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長壽宮話

        據埋在長壽宮中的暗人傳回來的消息，中秋夜宴這日，太后雖離席回了居住的長壽宮中，但其實并未歇息，而是暗自籌謀著些許事宜。

        彼時，她蕭綽換了一身淡紫常服，倚在貴妃榻上，眉目間憂思縈繞，正凝神瞧著榻旁小案出神。

        約莫過了好一會兒，侍女青梅攜一小宮女端著洗漱盆巾走了進來。只見小宮女安放好洗漱盆，便在青梅眼神的示意下先退了出去。

        “有消息了？”

        蕭太后自榻上放下雙腳，任由青梅褪去鞋襪，放入盆中。

        “是。”青梅瞧了眼小案上鋪著的一張寫滿字符的絹布，又瞟了眼旁邊安放的桃木盒，回道，“安國寺主持妙言大師方才回了信，說絹布上謄抄的確實是打亂了的梵文《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那這木盒上刻的又是其中哪個字？”

        蕭太后想到韓德讓父子倆瞧見這木盒底紋時如出一轍的神色，遂出聲問道。

        青梅給蕭太后洗腳的手不由一頓，不禁又看向桃木盒，小心斟酌著語句，“確實如大丞相所言，只是上頭刻的卻是‘不生不滅’的‘滅’字。”

        “滅？”

        腳下水盆翻覆，水花四濺，嚇得青梅忙匍匐在地。

        “好啊！他倒是愈發有野望了！竟想滅了我大契丹嗎？”

        沉默縈繞著長壽宮，為這抹夜色添上了凝重。

        “太后，”青梅待盛怒的蕭太后回轉過神，這方大著膽子出聲道，“依奴所見，這怕只是趕了個巧。昨日太后派奴到蕭將軍府上詢問買桃之事，奴瞧見塞了一整間屋子的桃盒，大小各異，底紋也各有不同，猜度著怕是蕭將軍只是隨手拿了個。且今日觀這韓公子看木盒的神情，倒也不像是有意為之。”

        蕭太后聞聲默了默，應是回憶起了當時的情形，記得韓天佑看木盒底紋的神情中確有些許訝色，這方暗暗舒了口氣，“嗯”了一聲，但心頭著實還有些惱。

        “起來吧！”

        蕭太后抬了抬濕噠噠的腳，沖青梅說道。

        “是。”

        說著，青梅忙起身取過毛巾，重又蹲下給太后拭去腳上的水漬，放上臥榻，輕聲道，“太后，方才蕭將軍打發人來問那余下的桃和桃盒如何處理？”

        “你方才說馳宇買了一屋子的桃盒？”蕭太后頓了頓，不答反問道，“可知他花了多少銀兩？”

        說話的功夫，青梅已利落地將毛巾水盆連同地面侍弄妥當，侍立在一旁回答道，“昨日夜間我去時，統共已花去八千三百九十兩。”

        “嗬！這買賣好啊！”蕭太后冷笑，坐直了身子，“單咱們一處便掙了這許多，本宮瞧著今日這宴上之人有購桃的怕也不在少數。坐等著便有大撥的人往口袋里送錢，手指縫間漏出個一千兩便還了了事，順道謀了個好聲名，他倒是好算計。”

        “太后，青梅一直不甚明白，他韓公子既有如此心機，恐將來亦于契丹不利，太后何不殺之，卻偏生用毒吊著半條命？”青梅瞧了眼案上擺著的木盒，朝太后問道。

        聞言，太后又倚上了床榻，閉目養神起來。

        “青梅，你可有喜歡過一個人？”

        “喜歡？不曾。”

        蕭太后沒有答話，不在意地笑了笑，徑自說道，“若你歡喜過一個人，失去過這個人，又有朝一日見到個同他當年長相氣質卓然無二的人，縱然你明知見到的這人并非是你心里的那個，但他巧不巧就像極了你當年錯過的那個他。你可忍心殺了這人？”

        青梅聞言，想到太后與大丞相的往事，沒有出聲。但一旁的太后卻似陷入到了某種追憶里，喟嘆了一聲，睜開了眼。

        “我和德讓相識于年少，錯過于韶華，雖天可憐見走到了一起，終有了好些遺憾。

        當年他風華正茂，我年華方好，本該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偏偏遇上了先帝。誠然后來再相遇，他助我母子登上高位，守住萬里江山，但我二人卻已是青絲添白發，少年變暮年。縱是德讓寬慰我說如今甚好，但我瞧著他其實心底亦有不甘。

        在最好的年華錯過，在最后的時間相守，我本應該幸慶，偏看見他少年風華，令我憾意萌發。何況我瞧著，德讓也并非全不在意他這個兒子的死活。”

        蕭太后默了良久，遂又坐直身子，拿起了案上的絹布，自嘲地笑了。

        “我饒他抑或害他，皆因德讓，但我倒未曾想到他韓天佑的才華城府亦不輸德讓，倒是可惜地緊！”

        “太后您是想招攬韓天佑？”

        “殺母之仇，不共戴天。他可是個孝子！”蕭綽冷笑一聲，將手中的絹布扔在地上，“若是當年我曉得自會招攬，便是留下李氏也未嘗不可，可如今，既是木已成舟，便讓他一病不起吧！”

        一旁的青梅低垂著頭，沖太后揖了揖，柔聲道，“太后所言極是。”

        “告訴馳宇，桃的事隨意處置吧。”蕭太后揉了揉眉心，似又想到什么，對青梅叮囑道，“明日晚些時候，你去警巡院走一趟。馬嚴這人雖是忠誠不二，但當的是鐵面無私，你去走一遭，將內里咱們的人給撈出來。”

        言畢，蕭太后不由又看向了木盒，嘆了口氣，揮手示意青梅退下。


　　(https://www.dzxsw.cc/book/75490512/31633129.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