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穗歲送周怡回家。
  一路上這孩子都不高興，眼睛紅，不說話。
  15、6歲的年紀(jì)，叛逆期，心思敏感。
  倪穗歲不太會安慰人，輕輕撫摸她的背。
  “我其實知道一些事情，關(guān)于我爸媽的。”周怡說，“但我一直在國外，管不著。可我不是不上網(wǎng)，網(wǎng)上很多關(guān)于周家的消息我都會看。三嬸兒，我爸媽既然不相愛，當(dāng)時為什么還要在一起？”
  “……我也不好回答你。每個人都有迫不得已的時候。”
  “那你跟我三叔，也是迫不得已在一起的嗎？”
  倪穗歲頓了頓，更不好回答了。
  要說迫不得已，是，也不是。
  周亦禮和唐欣，最起碼有經(jīng)濟基礎(chǔ)，雙方背景相當(dāng)。可她跟周亦行，不光是背景，太多太多東西就沒辦法跨越。
  更何況還有“仇”。
  這是一道橫在他們中間的屏障，不管他們兩個人感情有多好，最后都無法走到一起。
  甚至哪怕到一起了，也不可能走到結(jié)婚那一步。
  “所以，有錢人也有有錢人的困惱是嗎？”周怡看著倪穗歲，實在是可憐。
  “嗯。”倪穗歲笑了笑，“但有錢人已經(jīng)比大部人幸福了，多想想自己擁有的。”
  周怡垂眸，不接話。
  倪穗歲勸完她，自己卻突然有一種頓悟之感。
  想想自己有的，她不是一樣，有很多，但依舊在執(zhí)著自己沒有的嗎？
  很多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卻能牽絆她一輩子，支配她一生。
  送完周怡，倪穗歲給周亦行打了個電話，說正打算回去。周亦行問她在哪兒，她說周怡家樓下打車。
  男人讓她在小區(qū)里面等著，一會兒就到。
  倪穗歲的車被曹誠撞了之后，送去維修保養(yǎng)，需要一段時間。今天她和周怡去吃路邊攤也是打車。
  周亦行讓她在小區(qū)里等，是因為周亦禮家那個小區(qū)治安相對不錯。
  不然大晚上的，加上有曹誠的前車之鑒，周亦行并不很放心她自己一個人打車。
  倪穗歲也聽話，就在小區(qū)里等。
  也就是這時候，唐欣的車進小區(qū)，看見她了。
  “歲歲，你怎么在這兒？”唐欣正愁沒人說話，這回可算是抓到了人，激動得不輕。
  “二嫂，我送周怡回來。”倪穗歲掃了一圈四周，“你快回去吧，周怡一個人在家呢。”
  唐欣把車停在路邊，下車。
  “歲歲，聊會兒。”
  “……”
  “我心里難受，需要有個人聽我說話。”唐欣抓著倪穗歲的手。后者一臉茫然。她真的很怕這樣。
  怕唐欣一副精神失常的樣子，求她辦事，或者強迫她聽她說話。
  安慰人是她的弱項，說白了情緒價值提供不了一點，所以唐欣的煩惱于她而言，無法感同身受就罷了，嘴里又沒辦法醞釀出來一句好話，真是讓人焦灼。
  “二嫂，這是你家小區(qū)。住的呢，也都是非富即貴的人。這些富家太太，門口保安，小區(qū)里打掃衛(wèi)生的，最怕的就是沒事兒干，你今天在這兒把你的苦悶一說，明天就能成為他們嘴里的談資。周怡都這么大了，你何必呢？”
  “歲歲。”唐欣紅了眼眶，“我想離開你二哥，我怎么才能做到！”
  倪穗歲一來不明白，為什么唐欣非要跟自己說這個。二來也真沒辦法給她提任何意見。萬一哪句話說錯了，她背不起這個鍋！
  “二嫂，我等三哥來接我呢，今天就不跟你談這個了。”
  “歲歲。”唐欣正了正神色，“你和程宴很熟悉，是嗎？”
  “……我和程家二公子，也不過是做過幾次生意。說白了我買東西，付錢。他給我做東西，再無其他。”
  “僅此而已嗎？”唐欣是真發(fā)瘋，似乎認(rèn)定了倪穗歲和程宴之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去他那里的次數(shù)是不是也太頻繁了點？”
  “頻繁嗎？”倪穗歲笑，“如果你喜歡一家精品店，也會經(jīng)常去，不是嗎？”
  就比如程安的店。
  那么偏僻，東西那么貴，去的人并不多，但唐欣不就是老顧客之一嗎？
  唐欣一噎，周亦行的車剛好也到了。
  倪穗歲跟唐欣道別，拉開車進去，周亦行一根煙還沒抽完，車?yán)锖軉苋恕?br />  “三哥少抽點吧，最近煙太貧了。”
  “開始管我了？”
  “不想讓我管的話，我就閉嘴。”倪穗歲佯裝生氣，片刻后又轉(zhuǎn)怒為笑，去抱男人胳膊。男人也笑，很寵。
  “二嫂跟你說什么了？”
  周亦行開口就是炸彈，倪穗歲有點猶豫，不知道這話該不該跟周亦行說。唐欣既然跟她說了，那一定是默認(rèn)信任她。說出去，等于背信棄義。
  但話說回來，她和唐欣，好像也沒有設(shè)么信義可言。
  “女人之間的秘密，可以不說嗎?”倪穗歲笑了笑，有些諂媚。
  周亦行一把捏住她的臉，“不是什么好事。”
  “三哥。”倪穗歲推開他的手，“誰還沒點難言之隱？人家既然跟我說了，就是相信我會保密。所以你也別問了，別難為我，好嗎？”
  周亦行輕哼一聲，滅了煙。
  唐欣和周亦行的感情，和破裂差別不大。
  所以周亦禮家里那些事，就算周亦行不問，也能猜個七七八八。
  “唐欣是不是要跟二哥離婚？”周亦行又問，“你可以不回答。”
  “……”
  “但她走不了。”周亦行又說，“因為二哥不會放棄她，不會放棄她穩(wěn)定，有實力的娘家。”
  “好卑鄙。”
  “婚姻這個東西，本來就不能只從感情出發(fā)。”周亦行靠著椅背，“尤其在周家。”
  “那大哥和大嫂，感情也不好嗎？”
  “你看出來什么，就是什么。”周亦行不回答，倪穗歲神情凝重起來。
  看來容南煙對周亦知也有諸多不滿，只是礙于身份面子，以及年齡，不肯說，不好意思說罷了。
  既然如此，容南煙……會不會成為她尋找倪瑾山案件證據(jù)的突破口。
  倪穗歲腦子瘋狂轉(zhuǎn)，被自己難住了。
  如果想要容南煙為自己所用，她就要拿到周亦知背叛容南煙，讓容南煙崩潰的證據(jù)才行。
  “我們這樣的人也很可悲。”周亦行又問她，“是不是在怕？”
  “怕什么？”
  “怕有朝一日嫁進來，也會像大嫂二嫂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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