了陣腳。當務之急,是得弄清楚這里是什么地方,并且找到安公子。”
就在陳清準備開口向幼童打聽這是何處時,田間傳來一聲清脆的呼喚打斷了他。
“夯娃,走了,該回家了!”
一個少女快步從田間走了過來,少女穿著一身墨藍色的麻布短衣短褲,頭上裹戴著一張褐色方巾,后面露出半截束起的柔順黑發。
因為勞作而飽受風吹日曬的臉上滿是黑黃與粗糙,但仍難掩那份稚嫩少女特有的清新與朝氣。
幼童看到走過來的少女,立馬飛奔過去,一頭扎進了少女懷中,然后撇過頭偷看著陳清。
少女寵溺地摸了摸幼童的腦袋,朝著陳清歉意地點了下頭,然后就準備帶著幼童離開。
陳清見狀,趕緊開口:
“姑娘請留步!”
少女被陳清突然的開口嚇了一跳,她轉過身,將幼童護在身后,一臉警惕地看著陳清。
陳清擺了擺手,解釋道:
“姑娘不要誤會,我沒有惡意!我是從東邊游歷而來的,路上失了方向,誤打誤撞才來到了貴寶地,我只是想問一下這是何處,還有往大月國該怎么走?”
陳清雖然相貌普通,且因為趕路而蓬首垢面,但多年習武,其眉宇之間自有一種英氣,特別是一雙明亮澄澈的眼睛,總給人一種可靠正氣之感。
少女打量了陳清片刻,見他不似歹人,這才開口答道:
“這里是浮屠國,禮佛村,大月國怎么走我不知道,你可以去縣城里問問。”
說著,少女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條山路。
“你沿著那條山路走上一天半,就能到豐縣縣城了。”
少女的話帶有一絲口音,但并不影響陳清聽懂。
陳清趕忙抱拳致謝:
“多謝姑娘指引!”
少女微微一欠身,就要轉身離開,結果又被陳清喊住了。
“少俠還有何事?”
看著少女那一臉的疑惑,陳清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是這樣,現在天色不早了,趕路恐怕是來不及了,而且我這兩天也沒怎么吃東西,不知能否去村里借住一宿,我可以付客棧住宿雙倍的錢銀!”
少女聞言猶豫了一陣,最終點頭同意了。
正常情況下,像陳清這樣的江湖人是不應該隨便帶進村的,但少女看陳清實在不像什么歹人。
就這樣,陳清跟著少女再次來到了禮佛村內。
……
第二天,陳清并沒有離開,而是借口想看看這里的風土人情,要多住幾天。
少女一開始是不同意的,但奈何陳清給的酬金實在太多了,甚至還會幫著做很多農活,最后少女只好無奈并開心地答應了。
之后,在幾天的相處里,陳清逐漸了解到了有關少女的一些信息。
少女名叫李蘇,今年十五歲,其祖上數輩都住在禮佛村里,她自幼在村里長大,除了豐縣縣城,她再也沒有去過外面的其他地方。
李蘇幼年喪父,祖父祖母也早已過世,家中只剩下一個瞎眼的母親相依為命。
那天陳清看到的那個幼童并不是李蘇的弟弟,而是隔壁王家的幺娃。
李蘇每天上午去村長的家里做工,下午到自家田地里勞作,晚上則在家里做女紅,就這樣寒暑不斷地供給著家用。
在陳清眼里,李蘇是一個既能吃苦,又很努力,活潑可愛,孝順善良的女孩。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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