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忘了敲門。”霍英群在門上，補敲了幾聲。口上雖說“抱歉”，但語氣卻絲毫不見歉意的痕跡。

        自從那天在總裁室報告過毅志的事后，霍英群便去了美國分公司，聽說，是那邊出了狀況，必須總裁親自出馬去搞定。

        這趟美國之行，一去，便是三個星期。

        霍英群即便不在霍氏，仍能越洋操控，掌握總公司的運作。

        剛聽到他出差的消息，邵安寧第一個感覺，就是失落。

        那感覺太清晰，害她連想欺騙自己的機會都沒有。

        讓自己沉浸在工作堆中，是切斷對他思念的最佳方法。

        可是，無論她有多忙，堆在辦公桌上的文件有多高，每一天，她還是會想起霍英群幾次。

        他，就像是一個來無蹤、去無影，神出鬼沒的魑魅，在你以為能暫時忘記他的時候，他便舍突地侵入你的腦海，提醒你——他不會被遺忘！

        沒有他在的霍氏，運作上沒有半點阻礙，可邵安寧就是覺得，好像缺少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而現下，這擾亂她心神的元兇，竟遽地出現在她的辦公室之內。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害邵安寧一時半刻反應不過來。

        “邵經理，你可以回過神了嗎？”霍英群關上門，坐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

        邵安寧這才清醒過來，假咳一聲，藉此掩飾剛才的不自然，“霍總，你來找我，有事嗎？”

        “沒事不能來找你？”他冷冷地反問，直盯著好不久不見的她。

        沒料到他會這么反問，她又是一愣。接二連三的怔愣反應，一點也不像冰雪聰慧、腦筋轉速極快的她。

        不過，也只有霍英群，能夠讓女強人如她，有失神的情況出現。

        默然看著她好一會兒后，他移開冰寒刺骨的視線，端出冷酷的聲調：“和星泰、藝能，東寶傾談的合作企畫，進展到什么地步？”

        聞言，邵安寧的心頭，不期然潮卷上一陣失望。

        他來找她，只是純為公事罷了。她真傻！居然有一剎那間以為，那句“沒事不能來找你”，隱含了什么其他意思。

        振作點！

        快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緒，邵安寧一臉正色地面向他，準備向他報告工作進度。

        霍英群一方面聽著她的工作匯報，另一方面，則不著痕跡地凝睇著她，關切之情自眼中一閃而過。

        他……已經有三個星期沒見過她了。她好像瘦了一點……是工作太忙？是她飲食不定時？還是，她在用餐時，都隨便吃吃？

        事實上，一回到總公司，他的第一個目標，就是邵安寧的辦公室。

        不可否認，企畫部在霍氏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可是，邵安寧處理中的案件，還沒重要到需要堂堂總裁，一回公司便親自去找她。

        他第一時聞來找她，公事，并非真正原因，這一點，霍英群很明白。

        “……以上，報告完畢。”邵安寧有條不紊地把手上的工作，言簡意賅地向霍英群報告一遍。

        “嗯。”他應一聲，以示回應，“接下來的，你繼續做。”

        “明白了，霍總。”冷漠女強人的面具，她已牢牢戴上。

        自覺逗留時間已經夠久，應該離開，霍英群站了起來。

        突然，辦公室的門，再次毫無預警的打開。

        “邵經理，香濃咖啡來啰！對了，剛才李律師差人送了一份禮物來給你耶！你要不要現在打開看看——”闖進來的，正是May。

        “呃……”整個人冒失地沖進來后，May才發現到霍英群的存在。

        霍英群走進邵安寧辦公室時，May正好去了茶水間，替邵安寧泡咖啡，所以她并不知道霍英群的到來。

        “霍總……”May拿著咖啡的手，不期然微抖了起來。

        他們霍氏的總裁兼大老板，辦事能力好，樣貌長得好，家世背景好，什么都一級棒！唯獨是渾身散發出來的“寒流”太強，讓他們這些小職員下意識感到害怕。

        霍英群臉上的溫度，在聽過May一番話后，倏然急降至零度以下。

        “霍總，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見總裁一臉寒霜的緊抿著唇，May反射性以為是自己惹怒了他，急忙賠罪。

        “李律師？是我們新上任的首席法律顧問——李健雄嗎？”對May的致歉置若罔聞，霍英群兀自問。

        “是的。”May立即回答，不敢有半分怠慢。

        “一個未婚男人，堂而皇之，公開地送禮物給一個女人，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霍英群露出一張死神般的微笑。“對嗎？邵安寧。”

        總……總裁怎么這么恐怖？近距離目睹地獄修羅的笑顏，May嚇得渾身抖顫個沒完。

        雖然他這抹比利刃還要來得可怕的“笑容”，不是沖著她而來，可May還是覺得好怕、好怕……

        “霍總，李律師是不是在追求我，應該和你無關吧！”她有沒有追求者，曾狠心拋棄她的這個男人，需要在意嗎？

        “無關？”聞言霍英群臉上表情盡退，只余下無窮的冰冷以及——陰森。“邵經理，你是我聘用的經理，李健雄雖名為首席法律顧問，但說穿了，也是我的屬下。在我管轄下的霍氏，員工之間，不容許辦公室戀情！”

        “不容許？”像是沒料到霍英群會這么說，邵安寧禁不住流露出些許訝然，但不用多久，她便收起驚訝，正顏地批評：“霍總，你不覺得，你這條規定，過于橫蠻無理了點嗎？”

        “橫蠻無理？”一抹冷嘲，頃刻間，染上那張俊美的臉孔。

        “我只是不想，公司里出現無謂的桃色糾紛，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一男一女熱戀時，朝夕相對當然好，但誰曉得一段感情能維系多久？

        若情海翻波，感情破裂，每天上班，還得被迫跟分手的情人一起工作，那只會令兩個人尷尬、不舒服。

        情緒受擾，工作效率、素質一定會受影響！霍氏是最頂尖的企業，只需要最頂尖的人才，即便只有一點瑕疵，我都不容許！

        邵經理，至此，你還認為，不容許辦公室戀情，是橫蠻的規定嗎？”

        霍英群這番說詞，說得擲地有聲、漂亮堂皇。

        不甘心氣勢上輸他，邵安寧開腔反駁：“李律師跟我鮮少有公事上的往來，即使日后我跟李律師成為戀人，就算分手，也不會造成工作上的困擾。”

        “跟李律師成為戀人”八個字，彷如一堆薪柴，使霍英群心頭上那簇早已燃燒起來怒火，更趨熾烈。

        “我不管有沒有公事來往，總之，規則就是規則，沒有破例、沒有通融！”沁人心脾的冰寒語調，由他口中逸出。“邵經理，你聽明白了嗎？”

        他是老板、總裁，形勢比任何人都來得強，打從一開始，這場爭辯之仗，她注定是輸方。

        “……明白，怎會不明白。”她揚起一道譏諷的笑痕，“霍總說得這么坦白露骨，我實在很難不明白。”

        “非常好。”他笑一個，但臉上卻沒半分真誠的笑意，“那，日后別再讓我看到，霍氏里有任何男人企圖或意圖追求你。”

        他，絕不容許有任何男人追求她！

        在他復仇期間，任何男人都不能染指她。

        “那么，依霍總的意思，只要不是霍氏的人，就可以追求我了吧！”沒錯，她是輸了一仗，但不代表她不會反擊。

        “規定只局限霍氏的員工，外頭的男人，我是不會管，不過……”他頓一頓，諷刺的弧度于唇上飄起，“我很懷疑，當他們看清楚邵安寧是個怎樣的女人后，還有多少男人會繼續追求你？”

        一個一腳踏兩船、用情不專的女人，再美艷、再動人，都會令男人卻步。

        “霍總，你是什么意思？”霍英群明顯的貶抑言論，令一雙好看的柳眉蹙了起來。

        “我的意思是，看起來再好吃的蘋果，一旦給人發現，在美好的紅色亮衣包裹下的，只是一團腐爛的果肉，什么狂蜂浪蝶都會立即消聲匿跡。畢竟，沒人會對已經爛掉的東西有興趣。”

        “霍總，你為什么不干脆直說，我就是那個虛有華麗外表，實則卻腐爛其中的紅蘋果，”要污蠛她，何不直接點？

        “你的表情，好像在說：‘我不認同’呢！”

        “不！霍總，我認同！對你剛才的言論，其實在影射自己這一點，我十分認同。頂著一張好看的臉孔，肆意玩弄別人的感情，兒戲對待別人掏出來的真心，以一個虛有其表的爛蘋果作比喻，雖不是最貼切，但也算是真實的把情況陳述了出來。”

        塵封了一年多的情傷，當下，再度硬生生的被扯開，

        聞言，霍英群的身邊，旋即刮起冷鷺的激烈寒流。

        “頂著一張好看的臉孔，肆意玩弄別人的感情，兒戲對待別人掏出來的真心——這個比爛蘋果來得更爛的人，到底是誰？”邵安寧的指控，在在的挑撥著霍英群的怒焰神經。

        她扮演受害者的角色，扮演得實在出色！竟還把他塑造成一個應遭萬人唾棄的負心漢！

        事實上，一邊和他在一起，一邊又跟李兼書曖昧鬼混的女人，是誰？

        往事，一幕又一幕的在霍英群腦海上映。雙拳，倏地緊緊握著。

        一直在辦公室一角，想退出又不敢退出辦公室，被迫看著事態發展的助理May，這時，手上的咖啡，終于因為手部劇烈的顫抖而跌了下來。

        清脆的破裂聲一響起，陷于對峙之局的霍英群和邵安寧，很有默契的沉默下來，但投射到對方臉上去的凌厲眼神，卻沒有止住。

        爭辯誰較像爝蘋果，重要嗎？霍英群不由得在心里嘲笑自己。

        進行這種無意義的爭辯，一點也不像他。也只有邵安寧，才能讓他偏離正常的行事軌道。

        不過，偏差行為到此為止。

        霍英群起身，收起所有情緒波動，一臉寒冰，說道：“下午我要去飛騰，商談下年度的合作企畫，你要隨行。”話畢，他便跨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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