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又是一年夏,嚴治竹自西樂府回京,他回京第一件事就是叫嚴思月跪在正廳。
這一跪就跪到了晌午,賀嫦從未見過嚴治竹如此懲罰嚴思月,以前雖說也有,但總會先訓(xùn)斥一番,讓嚴思月知道自己錯在何處。今日,不僅什么都沒說,連午飯都沒讓嚴思月用。
賀嫦瞧這門口滿臉執(zhí)拗的嚴思月,替她服了個軟:“你生氣歸生氣,飯總要讓用啊!這女子身體不如男子健壯,如此跪著若是跪出暗疾該如何好。 ”
嚴思月平日里圓滑的讓賀嫦反感,但唯獨與嚴治竹相對時,她偏執(zhí)拗的不行。
“她既然不長記性,那我只能讓她少吃幾頓長長記性!”
嚴治竹雖是沖著賀嫦,眼神卻盯著嚴思月。
嚴思月聽到嚴治竹在正廳里發(fā)火,突然挺直了腰板。
“父親也只會拿我撒氣。”
嚴治竹頭一次從嚴思月聽見頂撞他的話:“若不是你做錯了事,我為何罰你?”
嚴思月猛的看向嚴治竹:“父親永遠只看得到我身上的錯處,從未看見過別人的。”
“執(zhí)迷不悟!”嚴治竹指著嚴思月,“你既然覺得委屈,那你說,你妹妹有什么錯處?只要你說得出,我必定也會罰她,絕不偏頗。”
嚴思月一言不發(fā)的跪著,只臉上的憤恨看得出她并未認同父親所說。
“你即說不出,又如何覺得委屈?我出門不過幾月,你將府中折騰的一團亂麻!”
嚴思月不去看嚴治竹:“我說了父親就會信?父親只會替嚴言說話!父親只會說嚴言做的都是對的!”
“你總算是將心里話都說出來了。”嚴治竹道。
賀嫦聽著嚴思月如此剖白,反而有些自責,自己是否因為安氏這些年對嚴思月太過苛刻。
“好了,思月已是受了罰,她知道錯了。”賀嫦勸道。
“她今日能算計她的親妹,來日豈不是要將矛頭對準整個嚴家?”
嚴治竹話說的重,只不過是想讓嚴思月知曉其中道理,嚴思月不僅不領(lǐng)情,還低聲說道:“父親未免太看得起我。”
嚴治竹氣的砸了手邊的花瓶,將賀嫦嚇了一跳。
“你這是做什么!說話就說話,別嚇著孩子!”
嚴思月的臉倏地變得蒼白,賀嫦不滿的看了嚴治竹一眼。
嚴治竹知道自己做的過火,可嚴思月不受教,他總不能眼睜睜瞧著嚴思月一個害了整個嚴府。
“你去,今天開始抄論語,什么時候心里把這些道理參透了,什么時候再出門。”
縱使知道是無用功,但嚴治竹也無其他辦法來整治嚴思月,他只覺得嚴思月已經(jīng)病入膏肓,說什么都是無用,還不如就如此關(guān)在家中,還能少生事端。
嚴治竹一回京,朝中忽然掀起忙碌勤奮的狂潮。連圣上都說這些日子,嚴相不在,朝中之事懈怠了不少。
而魏青朝也沒能逃過嚴治竹的安排,閑來無事的他被嚴治竹安排去了演兵場練兵,美名其曰怕他忘了兵法,實則是拿他當免費教領(lǐng)來著。
魏青朝本說要帶嚴言去看看遠在黃陵的二皇子,他雖不知道魏青朝的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卻也等了他好幾日,最后在魏青朝無數(shù)次的爽約之后忘得一干二凈。
嚴言百無聊賴的坐在椅子上,聽著紅雀說嚴思月的消息。她并不反對父親教導(dǎo)嚴思月,只是嚴思月現(xiàn)在性子已定,再教下去反倒要成為仇人,還不如就放任不管,也不會傷及父女之間的情分。
魏青朝才派人遞了話進來,說今日晚間許是有空,嚴言一聽這話今日又要被放一天鴿子。
傳話的人剛走,后腳就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容寶林挑了個傍晚,孤身一人造訪和關(guān)閣。她自日落而來而來,喝茶喝到月出,才緩緩開了口,和嚴言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說的盡是些小事。
嚴言總覺得蹊蹺,卻又不知道容寶林所來為何事,她問了好幾遍,容寶林皆是一笑,將嚴言的問都抿在茶里。她只笑著道:“只是想和小姐說說話罷了。”
嚴言瞧她神色不對,但她們不再如之前的主仆關(guān)系,嚴言也沒有辦法去逼迫她如何交代什么,只能靜靜的聽她說著。
容寶林感慨說,這幾日十一皇子長得如何高,吃的如何多,長得不似她小家子氣,長得和陛下一般威嚴。說完十一皇子,又開始說她自己,最近吃了些什么,春宜軒的花開的如何好,在這宮中又見到了如何奇事。
嚴言一開始以為容寶林在為誰拖延時間,都弈打聽了一圈,最后也遠遠的對嚴言搖了搖頭。
嚴言并不反感,她只覺得是容寶林太久沒有人與她說話,所以她才會如此。嚴言靜靜的聽著容寶林說著,偶爾也搭上幾句,如此和諧的畫面,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見過了。
直至魏青朝已經(jīng)站在和關(guān)閣的屋頂,容寶林才決定回去。她感激的看著嚴言,道了聲謝謝,隨即離開。
容寶林如此,弄的嚴言和紅雀面面相覷。
魏青朝溜進正廳,道:“這容寶林說起來也算是有情有義,只可惜心中的貪念太重。她若不是為了不成器的弟弟,或許也不會走到這條路上來。”
容寶林來這么一趟,嚴言也不想再糾結(jié)如此往事:“我現(xiàn)在就希望她只要過的好就可以,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孩子,她只要能像她以前那般聰明,只要不參與宮中爭斗,帶著她的皇子好好的長大,我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
后廚的飯菜已經(jīng)做好,兩個人坐在正廳當中。說著話,喝著茶,他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如此心無雜念的做坐著了。
憶起去年時候,那一大桌子的人,現(xiàn)在卻只剩下了他們兩個,嚴言心中不禁唏噓。果真是物是人非。
“我還記得這去年,桌子上還有錦昕。也不知錦昕現(xiàn)在如何了,當時我就覺得,她雖然說是一個探子,但是我卻覺得她并沒有戎族探子那般的心機城府,我反而覺得她比我們當時在場的任何一個人敞亮。”
魏青朝看著嚴言無奈的笑了,說道:“你要是如此定義敞亮這個詞,當真是愧對韓先生。錦昕他吃的就是這碗飯,自然比你所見的要深厚,這戎族的探子并非是一味的眼線,而是對癥下藥。錦昕不會武功,是因為戎族人本就沒有將他往會武功的方向去培養(yǎng)。錦昕本身所學的是對癥下藥,對什么人說什么話,對什么人做什么事兒,這才是她所學的內(nèi)容。你之所以覺得她什么都掛在嘴邊,那是因為她知道斗不過我們,所以在才只好將她所有心事都拋在表面上來。”
嚴言感慨道:“原來還有這種手法,學到了。”
魏青朝笑道:“學會有什么用?就算是學會了你也無人可使。”
聽著魏青朝的看不起自己的話,嚴言勉強吊起嘴角。
也確實,錦昕這種能力,只怕是也只有錦昕才能學的會,她平時低調(diào)行事,若是讓她如同錦昕那般見什么人說什么話,還要破而后立,她是根本做不到的。
魏青朝又道:“你是不知道,那時候錦昕有多么聰明,她走的那日,知道我祖父祖母心疼她,她在門口囑咐我,對我說,我祖父喜歡吃什么,喜歡喝什么,喜歡干什么,說罷,又說我祖母平時喜歡干什么,所有都與我說的明明白白。意思雖是讓我好好照顧我祖父祖母,但我祖父祖母一聽,錦昕對他們竟然如此上心,那時候我看我祖父,祖母恨不得一腳踹死我。”
嚴言贊嘆道:“說起來這錦昕也是聰明的,知道以托付這樣的話來讓你祖父祖母心疼她,還真是聰明,若是我或許只能對你求饒。”
忽然嚴言聯(lián)想到什么,心頭警覺起來。
“不對,出事兒了。”
嚴言將筷子丟在桌子上,不管不顧的就往外走去。
“紅雀留下看府,別跟過來。”
魏青朝小跑了幾步,才跟上嚴言的腳步。
他低聲急道:“怎么了?發(fā)生了什么事兒?可是你父親?”
嚴言頭也不回的說道:“不是,你來之前容寶林來過,坐了好一陣子,她那時與我總是閑說幾句話,她說的話沒頭沒腦,全是閑話。我以為她是在宮中找不到說話的人,所以才來尋我。可是你方才一說錦昕的所作所為,我才忽然反應(yīng)過來,今日她說的那些廢話,也并不全是廢話,而是她要囑托我的事情。”
魏青朝的喉結(jié)慢慢的滾動一下,不忍的說道:“你的意思是說,容寶林來你這里,說的全都是遺言?”
雖然嚴言很不想承認,但還是輕輕的嗯了一聲。
兩個人急匆匆的往容寶林的春宜軒去,他們剛站在門口,就呆愣在原地,里面十分寂靜。哪怕是陛下那日中毒的時候,春宜軒那時也沒有現(xiàn)在這般寂靜。
嚴言突然就挪不開步子,她不敢推開門,她怕推開門,看到的是血腥的景象。
嚴言用一只手止住了魏青朝想要替她開門的動作,她輕輕的用手指推開了半掩著的宮門,忽然就聽到里面容寶林驚呼了一聲。
“你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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