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再會嵐州
馬車進入嵐州城,停在城門口的一間車馬行外。
將路費結清,陳清轉身走向了城中。
身負兩把長劍,又背著一個竹篋,陳清怪異的打扮引得許多路人紛紛側目。
一路來到上次和朝仙落吃飯的百味軒,陳清打算先在這里落腳。
剛準備進門,陳清突然看到,大街斜對面的一家藥材鋪門口,正排著一條長長的人龍,不知道在干什么。
陳清有些好奇地走了過去,他隨便拍了一個中年漢子的肩膀,問道:
“敢問這位大哥,發生什么事了?”
漢子轉頭打量了陳清一眼,然后指了指藥材鋪:
“這里邊有個神醫,在免費給人瞧病呢!”
神醫?
陳清剛想細問,突然聽到前面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大娘,您這不是什么病,就是休息少了。
您呀,晚上回去泡碗棗茶喝喝,然后好好睡上一覺就沒事兒了!”
朝仙落?
陳清有些意外,然后打算進藥材鋪里確認一下,結果被門口的一名彪形大漢給攔住了:
“你有病?”
陳清一愣,搖了搖頭。
“沒病你來干哈?趕緊起開,別耽誤人神醫看!”
彪形大漢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呃……我其實也有點病……所以來找……”
“有。坑胁∨抨犎!”
陳清:……
……
“下一個。”
“您哪兒不舒服?”
朝仙落低著頭,一邊記載病例,一邊詢問道。
“大夫,我最近嘴巴里不太得勁!
“怎么個不得勁?”
“就是有點兒干,有點兒乏味,總想吃那古窯酒泉雞。”
朝仙落皺了皺眉頭:
“有點兒干,又有點兒乏味,還想吃……”
突然反應過來,朝仙落猛地抬起頭,看到眼前正站著一個滿臉笑意的少年。
“陳兄弟。。
……
一個時辰后,城東的一座雅致小院里。
朝仙落從屋里端出一個茶壺,然后和陳清坐在院中的老槐樹下,閑聊了起來。
“來!陳兄弟,嘗嘗我特制的槐花蜂蜜茶!”
陳清飲了一口,贊道:
“嗯~幽香滋潤,好茶!”
“哈哈,好喝就多喝點!”
朝仙落笑了笑,然后問道:
“對了,陳兄弟,你的事辦完了?”
陳清點了點頭:
“對!
五天前,陳清離開卞京之后,打算先回家一趟,之前儒袍老者的話讓他有些擔心。
不過在路過嵐州的時候,陳清想著朝仙落可能還在這里,于是就順道進城來看看。
“那陳兄弟接下來有何打算呢?繼續游歷四方嗎?”
陳清搖了搖頭:
“我還未想好,不過我打算先回靖平國看看。
對了,那個柳柳小姑娘后來怎么樣了?”
朝仙落剛要回答,一大一小兩道身影突然走進了小院。
“柳柳?向姑娘?”
看著出現的兩人,陳清有些錯愕:
“你們怎么在一起了?”
柳柳怯怯地看了眼陳清,然后一下跑到朝仙落身邊,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向清歡不知想到了什么,臉頰一紅,搖了搖頭,也不說話。
最終,在朝仙落的講述下,陳清才知道了始末。
原來,那日陳清離開后,柳柳昏迷了整整一天才醒過來。
之后,朝仙落帶她洗漱了一番,吃了些東西,然后就想著送她回家去。
可當兩人到了柳柳家時,卻發現柳柳的母親早已搬走,不知所蹤。
看著柳柳孤苦無依的樣子,于心不忍的朝仙落,只能把她收作了徒弟,帶在身邊。
而向清歡則是五天前才來到嵐州的,因為朝仙落寫信告訴她,自己將要在嵐州進行義診,邀請她來幫忙。
這就是當初朝仙落答應向清歡的事。
現在,朝仙落每天都去藥材鋪里看診,而向清歡和柳柳就負責幫忙采摘一些緊缺的草藥。
“原來是這樣!
陳清有些心疼地看了看柳柳,對方比自己還要小五六歲,卻同樣地孤苦無依。
之后,陳清與朝仙落和向清歡又聊了許多各自的經歷,一直到日落黃昏。
而在朝仙落的盛情邀請下,陳清決定在這里借住一宿。
……
夜晚,月上梢頭,星隱碧落。
在吃了一頓由向清歡下廚的家常菜后,陳清四人再次來到了小院里納涼。
“朝大哥,你這個‘逍遙椅’確實很舒服~”
陳清半躺在一張用竹子制成的長椅上,悠閑地說道。
朝仙落一邊嚼著柳柳投喂的蜜餞,一邊得意地說道:
“那當然,這可是我求了對門老李好半天才借來的!”
旁邊的向清歡有些無語地白了個眼:
“這有什么可驕傲的?說得好像是自己發明的一樣!
“誒~清歡姑娘,你這么說就不對了。無論如何,咱們能躺在這里安享晚風,總歸是我的功勞吧!”
朝仙落嬉皮笑臉地朝著向清歡挑了挑眉。
向清歡杏臉緋紅,小聲嚅喏道:
“誰,誰跟你是咱們……”
看到向清歡忸怩嬌俏的樣子,柳柳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后一把抱住了朝仙落的胳膊。
“怎么了?柳柳!
朝仙落關切地問道。
柳柳低著頭,憋了憋嘴:
“我想娘了…可是我不想想她……”
朝仙落眼神一柔,憐愛地摸了摸柳柳的頭,然后突然說道:
“柳柳,師父給你取個新名字吧!
柳柳愣愣地看著朝仙落:
“新名字?”
“對,新名字。”
朝仙落笑了笑,然后看向頭頂的夜空。
“人約黃昏后,月上柳梢頭。
就叫柳梢兒怎么樣?”
“柳梢兒……”
柳柳怔怔地抬起頭,月亮落在樹梢,樹梢落在朝仙落的頭上。
她看到師父在發光。
“好,柳柳……柳梢兒喜歡這個名字!”
柳梢兒眼成月牙,用力地點了點頭。
看著這溫馨動人的一幕,陳清眼中不禁閃過一絲黯淡。
他轉頭看向幽邃靜謐的夜空,低聲呢喃道:
“老成,你現在在哪里呢……你那里也有夜晚嗎……”
千愁萬緒,散落星河。
……
翌日,
朝仙落三人一大早就出門開始為義診忙碌,而陳清則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來。
或許是長時間的奔波,陳清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一個這么舒坦的覺了。
簡單洗漱一下,陳清背上長劍和竹篋,頂著驕陽,來到了朝仙落義診的藥材鋪。
見對方在忙,陳清便坐在外面靜等了起來。
一直到半個時辰后,朝仙落才歇了工出來。
中午,百味軒二樓。
同樣的位置,同樣的菜肴,朝仙落舉著一杯酒對陳清敬道:。
“來!陳兄弟,上次遇到了柳兒的事,沒辦法。
今天咱倆一定要喝個盡興!”
柳兒是昨晚朝仙落給柳梢兒取的小名,因為覺得“柳梢兒”這個名字不方便私下里稱呼。
陳清飲了一杯,苦笑道:
“朝大哥,我的酒量實在不怎么好,喝幾杯行,要說陪你盡興,那可能有點難為我了……”
朝仙落朗聲一笑:
“哈哈哈,陳兄弟多慮了,其實我的酒量也不太好。
我剛才只是隨口一說,主要我看人家那些江湖游俠兒都喜歡這樣說,顯得豪邁!”
兩人有說有笑的吃喝著,聊著聊著,陳清突然問道:
“對了,朝大哥,你上次那個故事還沒講完呢?”
“故事?哦——,我想起來了!”
朝仙落抿了一口酒,然后徐徐說道:
“話說那姓王的窯工,每天都會到城北的山上去,挖一種特別的泥土回來燒窯。
據說這種泥土燒出來的陶瓷色澤都特別明亮艷麗,但卻極難成形。
所以王窯工每天都會去挖一點回來試試,想看看有沒有什么解決的辦法。
就這樣過了兩年,有一天,王窯工像往常一樣去挖泥。
結果挖到一半的時候,他腳下的一塊坡地突然塌了,一道清冽的泉水從地底噴涌而出,流向了山中。
王窯工好奇地下去看了看,卻聞到那泉水帶著一股醇郁的酒香,沁人心脾。
王窯工頓覺驚異,于是試著捧水一飲,可入口之感卻和常水并無二致。
后來這酒泉也曾引得附近百姓紛紛探訪,但因為其除了氣味似酒,也沒什么特別的功效,所以不久之后也就被眾人拋諸腦后了。
直到一百年后,城里的另一名窯工無意中用酒泉水燒了一只窯雞。
結果發現用酒泉水做出來的窯雞,味道異常鮮美,而且還帶有一股濃烈的酒香。
于是人們就將這種做法保留了下來,專門劃作了一道菜,并取名為古窯酒泉雞!
“原來如此。”
陳清點了點頭,然后又疑惑地問道:
“那為什么其他的菜不用酒泉水來做呢?”
朝仙落輕輕的打了個嗝,
“人們其實也試過用酒泉水來做別的菜,但是效果都很一般。
而且在遇到某些食材的時候,那酒泉水會變質發臭,反而破壞了原本的菜肴。”
“哦……”
陳清恍然大悟。
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事。
“朝大哥,你當初說這里原本不是叫嵐州,而是叫做夜城,對嗎?”
朝仙落愣了一下,然后點了點頭:
“對啊,怎么了?”
陳清并不回答,而是趕緊從竹篋里取出了《浮舟游記》。
翻開書冊,陳清逐字逐句地瀏覽了起來。
片刻之后,他在第九頁找到了一句話:
“豐和乙亥,余客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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