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一章因緣際會2
2兩處疑點
我們再次遇見連姝時,已是六年后的統(tǒng)和十年。
那時,宋遼局勢漸趨平穩(wěn),常年征戰(zhàn)的局面有了改變,進入了遼宋長達近十年的休戰(zhàn)期。我們一行三人在李叔的帶領下自南邊游歷回來,興沖沖地入了遼,準備好生休整一番。
因著些事,飛鳥沒有同我和公子一道去白石庵,而是隨著李叔去見了暗人,順道布局下內(nèi)里的情報網(wǎng)。
至于設置暗人及布局情報網(wǎng),乃是六年前公子提議的。那時,他知夫人不愿離開上京韓府,心中多少有些個擔憂,便同李叔說了這個想法,為的不過是蓄些力,保母親一個平安罷了!
而我二人之所以來到白石庵,其實約莫只能算是出于禮儀的問候。
統(tǒng)和十年,遼南京城北山道之上
我和公子縱馬在前,往山上的白石庵趕去。
“公子,你說少莊主她為何這般想不開,突然就出家了?若是六年前那事時,她出家為尼阿螢倒還覺得是為情所困,約莫還當算個合情合理。但如今六年都過去了,她卻突然就出家了,這又是為個什么?”
少年隨手勒了韁繩,放緩馬速,瞧向山上的白石庵。
“我也很納悶。從前,嬸娘既是能下定決心和五叔干脆利落地和離,想來是想開了的。但今次時隔多年,她卻搬來了此處,我約莫是遇到旁的事了吧?”
“那公子今次來是詢問此中緣由的?”
“不,長輩的事,作為晚輩自不方便詢問。只是前些日在外頭時,我聽李叔說,嬸娘將素兒妹妹送往了南邊。她一向疼愛素兒妹妹,如今的做法卻有些個反常。”
“那不還是來詢問的嗎?”
我撇撇嘴看向公子,覺得他繞來繞去其實還是想曉得內(nèi)里發(fā)生的事情。
“我問,嬸娘便會答嗎?凡事得講究個策略。阿螢,你當記住,咱們今次來是路過南京城,故而特地向嬸娘拜謁的。至于試探口風什么的只是順帶。”
我沖一旁騎馬的公子會心一笑,是是是,所以說到底還是打著個拜謁的由頭來試探口風了唄。
也不知公子是從何時起就突然開始關注起這些個我看起來零零碎碎的消息,且不單他自個兒關注,還非得讓我和飛鳥也一同參詳。我隱隱覺得他在“密謀”著什么,但會是什么呢,卻一直都猜度不透。
我瞧向馬上笑容溫和的白衣公子。如今的他比之六年前,個頭已竄地老高,長成了個英俊出挑的少年郎。修長的身材、溫潤的氣質(zhì)將身上布料尋常、顏色素淡的衣衫硬生生穿出了高貴感;墜在腰間的羊脂白玉佩,細膩光亮、溫潤淡雅,行走間輕輕擺動,當?shù)氖桥R風而秀、玉樹芝蘭。雖說公子皮膚因常年在外奔走游歷而顯出些健康色來,但比之飛鳥如今那膚色,簡直是云泥之別。
我二人打馬來到白石庵前,下了馬,自報了姓名,被接引的那個約莫六七歲的小尼姑往庵里帶。只是不想這帶的方向不是內(nèi)里的庵堂,而是庵堂后的桃林。
“小丫頭,你帶我們?nèi)ヌ伊指墒裁矗俊?
“師父這個時辰肯定在桃林啊!”小丫頭蹦跳了一遭,復又想起了什么,忽地轉(zhuǎn)過身來,沖我正色道,“還有,我不叫小丫頭,我叫結緣,你當叫我小師父才對。”
叫你小師父?你就做夢吧!
不待我出言諷她一諷,公子卻開了口。
“結緣小師父,紅塵師父她在桃林干什么?”
“哦,這呀,約莫是發(fā)呆吧!師父她一坐便是一天,也不見她干什么,就是呆呆地望著桃林。”
我和公子俱是一驚,這個樣子貌似有些個不妙啊!
待我二人急步跟著結緣小尼姑來到桃林外時,果然瞧見少莊主一襲青色緇衣在身,烏發(fā)隨意挽著個髻,便坐在林中的飛檐小亭里,望著桃林的某處發(fā)呆。只是她手中似乎還握著封信。
“嬸娘。”
“哦,佑兒來了!”
云來藥莊的少莊主,如今的白石庵庵主紅塵師父忙不迭將手中的信收了起來,塞入袖內(nèi)。
我偷偷瞟了眼旁站著的公子,察覺他狀似無意地往庵主處走近了幾步,似乎還皺了皺眉。
“怎么了?”
紅塵師父莫名地瞧著對面走近的少年有些個不安。
“嬸娘發(fā)間有絲白發(fā),我?guī)湍稳グ桑 ?
說著,不待紅塵拒絕,公子便又近一步,頗為自然且干凈利落地拔掉了紅塵烏發(fā)上的一縷白絲。
“嬸娘在憂愁什么?”
公子將那根半黑半白的頭發(fā)拿給嬸娘看,面上笑意淺淡,未達眼底。
“哦,也沒什么。只是來了個讓人頭疼的小丫頭罷了!”
我和公子隨著紅塵師父的目光看去,果然在她方才凝視出神的桃林某處有個小丫頭獨自在那兒坐著刨土玩。與假裝正經(jīng)實則跳脫的結緣小尼姑不同,這個小丫頭雖是與結緣年紀相仿,但卻面上滿布愁云,似乎很是不開心。
紅塵師父會為一個小丫頭憂愁至此?我和公子自是不能相信的,她似乎有所隱瞞啊!我不由聯(lián)想起那封她藏在袖中的信。
但當我有意用眼神向公子示意時,卻瞧見公子正看著那桃林中的小丫頭出神。
“她不是回南邊了嗎?怎么又來了這兒?”
“佑兒你,認識她?”
聞言,我亦詫異地看向那個小丫頭。這年紀約莫六七歲吧,公子整日和我們待在一起,是何時認識這么個小丫頭的?難道是?我忙不迭移到公子那處,往小丫頭的臉上瞧去,果然瞧見她右臉上有淺淡的疤痕,只是不是一道而是兩道。
“噫!這不是六年前云來藥莊里,我們抱過的那個小丫頭嗎?那臉上新添的傷疤不會是她用手挖的吧?嘖嘖嘖,當是得做個手套套手上的。你瞧她多喜歡用手挖東西,如今竟挖了埋,埋了挖的。”
公子沒有搭理我,只是眉頭皺了皺,喃喃出聲,“怎么每次見到她,都瞧著分外可憐似的!”
“這小丫頭是我從前一位知交的徒兒,名叫連姝。六年前確然在云來藥莊待了些時日,后來被她師父抱回了宋地。只是因著些緣故數(shù)月前又被送了來,便安置在我這庵堂之中。但自打她來了之后,便沒有說過一句話,著實有些個令人發(fā)愁。”
“公子,你說這小丫頭的師父不會是將她給扔了吧?果然撿來的和親生的就是不一樣,說扔就扔的。”
我覺得那個挖土的小丫頭一定聽見了我說的話,若不然那手如何忽地頓住不挖了?
“連姝,過來!”
紅塵師父見狀,突然地大聲呼喚,讓我和公子都有些個驚訝,我隱約覺得她心中實是在害怕些什么,又或者在謀劃著什么。我覺得公子一定也有同感,因為我分明瞧見他沖我搖了搖頭,要我靜觀其變,閉口不言。
“佑兒此番要去哪里游歷?”
“準備往西邊去,到西平府瞧瞧。”
西平府?不是說好休整休整嗎?如何公子又改主意了?且我記得公子此番回來,乃是因為好不易才尋得了一株九色山茶花,故而興沖沖地帶著它從南邊趕回來的。
對于公子的話,我雖是有些個納悶,但到底記得他的吩咐,沒有出聲。
“西平府啊!是個好地方!”紅塵師父笑著舒了口氣,將連姝拉到我二人跟前,沖公子道,“帶上她吧!這丫頭見見世面許心情會好些。”
這話打了我個措手不及!
所以紅塵師父也想把這丫頭扔了是不是?扔給公子?出家人不是當有慈悲之心嗎?這樣把個可憐的娃娃扔來扔去的不大好吧?且她公子像個撿孩子的嗎?
好吧,誠然他確實撿過個飛鳥。但我還是默默地祈禱公子能聽見我的心聲,莫要帶上這么個小娃娃。
公子低頭看了眼連姝滿是泥巴的雙手和面上的兩道淺淡疤痕,沒有說話。
“放心,我只是讓你帶她出去見見世面,不會將她丟給你。且她師父既是我的知交,我照顧她一二也是應該的。”
“嗯。阿螢,帶她走!”
“我不去。”
我手還沒來得及伸出,這丫頭竟出聲拒絕了我!這敢情好,反正我也不樂意帶。
“我要等師父回來。”說著,她自個兒跑出亭子,忙將方才桃林中挖出的土坑給填了個上。
“公子,你瞧,人不走,那咱們走吧!”
“你就這么怕帶孩子?”
“公子說得對,我沒你擅長。”
我約莫公子一定憶起了六年前那日的場景,只見他嘴角微翹,朝桃林中那個小丫頭走了過去,也不知說了句什么,便見連姝忙不迭拍了拍手上的塵土,跟上了公子。
“嬸娘,秋風寒涼,坐在這桃林中終解決不了什么問題,不若忙起來,尋份事做,保重身體為要。佑兒這便先行告退了。”
紅塵師父聞言愣了愣,雙手不自覺地在袖中交握了下,我覺得她是想把內(nèi)里的信拿出來的,但等了片刻,卻終是沒有取出。
“好。西平府是個好地方,不必著急回來,玩得盡興。”
我聽著紅塵師父笑容滿面的作別之語,心下覺得這公子的嬸娘果然和公子的娘親是閨中好友,便是同對公子說的話都如出一轍。
這些年在外頭和公子游歷,我亦瞧見過旁的娘親長輩送游子,作別時都要道句“早些回來,記掛著點家里”,甚至直接送個當歸什么的讓孩子謹記。但他公子的娘親卻是不同,每每都要道句,“若是無事,不必歸來,無需掛念,游當盡興”的話。
這一個個似乎都不想讓公子回去,但公子近幾年卻偏偏都不愛走遠,似乎在害怕著什么,擔憂著什么。
我此刻思及此,亦不由瞧向旁邊的公子,見他面上一如既往的笑意浮面,倒是放了心。約莫是我多心了吧,為何我今日總覺得公子的心情有些個低落。
“公子可是忘了我們來此的目的?怎生少莊主塞給公子個丫頭,公子便領著這丫頭走了不說,連該問的事都不問了?”
我騎在馬上,瞧著窩在公子懷中,與他共乘一騎的小丫頭,心下有些個恨得牙癢癢。這丫頭竟然跟六年前一樣,同我沒什么好感,非賴著公子不可。若不是瞧她年紀小,我都覺得她對公子另有所圖。
而一旁的公子倒也渾不在意,仿佛這個坐在前頭的小丫頭不過還是那個襁褓中的嬰孩,而他此刻離了庵堂后,我才察覺他確然有些個心情不好。
“我們來此本就只是拜謁。何況想知道的已有了方向,自是當離開的。”
“公子可是探得了什么?”
我詫異地看向馬上的白衣少年,如何同樣是去見了紅塵師父,怎生我就沒有察覺呢?
“嗯,約莫知道了一些。”
“那公子,你可是知道了這少莊主如何就忽然出家了?”
“不知道,但我猜約莫和那片桃林有關,且多半還和妹妹有些個牽扯。”
“如何說?”
少年沒有答話,反而低頭看了眼身前眼睛發(fā)光,正四下打量的小丫頭,問道,“好玩嗎?”
“什么好玩?”
“自然是挖土,你為何單在那兒挖?”
“我”
“既是挖也便罷了,為何后來聽到我要帶你走,你忙又給埋上?可是內(nèi)里有些個什么東西?”
我瞧見那丫頭面上擠出一絲笑,沖少年小聲道,“我覺得確實有東西。我觀察過,紅塵師父每每發(fā)呆,看的必是那處。于是我便好奇那里可是與旁的有什么不同?便想挖上一挖。”
“那你挖到了什么?”
“那處的土有些個松,但挖到下頭卻像是碰到了磚頭之類的硬物。紅塵師父好像特別討厭我去那里,我約莫便是因為這,她才想把我給送走。”
“嗯,如今既是如愿了,往后便正常些,小孩子家家的,別整日里繃著個臉。”
我一臉愕然地聽著他二人對話,敢情,這丫頭是故意的,但我還是有些個想不通。
“你既是想離開這兒,為何公子讓你跟我走,你卻不走?”
“我只想回去找?guī)煾福銈兺髌礁ィ阶咴竭h,我才不愿意,還不若尋個旁的法子。”
“嗬,那你后來如何就肯走了?”
“因為大哥哥說,他辦完事后便帶我去找?guī)煾浮KL得比你好看,我相信他。”
我被這帶著天真的童言給憋的一口氣險些個沒上來,感覺自己的智商被嚴重地鄙視了不說,連樣貌也遭到了質(zhì)疑。好吧,我承認,如今我扮作男子的模樣,還故意弄得黑不溜秋,是不如何好看。但這么照實說出來,卻是傷人的很好不好!
“小丫頭,以貌取人可就是你的不對了!”我咬牙切齒地沖連姝說道。
“可是比聰明,你也不如啊!”
我果斷拒絕了與連姝的對話,這丫頭就是氣死人不償命。算了,與個孩子置什么氣。
“派人查查吧!看看內(nèi)里埋的是什么物什,莫要讓嬸娘察覺!”
我點頭應是,不由多看了一眼那個名叫連姝的丫頭。她瞧著不聲不響,但聽方才她與公子的對話,卻是個十足的鬼靈精。我打心眼里覺得紅塵師父一定是對她這個半道而來的徒弟有莫大的誤會,她連姝是個愁悶的不說句話的人嗎?她是在暗地里悄悄觀察、算計著你唉,紅塵師父!
話雖如此,但我依然覺得這丫頭身上確然還有些個我沒有搞清楚的謎團,若不然為何我會從她明晃晃的笑里品出股淡淡的憂郁來。
但她究竟憂郁什么,其實同我沒什么關聯(lián),我亦不想知道,只是打馬趕上公子,想起了另外一事。
“少莊主今日手中拿著的那封信有蹊蹺,我瞧著她倒像是在刻意避著公子。”
“那是娘寫的。”
“夫人?”
“是,我聞到了藥香,這香我只在娘身上聞到過。”
“怪不得公子你湊近要給紅塵師父拔什么白頭發(fā)!那信里的內(nèi)容,阿螢猜,約莫是不希望公子回上京吧?”
公子默了默,定是心中所想同我猜得差不離。
“那我們?nèi)缃袷侨ノ髌礁是回上京?”
“先去和李叔、飛鳥匯合,然后往北去上京。”少年想了想,眉頭緊蹙,復又對我囑咐道,“你順道打聽下朝堂上可是近來有什么事情發(fā)生?人閑是非多。近來戰(zhàn)亂少了,怕是有人閑得慌,要鬧出事。”
“嗯,公子放心,我速速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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