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金烏悄然降落,天色漸漸昏暗下來。
徐涼敲響了景皓千的房門。
“進。”里面傳來聲音。
“殿下。”徐涼道,“人已經安排好了。”
景皓千目不轉睛地看著手中的書,淡聲道:“好。”
徐涼有些不明白,問:“殿下,您說他真的會出現嗎?”
“會。”景皓千將視線從書上移開,朝窗外看出去,那邊是喬雙澤的院子,低聲道:“因為他有想見的人。”
徐涼沒聽清:“什么?”
景皓千收回目光,“過幾天本王會帶著喬玉生一起去。”
“帶他去做什么?”徐涼嘀咕道,“到時候打起來殿下還要分心保護他。”
“本王自有考量,你先回去吧!”
“是。”
徐涼走后偌大的房間寂靜了好久,窗外的風拂動燭火一跳一躍,景皓千眸光深沉,良久,他伸手拿過一旁的紙條,展開。
——喬公子,丞相府一敘。
景皓千閉上眼,復又睜開,將紙條遞到蠟燭上,火舌瞬間吞噬上去,不過頃刻之間,紙條化作一堆灰。
喬雙澤從風月樓回來那天晚上,景皓千半夜去過他的院子。
月光之下有一個人影站在喬雙澤窗前,那人一瞬間便察覺到了景皓千,當即跑走。
景皓千幾乎是想也不想便追了上去,那人速度極快,景皓千死死追著他。
兩人跑到城郊外的樹林,霎時有一大群黑衣人沖上來將景皓千團團圍住。
那人蒙著面,站在圈外看了景皓千一眼,那眼神渾濁狠厲,景皓千一瞬間便確定這人就是他們一直找的那個。
景皓千正欲追上去,周圍的黑衣人朝他襲了過來。
等他將黑衣人都解決干凈了,那人早就沒影了。
身上的袍子也沾了斑斑點點的血跡。
他的目光陡然鎖定在地上某一處,那是一張紙,似乎是從方才那人身上掉落下來的。
景皓千瞧見上面的字時只覺得腦中一陣轟鳴。
沒想到他一回去就聽見說從風月樓帶回來的那人被滅口了。
而死的那人身旁也有一張紙條,字跡出自同一人之手。
——
喬雙澤一連修養了好幾日,這幾日白蘭和綠蘿真的是費盡心思的養他,終于將他的氣色養好看點了。
喬雙澤抱怨道:“我怎么感覺好像胖了不少?”
綠蘿笑道:“沒有,是你之前太瘦了。”
這邊話音一落,那邊白蘭就端著一鍋雞肉湯過來了,喊著:“來了來了。”
喬雙澤聞見又是那股味道,當即拒絕,“我不喝了,別給我喝。”
“那不行。”白蘭道,“這可是我燉了好久的。”
喬雙澤對著她如沐春風般地笑了。
白蘭愣了一瞬,旋即想起景皓千那張冰霜臉,又說:“別想用美色誘惑我,我不吃這套了。”
喬雙澤瞬間收臉,居然不管用了,明明前幾天還屢試屢勝的。
綠蘿倏地笑了,“喬公子有時候真的很像一個人。”
白蘭是個神經大條的,遠不如綠蘿那般心思細膩,立即問:“誰啊?”
喬雙澤也跟著問:“誰啊?”
綠蘿看了白蘭一眼,搖搖頭,“以前的一位故人。”
白蘭瞬間知道綠蘿說的是誰,也不好奇了,她垮著臉,道:“一個死了兩年的人而已,沒什么好說的。”
喬雙澤僵硬地笑了笑,“是嗎。”
白蘭鼻頭一酸,“他就是個害人精,死就死了,還將殿下害得那么慘,要是……要是有天讓我看到他,我一定要把他大卸八塊再死一次。”
喬雙澤這可不樂意了,他死的好好的,沒妨礙任何人,怎么就把景皓千害慘了,別亂扣帽子。
還大卸八塊再死一次?白蘭這說大話的毛病依舊如此。
綠蘿扯了扯她的袖子,“別這么說,殿下聽到了會不高興的。”
白蘭執拗道:“我就要說,本來就是……”
“就是什么?”
喬雙澤抖了一下,景皓千這人怎么神出鬼沒的。
“沒什么殿下。”綠蘿拉著白蘭趕忙行禮告退。
景皓千瞧了眼那鍋熱騰騰的雞肉湯,“不喝嗎?”
喬雙澤偏開頭,“不想喝。”
“那走吧!”
“去哪兒?”
落日的余暉映在景皓千身上,金光燦燦的。他道:“前幾天說好的。”
喬雙澤撐著拐棍站了起來,“那到時候你們要是真打起來了我就上旁邊躲著,免得拖累你們。”
“行。”
出了王府,喬雙澤問道:“咱們去哪里抓人?”
景皓千沒回答他。
走了一段路,街上的行人漸少,大家都陸陸續續趕在天黑前回家。
喬雙澤只覺得這路線越來越熟悉,隱隱有種預感。
直到一座廢棄已久的宅子出現在喬雙澤眼前,他知道自己預感對了。
——丞相府。
“為什么?”喬雙澤極力克制自己,“為什么來這兒?”
景皓千看著他不太好的臉色,道:“進去吧!”
“我……我不想……”喬雙澤躊躇不前。
“不想什么?”
喬雙澤搖頭,“沒什么。”
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喬雙澤大腦一片空白,他不想讓自己去想那些事,可是回憶止不住的往腦子里鉆。
昔日門庭若市的丞相府如今破敗不堪,大門上的牌匾歪斜了一大半,落滿了灰塵。
景皓千帶著喬雙澤將丞相府轉了大半圈,天色已經黑了。
景皓千走到一間房前,推開門,“你先進去等我。”
喬雙澤不安道:“殿下你要去哪兒?”
“我不會走遠的,你喊一聲就行。”景皓千道,“我有事要去辦一下。”
“好。”
喬雙澤環顧四周,用手摸了一下,滿是灰塵,也沒有能坐的地方。
他正想推開窗戶透透氣,本來昏暗的房間驟然燃起一絲光亮,就在喬雙澤身后。
喬雙澤下意識想喊景皓千。
“公子。”身后的人說話了。
喬雙澤緩緩轉身,那人手中端著一盞蠟燭,燭光照在臉上,左臉一道猙獰的傷疤一直延伸到脖頸。
喬雙澤神情猛怔:“你……”
那人目光微瀲,又是喚了一聲:“公子。”
喬雙澤正欲說些什么,房門被人一腳踹開。
徐涼帶著一群人出現在門口,像是等候多時。
徐涼一聲令下:“拿下!”
那些官兵霎時沖了進來將那人按在地上,從始至終他都沒有掙扎。
蠟燭掉在地上,照著他的臉,他一直盯著喬雙澤。
景皓千轉過喬雙澤的身子,不讓他繼續看了,“回去吧!”
喬雙澤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少頃才說:“嗯。”
他們出了房間,月光皎潔,夜色四合,偌大的丞相府沒有一絲生氣。
徐涼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押回大理寺。”
喬雙澤當天晚上失眠了,滿腦子都是那個人被按在地上看他的畫面。
第二日晌午徐涼來了,說那個人要見他。
喬雙澤疑惑道:“他為什么要見我?”
“不知道。”徐涼道,“審了一晚上什么都不說,就提了一個要求,說要見那位瘸了腿的公子。”
喬雙澤轉頭看著景皓千,對方說:“我陪你去。”
他其實不想要景皓千跟著的,但話到嘴邊卻是說不出口。
大牢里的那人被掛在刑架上,滿身是血。
聽獄卒說昨晚是徐涼親自動的手,下手的狠勁恨不得把人打死。
喬雙澤走近,“你要見我?”
那人緩緩抬頭,一雙眼充滿了血,猩紅地看著他,“是啊!”
“為什么?”
“我曾經殺了一個人,在寒冷的雪天,一箭貫穿了他的心臟。”他說的仿佛很平常,“我就在遠處看著,他流了多久的血我就看了多久。”
在場的人都心照不宣,知道他口中的人是誰。
景皓千背在身后的手輕顫了幾下,眼眸微慟。
喬雙澤身側的手攥緊,“為什么要殺他?”
“因為我知道他想死,就算我不下手他也會自行了結的。”
“你憑什么認為他想死?”景皓千咬牙道。
他眼神狠辣地盯著景皓千,“我就是知道。”
刑架上那人猛然吐了一灘血,濺到了喬雙澤衣擺上。
他說:“你變了,我都快認不出來你了。”
徐涼問他:“你們什么關系?”
那人笑著說:“故人。”
徐涼目光陰沉地看著喬雙澤。
喬雙澤沒理會徐涼,他問:“你和章齊是不是早就謀劃好這一切了?”
“是。”那人說,“也是我故意陷害你的。”
喬雙澤:“為什么殺徐尚書?”
“因為我要報仇。”
徐涼道:“什么仇?我爹一生為官清廉,正直除惡,沒害過任何人。”
“你肯定是不知道你爹當年都做過什么,丞相府上下一百多條人命,你怎么算?”
景皓千驟然出聲:“喬玉生,你認識他嗎?”
喬雙澤閉上眼搖了搖頭,“不認識。”
喬雙澤不想待在這里了,他看也沒看那人便轉身離開。
怎么可能不認識呢!
他是認識那人的,他知道他的名字叫云天,他知道他是從小在暗處保護自己的人。
他也是丞相府的最后一個人了。
喬雙澤沒想到他還活著。
景皓千走在他身邊,不發一言。
喬雙澤道:“殿下,我想離開京都了。”
末了,他又補了一句:“你答應過我的。”
“嗯。”景皓千喉結滾動,指節蜷縮,頓了頓,“不過等你腿傷好了再走也不遲。”
“行。”
——
綠蘿夜晚突覺口渴,爬起來喝水,但是房間里的水壺沒水了,她披衣出去,在銀輝的月色之下她看到了一個人。
那人長身玉立,玄色袍袖被風揚起,佇立在喬公子房間前,抬手將窗戶推開一個縫隙,那張古雕刻畫的面龐上滿是情容,目光灼灼地瞧著屋內熟睡的人。
仿佛失而復得的珍寶,不容遺失,不許離開,也仿佛野獸撲食,看到了最美味的佳肴,想要品嘗、想要得到。
她沒有往前走了,轉身回去。
她坐在床上睡不著,身旁睡眼惺忪的白蘭嘟囔道:“你干嘛呢不睡覺?”
綠蘿想著方才那一幕,道:“殿下他……有喜歡的人了。”
身旁的白蘭睡著了,無人能聽見她道出殿下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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