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問過得真快，一晃眼，六年過去了，再過兩天就是小慧的畢業典禮了。

        “小慧，來看看，這是你的新制服耶！”畢業后緊接著不久就是國中新生訓練，制服得早早準備好。

        “好漂亮的新制服！”十三歲的小慧長得亭亭玉立，笑容就像花一般的醒目。

        “小慧，有件事我們要先跟你說聲抱歉。”范正蕭突然開口。

        “怎么了？”

        “后天不是你的畢業典禮嗎？可是范伯伯因為工作的關系，得前往東南亞一趟，你范伯母也必須跟我一道去，所以我們都沒辦法參加。”范正蕭臉上準滿了歉意。

        “沒有關系的，我可以自己去。”小慧一向很善解人意的。“范伯伯公司大，工作本就忙，而且出國耶！有范媽媽跟著，正好有人可以照顧呀！”

        洪淑玲想想還是覺得不妥，于是說：“我看這樣吧！就讓志勛替我們去。”

        “什么！又是我？”坐在旁邊的范志勛驀然瞠大眼，“不行，我再十天就要聯考了。”

        聽他這么說，小慧失望地垂下小腦袋，神情中有著失落。

        自從升上五年級后，她漸漸發現范志勛在刻意疏遠她。但是，為什么呢？是她太愛纏著他，讓他覺得煩嗎？

        “志勛，不過才半天時間，有差嗎？”洪淑玲有點火大了，“還有，你那是什么口氣？小慧她……”

        “沒關系的，范媽媽，我真的一個人就行。”小慧甜甜的笑著，接過制服，“我去樓上試穿看看。”說完，很快地轉身上樓回到自己房間。

        走進房間，她將制服放在桌上，無聊地趴在窗邊，看著外頭漸漸西沉的夕陽，不明白為什么年紀愈大，煩惱就愈多呢？

        她好在意范志勛的每一個笑容、每一次皺眉，有時他說不喜歡被她纏著，或是口氣重一點，都會讓她難過好久。

        “叩、叩！”

        突然，身后傳來敲門聲，她回頭一看，就見范志勛打開門，斜倚在門口看著她，“喂！你真的沒關系嗎？”

        “嗯。”她點點頭，笑得好委屈，“真的。”

        “我還煮的咧！”他眉頭一蹙，“眼眶都紅紅的了。我最不喜歡你這副心口不一的樣子，明明介意得要死，還裝作無所謂。”

        “我……”她抿著唇，不敢說話了。

        “唉！你知不知道，你每次這樣我就會挨罵，好像我是大惡人似的。我說小慧小姐，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忙，不要什么事都拿我當閑人差遣可不可以？”范志勛已經被聯考的事給弄得心煩氣躁，因為他根本來不及準備，偏偏這丫頭還不肯放過他。

        “我真的沒有要你陪嘛！”她嘟著小嘴，瞪著他那副不爽的樣子，“我眼眶紅是我正好結膜炎不行嗎？”說完她又轉向窗外。

        “你這丫頭，怎么愈來愈難搞了？”范志勛瞪著她的背影，看得出來她在說謊。

        “好啦、好啦！我答應去參加你的畢業典禮，這總成了吧？”他認輸了，因為他可不想成為眾矢之的。

        小慧眸子突然一亮，快速轉過身，對著他直笑，“志勛哥，你答應了？哇——好棒、好棒！我好開心。”她迅速奔到他面前，緊緊抱住了他。

        就在這一剎那，范志勛眸子一瞠，竟感覺到小慧胸前的兩團軟物正壓迫著他的胸口，差點就讓他窒息。

        天呀！她未免太沒神經了，怎么可以對他做出這種擁抱的舉動？他又不是她的親大哥……

        愣了一下，他用力推開她，“既然答應你就不會食言，我現在得去溫書了，在你畢業典禮之前少來煩我，懂嗎？”

        “好。”她點點頭。

        范志勛搖搖頭，轉身步向自己房問。

        怪了，為什么心底浮浮躁躁的？這是什么感覺？似乎有些不正常、不自然……

        突然，他想通了。但隨即告訴自己：這女孩是魔障，不該太接近她，一定得慢慢疏遠她才行。

        趁他還能疏遠之前……

        終于到了畢業典禮當天，小慧一早起床就不見范志勛，原以為他是先她到校，想給她一個驚喜；可是到了學校后，過了許久，她仍等不到他。

        “孟薇，你還不進禮堂嗎？時間快到了。”同學朱巧倩拍拍她的肩說。

        “真受不了你。”巧倩聳聳肩，“那我陪你等吧！”

        “謝謝。”小慧拉長頸子，不停往前張望著。不一會兒，就見她咧開嘴，“他來了！”

        “誰呀？”巧倩轉首一看，卻見小慧彎起的嘴角驀然垮下。

        遠遠走來的人并不是范志勛，而是他的好同學胡家祁。因為他經常到范家做功課，小慧是認得他的。

        胡家祁抓抓后腦，對小慧笑說：“不好意思，志勛突然有急事，所以央求我替他來，這是花。”說著，趕緊從身后拿出一束花來。

        “他有急事？什么事呢？”小慧擔心范志勛是不是出事了。

        “這我就不清楚了。”胡家祁將手中的花再次遞出，“花。”

        “謝謝。”小慧接過花，強迫自己掩飾住心底的失望，“那我去禮堂了。胡大哥，謝謝你來。”

        接著是歷時約三個多小時的頒獎、發言時間，小慧一人就得到三個獎項，德智體群美五育，可說是樣樣精湛。但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這么拚命為的都是范志勛，希望能以此博得他的好感，讓他知道他的“小寶貝”很努力、很努力地在學習。

        典禮結束，與巧倩道別后，小慧加快腳步奔回家，在樓下找不到人，又直接上樓，卻見范志勛正坐在書桌前看書。

        “志勛哥。”小慧站在外頭輕聲喊道。

        范志勛聞聲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抬頭笑說：“小慧，你回來了呀！渴了嗎？媽昨天離開前煮了一鍋綠豆湯冰在冰箱，說是你最愛喝的。”他說了一堆，就是對違背承諾之事絕口不提。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煩？”她試著問出占據心底已久的疑問。

        “怎么會？”他看著自己的書。

        “是嗎？那為什么沒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她站在門口，一雙眼直盯著他瞧。

        “我不是讓家祁去了嗎？”他戴上耳機，聽著音樂。

        “你以為任何一個人都可以代替你？”小慧往前跨出一步，可范志勛只看著課本，腦袋隨著音樂擺動，像是沒聽見她的話。

        “志勛哥？”她又喊了一聲。

        見他仍是不理她，她氣得上前抓走他的耳機，“我剛剛說沒有人可以代替你的。”

        “只不過是畢業典禮嘛！”范志勛很無奈地一嘆。

        “卻是我很重要的一天。”

        “那你到底想怎么樣？孟薇，我已經很容忍你了。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有我的生活，你有你的生活，將來我考上大學之后，極可能不住在家里，難道你所有的事也要跟著不必做了？”他本不想這么說，是她逼他的。

        “你的意思是……你快不住在這里了？”她的心一沉。

        “嗯。”他點點頭。

        她眸一斂，隔了好久才說：“我知道了。”隨即神情落寞地轉身離開。

        直到她要將門闔上時，才聽見他說：“小慧，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這么說的。”

        “沒關系，說開了也好，讓我知道過去是我太自以為是了。志勛哥加油，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考上好學校的。”她語氣平常，好像沒受到什么影響一般。

        聽到她的腳步聲慢慢遠去，范志勛這才站起，走到門口。望著她走進房間的身影，他赫然發現自己一顆心竟蠢動得厲害！

        六年了，他不能說對她毫無感情，只是他還弄不清楚這感覺代表著什么？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一直拿她當需要溫暖的小妹妹。

        “糟了！如果爸媽回來，她向他們告狀的話，我不就慘了嗎？”

        范志勛仰首深深的嘆了口氣。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看來只好皮長厚點，等著領教老爸和老媽的數落了。

        一個星期后，范正蕭夫妻回國了。

        才進家門沒一會兒，洪淑玲便笑問：“畢業典禮還愉快嗎？得了很多獎吧？”

        “嗯，總共得了三個獎。”小慧趕緊為他們倒了杯水。

        “三個？天！好厲害呀！”洪淑玲興奮地又問：“對了，志勛去參加你的畢業典禮，可照了相片？我好想看看。”

        “媽，我……”

        “志勛哥那天差點遲到，所以忘了帶相機。”小慧搶了他的話，卻沒泄他的底。

        “這孩子……那么重要的日子，還不知道要早點兒起床。”洪淑玲搖搖頭，“該吃晚餐了，我也累了，一起出去吃飯吧！”

        “不用麻煩啦！我已經煮好了。”小慧笑說。

        “什么？你煮了晚餐？”范正蕭夫妻可吃驚了。

        “平常看范媽媽煮菜時我偷學了些，不過跟您比還是差多了，就怕你們吃不慣。”

        “那我倒要嘗嘗看。”范正蕭立刻走向飯廳，果真看見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他先夾了一口，“天！好有媽媽的味道。”

        “真的耶！跟我做的菜是一個味道。”洪淑玲意外地揚起眉。

        “沒錯，簡直一模一樣。”坐在沙發上的范志勛開口說話了。

        “你嘗過了？”

        “嗯，這幾天我天天吃小慧做的三餐。”雖然很好吃是沒錯，但他卻吃得很不爽。不知為什么，感覺就好像自己的一輩子被她給控制住了。

        “真的？”洪淑玲笑開嘴，“那你真是有福氣呢！”

        “是喔！爸、媽，你們既然回來了，今天我能不能約家祁出去吃一頓？”他不愿凡事都被這丫頭片子操弄。

        “有現成的你不吃，干嘛浪費錢吃外面的？”范正蕭不太高興地說。

        “范伯伯，就讓志勛哥出去吃啦！我這幾天都煮一樣的菜色，他為了不讓我一個人吃飯才勉強留下，已經很辛苦了。”

        她說謊。其實她每天準備的菜色都不同，可說是用盡心思。這對一個才十三歲的女孩來說，實在不簡單；除非擁有一股根深柢固、無法摧殘的毅力。

        “好吧！小慧都為你說話了，你要去就去。”洪淑玲朝他擺擺手。

        “那我不去了。”他才不需要她替他說話。

        小慧垂下腦袋、小嘴微噘，什么話也不說了。

        洪淑玲在這瞬問，似乎終于察覺到兩個孩子之間的怪異氣氛。

        “不去就不去。吃飯、吃飯。”洪淑玲笑著為他們盛飯。只是接下來兩人都不太說話，害得她只好猛說著自己在東南亞時鬧出的笑話。

        “范媽媽，等一下吃完飯，我想去買點文具用品，過幾天去學校要用。”晚飯快結束時，小慧說道。

        “好，志勛，等一下你騎腳踏車載小慧去，天色都暗了，她一個漂亮小女生走在路上，很危險的。”

        “什么！怎么又是我？”他不耐煩地起身抗議。

        “因為你是哥哥。”

        “啐！”他低咒了聲，跟著才說：“走吧！”

        小慧跟在他后面走出去。一路上，她坐在范志勛身后，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腰，感覺他不同于青少年時的瘦弱，此刻展現在肢體上的，是屬于他的結實與粗獷。

        “志勛哥，你不要生氣，我不知道范媽媽會要你載我來。”她小小聲地說。

        “你該知道家里除了我之外，沒有人可以差遺的。”他的口氣悶悶的。

        “讓你載我一程，就那么無法忍受嗎？”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

        “我只是不希望每個時間、每個行程都被你擺布。”他當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你以為你這樣照顧我，我會開心嗎？”

        “我只是……”

        “別說了，丫頭。說真的，從你來到我家開始，我們都很疼你，我也下例外；但是，不要把咱們的關系弄得這么復雜行嗎？”他感覺她抱著他腰間的手陡地一緊。

        “我只是想對你好，因為在我最需要愛的時候，你們給了我。”她哽咽地說。

        “對你好是我們應該做的，不需要感激。”他表情僵凝。

        “我對你不僅是感激，還有……”小慧好想把“喜歡”兩個字說出口，可就是怎么也說不出口，因為他似乎不太喜歡她，說了只怕會將他愈逼愈遠。

        “我們都長大了，不再像以前還是孩子，該懂得一些分寸。”他用力踩著踏板，說完已來到書店外面。

        “去吧！我在外面等你。”范志勛停下車。

        “你不進去嗎？”她跳下車，“里面應該有不少歷年考題，對你會有幫助的。”

        “省省吧！我連學校給的試題卷都寫不完了，哪還有R國時間再買歷年考題來寫？”他輕吁了口氣。

        “志勛哥，念書不是這樣念的，得一直找資料，不斷讓自己吸收更多資訊和不同題型。”她衷心希望他可以考出好成績，讓范伯伯和范媽媽開心。

        “我比你整整大六歲，不需要你這位小學剛畢業的模范優等生來教我怎么念書。”他沒好氣地指著書店，“你到底進下進去？”

        “好，等我一下。”小慧走向書店。

        “等一下。”他從口袋掏出錢，“你忘了跟我媽拿錢了。”

        “不用了。”她搖頭一笑，“我有零用錢。”

        走進書店之后，她挑了一些文具用品，接著又挑了幾本書，付了帳之后便定出書店。

        “不是還沒上課？你買這么多書干嘛？”瞧她不斷念書、不停吸收，范志勛還真有種不如她的可怕覺悟。

        “可以先預習呀！這么一來，上課就不會太吃力了。”她跳上車，讓他載回家。

        “這點我就真的不如你了。我對念書實在提不起興致，明明很認真、很用功，可就是考不好，大概是天生智力有問題吧！”他搖頭自嘲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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