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話外13連姝的信
莫白親啟:
這世間能打開此密匣的,除了我和未更哥,應該只有你了吧,莫白。
見信如面,思君切切。
不曾想,這許多年來第一次同你寫信,卻是要告訴你,我走了,回了南邊。
不過,我回南邊這事,你約莫是知道的吧?
我原以為你并不知這六年來我的近況,不知我自六年前起,失了你的消息后,便每逢十五六的夜里都在后山等你。我原以為你的突然消失是因為我送的那個香囊,只為拒絕我故而不愿見我,這才躲著我。
但若是你果真對我無情無念,又為何派了好些個人在我自遼回來的路上看護著我?那些人的后頭一定是你吧,莫白!
我其實悄悄打量過那些個跟蹤之人,他們戴著的“莫”字腰牌如出一轍,同你面上戴著的那個銀白面具角落處刻著的字殊無差別。那么,我是否可以認為你也是喜歡著我的呢?
從遼離開前,我去了趟上京后山,可惜到達那日是初九,我在林中等了你兩日兩夜亦沒有等到你。不過,我亦用那兩日兩夜將后山的一切都刻入了腦海。
那里的星空可真低,低得好像一抬手就能摘到點點星辰;那里的夜風還是挺冷,就算到了夏季,也需圍上厚厚的斗篷;那里的狼群依舊很兇,撲必見血,咬必入骨;那里回憶中月下而立的你一如既往地安靜淡然,笛聲悠揚彈指間,銀面魅心田。
莫白,你知道嗎?我現在終于可以完整地吹出《長相思》了,只是我想讓你聽到,你卻不在我身邊。但興許正因為你不在我的身邊,我才終于學會了吹《長相思》吧!
從前每次見你,你似乎都在月下吹笛。我問你這曲子的名字,你卻不肯告訴我。不過沒關系,聽了你吹了那許多年,我早熟了調子,亦曉得這曲名乃喚《長相思》。
不過,約莫是我五音不全,對音律這東西著實不如何擅長,總不能掌握內里的技法。用結緣的話說,聽我吹笛簡直是對她耳朵的痛苦折磨,聒噪極了。雖然私心里我亦是覺得自己著實在吹笛一事上是個十足的白癡,但我絕不會在人前承認這點,于是便將罪責歸在了沒有把趁手的笛子上。
你那管玉笛當真不錯!但你似乎很在意呢,隨身帶著,約莫不會送我吧,何況我這些年都找不到你的影蹤,便是想在你面前耍賴討要怕也是不能。
于是我央了未更哥哥許久,讓他給我覓一管玉笛。但不知是何原因,從前對我有求必應的他,卻總在此事上找各種理由搪塞我。
對,他就是不想給我找玉笛,他估計不知道他撒起謊來是多么拙劣,每次都將雙手背后,然后雙眼一本正經地瞪著我,看起來似乎沒什么異樣。但這才是大大的異樣。旁人說,未更哥很冷很嚇人,但我卻不這么覺得,他在我面前從來都是笑意盈盈,是個疼我的好哥哥,像這種繃著臉的情況,也就只有在同我撒謊時才能看到。且我一直好奇他每次撒謊為何都要將雙手背在身后,為此,我曾趁他不備握住了他背在身后的雙手,你猜怎么滴?哎呀呀,他的手心里都是汗。撒謊緊張到手心出汗,也是沒誰了!
本是對從未更哥處討到笛子的愿望,不抱什么希望了,卻不料一只精致的竹笛卻被小心地送到了我的手中。
那是離遼前,未更哥著人送過來的,很精致,內里還設有精巧的機括,只需輕輕按下笛尾部的機括,便是我這么個在吹笛上的白癡亦可吹出動人的曲子。未更哥向來心思細膩,他似乎知道我為不能吹出《長相思》而苦惱,替我將事情都解決了。但我還是想自己學會吹奏,而非借助外力。且,我想要謀一管玉笛,吹一首《長相思》,亦不是為了玉笛和曲子本身,而是因為想你。
六年前,你消失時,沒有給我留下絲毫的痕跡或物什。這些年,我恍惚覺得遇見你是我做得一場夢,我擔憂歲月無情會將我腦中關于你的記憶抹平,我更怕回到南邊后,你我天各一方,便再無相見之期。
第一次滿意地吹出《長相思》,是我回到韋城回府的第一夜。那夜,星光映在墨色的水面上,分外明亮,灼灼若寶石,奪人眼眶。彼時站在橋中央的我,又憶起了后山月下吹笛的你。隔著萬水千山,隔著人海茫茫,連句道別都沒有來得及說,我們便已海角天涯,相見無期。往昔歲月,竟恍若水中星,虛幻成泡影。一股悲傷在我胸口彌漫、纏繞復郁結,我不曉得為什么近來會屢屢如此?
結緣說,我這是起了相思意,既然有了思慕的人就去見他,興許前世緣今生結,而若是無緣,便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再不要相見。
誠然當時的我,雖取笑結緣小尼姑不但毫不忌諱地同我談論姻緣之事,還好像對此見地匪淺,但我還是連夜馬不停蹄地從南京析津一路縱馬跑到了上京臨潢。
我在后山林中等了兩日兩夜,等來了月落星垂,等來了群狼圍剿,卻獨獨沒有等到你。決定離開后山的那天,我拖著與狼群搏擊后傷痕累累的身子,雖心底覺得自己和你大約就是結緣口中的無緣,但其實并不甘心。彼時我還尚不能確定你對我的關心,只以為天涯隔遠,緣分已盡,倒真該如結緣所言,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思緒反復,淚水沾衣,《長相思》便這樣不知不覺順著我手中握的笛子自橋上飛向遠方,與夜色匯合,只是混入了些個悲傷。
長相思來長相憶,短相思來無窮極。經年不見,莫白,你可安好?
尋玉笛也好,學吹曲也罷,我為的只是身邊能有個物什來提醒自己,待事情了了,便回去找你。但其實我更怕你忘了當日允我的諾,故而才托人給你送去那幅地圖畫卷。
對了,那幅地圖畫卷你可有收到?
這次回南邊我可是走了許多的路,去了好些個地方,當然也吃了各式的美食,我將我走過的路做了幅地圖同你寄去。你可有明白內里我的心意?圖上那匹小馬回首之地,一直是上京;我心中所念之人,也一直都是你。
當年你說,待我走出了方寸之地,見識了天地的遼闊,遇到過更多的人,還能守得住待你的初心,你便應了我的白首之約,與我永日為好。
經年不見,我可是清楚地記得你說過的話,你也要謹記許我的諾。明月為證,香囊為憑。言猶在畔,莫敢忘卻。
當年,其實我以為你說出那番話時是要拒絕我,但如今思來,你可是擔憂我見過了花花世界,便將你忘卻?哈哈,那怎么可能?如你這般驚艷絕絕之人,世間又能有幾個,便是我歷遍山河,怕也難遇上吧?更何況,這許多年我的心中眼里,入目無他人,四下皆是你。
不過,在你消失的六年里,我其實還鬧了出烏龍,錯把個旁人當作了你,幸得后來發現及時,但想來著實對你不起。
如今思來,他和你確然有很大的不同,便如日月之輝,晝夜之別,當很容易分清才是,但我卻不知為何將你二人給認混淆了。從前我一直得意自己易容術高超,還能輕而易舉地辨別旁人的偽裝,但這件事上,我才終于體會到“旁觀者清,當局者迷”的道理。
但這六年的相處倒是讓我對他有了個全新的了解。他瞧著淡漠疏離,卻實是副熱心腸;雖是我常常被他給折磨地夠嗆,但又隱約感覺出他其實是對我有心教導;他本出身富貴前途無量,卻因著身份著實可憐偏生倔強。我從前因為件事對他其實很有些個偏見,雖然現在想來仍是有些不解,但不得不承認他這人當得上溫潤如玉、風度翩翩、玉樹芝蘭、卓然不凡。若非他身子過于羸弱不宜出門,你同他見到,必可引為平生知己。
今次歸來,我又偶然遇見個人,他名“墨白”。這人我見過,雖是初見,但莫名有些個眼熟。不過,我雖期待著見到你,卻心底明白他不是你,自然不會再鬧場烏龍。
莫白,待我處理完南邊的事宜,完了師命囑托,調查清楚了當年事情的始末,我必會回北邊找你。
短則一年,長或兩載。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連姝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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