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元神殿，舒九鳴正攜祈鑒來向藏虛子辭行。

        舒九鳴：“師尊，徒兒這就帶祈鑒去長清山了，師尊可還有要吩咐徒兒去辦的么？”

        舒九鳴靜靜看著師尊藏虛子，不過半年，他的身體已越來越接近透明，只怕不日便將羽化登仙了。

        一股久違的傷感之意襲來。她身邊的親近之人終將一個一個的離開她。

        突然，一聲“小九兒”拉回了她的思緒，是藏虛子在叫她。

        舒九鳴抬手作揖：“是，師尊。”

        只見藏虛子和藹的看著她，問道：“長清山之事，你可有對策了？”

        舒九鳴神色不自在的看了一眼祈鑒，低頭回道：“回師尊，徒兒有對策了。”說罷抬頭看了藏虛子一眼，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自己這么做到底對不對。

        藏虛子并未說什么，只是淡笑著看著她，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近日頗有所成。”

        看樣子是贊同的。舒九鳴略微松了口氣。

        長清山一事風險甚大，她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那里。可祈鑒是不死之身，且三魂七魄不在五行之內，就算進去了也不會被仙山結界發現，舒九鳴便將主意打到了徒弟身上。

        藏虛子的眼睛在兩人身邊轉了一圈，開口道：“小九兒，此次下山，為師有一事要你去辦。”

        只見藏虛子一甩拂塵，神色微嚴肅道：

        “風華劍宗向北四百里，有一雁明山，山后有一村叫梅香村。百年前萬惡出籠，人世百姓皆難幸免，半死半傷，唯有這梅香村竟保住了全村人的性命，一直延續了百代。直到為師近日卜卦通海發現，這村子上方血霧彌漫，死嬰夜哭不已，只怕是惡鬼重生之象了。”

        “惡鬼重生？”祈鑒聽罷不禁瞪大了眼睛，他在凡俗世時也聽過冤魂索命，但這惡鬼重生還是聞所未聞。

        藏虛子微微頷首，道：“惡鬼重生，是跨過了陰曹地府，集了陽間的人命逆天重生。這東西一旦重生便再難斬殺，從此以人為食。”

        舒九鳴聽罷不認同的微微蹙眉，道：“師尊，風華劍可斬萬惡。”

        “惡鬼若真重生便不在五行之內，風華劍殺不了。”藏虛子仿佛料到了似的，捋著胡子道。

        “誒？”祈鑒想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看著舒九鳴樂呵道：“它也死不了？豈不是和我一樣？我該不會也是拿了誰的命重生的吧？”

        祈鑒原是一句玩笑話，卻不料舒九鳴當即回過身瞪了他一眼，開口兇道：“莫胡說，怎可與惡鬼相比！”

        “開玩笑嘛”狗狗委屈。

        “呵呵”，藏虛子笑看了二人一眼，道：“天色不早了，你們也出發吧，去長清山之前先把這東西了結了。”

        “是。”

        舒九鳴領命后便帶著祈鑒離去。

        云霄之上，祈鑒沒再像前兩次那般緊抓著舒九鳴不放，舒九鳴讓祈鑒控劍，好檢驗檢驗他近日的學修行成果。

        “師傅，你快看，那兒好像有老頭兒說的血霧。”突然祈鑒朝前一指。

        舒九鳴一望，果然，原本該蔚藍的天空卻是一片血紅，尤其是那雁明山頭上更像是被血潑了滿地。

        是惡鬼的氣息。

        劍隨意念而動，沒一會兒已到了雁明山頭上方。

        “如此異象，風華劍宗竟毫無察覺。”舒九鳴看著眼前陰森詭異的異象，對左霆的猜忌又多了幾分。

        按常理來說，這雁明山梅香村該在風華劍宗的庇護范圍之內，無量殿的觀天輪早該預測此等異象，但為何從未聽說有人來報？這十二峰的長老也無人占卜這惡鬼嗎？

        舒九鳴面容沉靜的看著此景，回頭吩咐祈鑒捂好口鼻，御劍扎進了血霧之中。然而奇怪的是，除了剛進血霧之時的腥臭之味，帶舒九鳴落定雁明山中時此腥臭味卻聞不可聞。祈鑒抬頭向上看，竟看不到任何的血霧彌漫，而是清朗的藍天白云。

        “師傅，這怎么回事？咱不是進了這血霧中嗎？”

        舒九鳴環顧四周，心中有了幾分明了。她看著祈鑒向他解釋道：

        “血霧分兩種。其一為屠戮凡人肉身，肉身怨氣不散而形成，若是這種情況屠戮之地將充斥通天血霧，飛禽走獸皆不可生；其二為有人自愿獻出生命，無怨無恨，惡鬼啖之肉身、吸之精魂，形成不散的血霧。因為不是惡鬼強殺，所以只有它的惡業盤旋空中，不落凡世。”

        舒九鳴引著祈鑒繼續看向四周，道：“你看這里翠竹、青草茂盛、鳥叫清脆婉轉，可見不是惡鬼屠戮之地，倒是空中盤旋血霧，當時后者。”

        “可是真的有人會不要命？”

        舒九鳴微微頷首。“若我沒猜錯，應當是活人獻祭。”

        祈鑒還想問些什么，突然，耳邊傳來一陣腳步聲，還伴隨著急促的呼吸聲，師徒二人對視一眼，心中不約而同道：

        難道是梅香村的村民？

        “師傅，我們要不要打個賭，看著來人是男是女，是高是瘦？當然，你不能用法術作弊，就靠聽。”祈鑒突然玩性大發，改了主意，笑瞇瞇的看著舒九鳴，還拿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舒九鳴看著眼前這人，自打出了山便開心的不得了，自己也不愿掃他的興，便問道：“賭什么？”

        只見祈鑒毫不掩飾自己的勝券在握，雙手抱胸，道：“我輸了師傅想怎么樣都行。師傅若是輸了，就親手給我煮碗面如何？”

        “煮面？”舒九鳴有些疑惑，這人明明每日甜食不離口啊。

        聽舒九鳴問他，祈鑒笑而不語，道：“這師傅就不用管了，就問你敢不敢賭。”

        敢不敢？舒九鳴聞言也被激起了勝負欲，這天下還沒有她不敢的事。只見她輕啟紅唇，開口道：“好。”

        “好。那我們各自說來，師傅先請。”祈鑒極做作的打了個“請”的手勢。

        舒九鳴側過身斂神靜聽了一會兒，很快她便開口道：

        “男子，約莫及冠年歲，天生跛足，身形略瘦。”說罷淡淡看著祈鑒，唇邊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

        祈鑒見狀也朝著舒九鳴向前一步道：

        “家中獨子，約有先天不足之癥，身高不滿五尺，左腳跛足。”

        兩人相差不多，但祈鑒描述的略細致些。

        不一會兒，只見一矮小瘦弱的男子正背著一個大包袱從遠處一路狂奔，那大包袱壓得他看上去連五尺都沒有。但看容貌身形確實約莫二十歲的樣子，左腳跛足。

        這人越來越近，祈鑒的神色也越來越得意。他看了舒九鳴一眼，仿佛提醒似的清了清嗓子。

        只見舒九鳴不自在的扭過頭。

        煮面就煮面。

        這人以及奔到了二人不遠處，舒九鳴看了一眼祈鑒，他便向前跑過去，攔下了這男子。只見他頂著一張親和討喜的臉，道：

        “兄弟，這是去哪兒啊？”

        “哎，你別攔我！別攔我！再不走來不及了！”只見這人掙扎的厲害，根本不聽祈鑒的話。

        “回答他的問題。”舒九鳴緩緩從二人身后走來并不與這人寒暄，聲音不怒自威，倒是讓那人愣了一下子，道：

        “你們，你們是誰？”

        這人抬起了頭，驚恐的神色被祈鑒看了個正著。他瞥了一眼自己師傅，知道她不愛與人說話，便好脾氣的繼續接過話來。

        “我們是來游玩的，聽說這山后有個梅香村，正巧這日頭快下山了，我們想找個地方落腳。”

        祈鑒自認把話說的很圓滿，卻不料對面這人聽罷眼中恐懼更甚，拼命掙扎著道：

        “你們撒謊！根本沒人能出入這雁明山，更別提有人知道這里還有個梅香村，你們你們肯定不是人！”

        這話一出口，舒九鳴與祈鑒迅速互看。這山進不來出不去？

        舒九鳴示意祈鑒表明二人身份，這人應當知道些什么。

        祈鑒接收到舒九鳴的眼神，瞬間正色道：“這位兄弟，我們是修仙的修士，因知曉這梅香村有異才來此地。你若有困難可以告訴我們，我們可以幫你。”

        “修士？我不知道什么修士？我要走，你們別攔我，讓開！”

        “哎哎，兄弟，有話好說啊。”

        舒九鳴看著人執意要走，根本不聽祈鑒說話更不知道修士是什么，多說無益。只見她手指微動，對著祈鑒道：“讓他走吧。”

        祈鑒聞言松了手，這人沒了束縛再一次逃命似的狂奔。

        祈鑒看著這人的背影與來時的方向，疑惑道：“師傅，這人言語奇怪，我們要不要跟上他？”

        舒九鳴何嘗不知道那人奇怪，只是知道聞不出什么罷了。

        只見她轉身走向那人來時的方向，不冷不熱回道：“走吧，先進梅香村要緊。”

        雁明山雖有個“雁”字，但這里的鳥類卻少的可憐。舒九鳴與祈鑒一路沿著那人來時的方向走，越往前走，樹上的鳥叫聲也越來越少。耳邊死一片的寂靜，與平常的山甚不相似。

        氣氛太過壓抑古怪，舒九鳴看了一眼百無聊賴，四處亂看的祈鑒，開口問道：

        “你方才是怎么知道那人先天不足的？”竟能比她厲害。

        舒九鳴語氣很平靜，似乎只是不經意一問。但祈鑒卻聽出一絲不服氣來。只見他強壓下嘴角得意的笑，開口道：“看家本事可不能隨意透露。師傅輸了，要給我煮面，可不能忘了。”

        祈鑒轉過頭看著舒九鳴，眼睛笑成一彎月牙，眼中像有萬點星光。舒九鳴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不自在的側過頭，道：“不過一碗面而已。”

        “不過一碗面？這可不是普通的面。”祈鑒突然升高了些語調，故作高深道。

        果然，舒九鳴略帶疑惑的看向他。

        “嗯？”

        祈鑒不懷好意的笑了笑，湊近自己的師傅，道：“風鳴上君洗手做羹湯，怎么能叫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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